第001章 你不是應該已經(jīng)死了嗎
天邊黑云壓得很低,帶著摧城之勢朝云京上空咆哮而來,狂躁的秋風失控的刮著,將染霜的樹葉盡數(shù)卷走。
好似有萬千鬼怪忽然涌進了這方世界,混亂,詭異,凄寒……異樣的感覺充斥著云京的每一個角落。
猶如鮮血涂抹的朱紅宮墻之內,行人往來匆匆,尤其是路經(jīng)最為宏偉奢華的長極宮門口時,恨不得縮起身形憋著勁一口氣竄過去。
里邊住了一個最惡的人,也是整個大禹王朝最有權勢的人,是這所久經(jīng)歲月卻仍然宏偉瑰麗的皇宮的主人。
她的名諱,沒有人敢提及。
夜里小孩哭鬧,當大人的只需往天上一指,小孩子瞬間就能噤聲,甚至于十天半個月都不敢再吵叫。
長極宮內,有道絳紫色的身影步伐凌亂的朝宮門走來,他時不時回頭張望,冷漠無情的臉上藏了幾分陰沉幾分怨恨,還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悲痛。
“謝公公——”
守衛(wèi)長極宮宮門的禁軍見著來人恭敬的喚道。
謝玄煩躁的掃了四人一眼,邁過門檻就離開了長極宮。
一離開宮門,他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蒼白下來,豆大的汗珠不受控制的往外冒,如此寒涼的深秋時節(jié),他的衣衫竟然在轉瞬間濕透。
他揪著心口,身子失力的下墜,萬蟻噬心之痛讓他生不如死,這是主仆契約帶來的作用。
主死,他亦不能活。
在意識被抽離的最后一刻,他遙望著長極宮主殿的方向,墨色的瞳孔里帶著滔天恨意,帶著繾綣深情。
“陛下——”
他清晰的聽到自己如酒醇厚,如雪冰冷,如刀劍般鋒利的嗓音染了一抹難以掩去的陰柔。
這是那曾被他視作畢生信仰,愿意為之舍棄性命的人,曾經(jīng)他最愛的陛下,以充滿惡意的手段賜予他的。
“阿玄,母帝說你就是我的暗衛(wèi)了,這一輩子你都得為我而活!”
“一個奴才都妄圖爬上主子的床,是你太下賤還是你覺得朕荒淫無度,來者不拒?”
歡快與惡毒的嗓音在他耳邊交織,奪走了他所有的生念,只愿在這鬼怪哀嚎的天色下睡去,在無垠的黑暗里,陪伴那讓他恨之入骨卻又愛入骨髓的人當孤魂野鬼。
“今上殘暴不仁,心狠手辣,荒淫無度,今日異象實為上天示警,預示今上乃大禹之禍。若不另擁新帝,江山社稷危矣!”
云京眾臣府邸,都有這樣的言論傳出。
丞相看著下首眸含算計,嘴角勾笑,氣定神閑的成王鳳姝蹙起了眉頭。當今陛下暴虐,手段卻狠辣無比,他不知這個女人從哪里來的信心可以取而代之。
有暗探模樣的人掠進他的府邸,被府中人阻攔,眼前這女人卻主人似的將人揮退,他想知道她到底搞什么鬼,便由了她對府中人指手畫腳。
來人附到鳳姝耳邊言語幾句,退下之后,女人便胸有成竹,眉飛色舞的看著他。
“良禽折木而棲,楚愛卿,你是個明白人。若你愿意輔佐于我,我的鳳君之位,依然可以為你留著?!?p> 鳳君?
他可不稀罕這個。
男子淡然自若不為所動,優(yōu)雅從容的品著杯中茶水。性子沉穩(wěn),光華內斂,擔得上光風霽月,擔得上君子如玉。
鳳姝眸底的火熱越發(fā)不加掩飾,這樣優(yōu)秀的人,才配得上她的正夫之位。
“楚辭,你不用這般戒備,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恨她。你明明是先帝給她定的鳳君,她卻對你百般折辱。
“不與你成親倒也罷了,還不允許你娶妻。三任妻子,皆在新婚之夜慘死于她手,殺妻之恨,你真的無動于衷?”
楚辭端著茶杯的手緊了緊。
烏云在長極宮上空翻涌了不到半個時辰就迅速散去,鬼哭狼嚎的狂風也消失了無影。
若不是見著地上堆了一尺的樹葉,四處可見的被催折的花草,回廊里被撕扯得四分五裂的紗簾,所有人都會覺得剛才發(fā)生的只是一場幻覺。
正被眾人隱晦議論的殘暴女帝,正躺在沉香木為床,雪云紗為幔,東華錦為被,墨霞珠為簾的地方緩緩睜眼。
那一雙本該陰鷙嗜血、波詭云譎的眸子變得澄澈無比,就像暖陽下潺潺的溪流,只一眼,就能讓人忘卻各種煩惱。
長挑的黛眉如冷霧藏山,似遠似近,有峰有巒,卷翹的睫羽撒下一小片細碎的陰影,澄澈淡然的眸光柔和了氣勢凌厲的鳳眼,咄咄逼人的鼻梁,薄情寡義的朱唇。
她是鳳瑾,卻又不是女帝鳳瑾。
女子蹙起了眉頭,從床榻上彈坐而起,一臉迷惘的模樣。
“這是怎么回事?”
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做什么?
這是個神馬情況!
鳳瑾表示很慌,她剛剛還因為卡文想通過小憩在夢里搜尋靈感來著,眼前這情況不太像在做夢??!
聽說做夢的人在夢里不會感受到疼痛,她氣勢洶洶的抬起右手準備給自己來一耳光,可到最后只是輕輕碰了碰,換成用指甲戳了戳大腿。
她怕疼??!
唉,算了,夢不夢什么的不重要,眼下場景如此逼真而細致,得好好兒觀察觀察,她可不想再撲街了,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
這里摸摸,那里碰碰,游覽一陣子后,鳳瑾對于眼前的陌生場景有了一個接近真相的猜測,是的,她也順應潮流的穿越了。
還沒來得及接收原主留下的記憶,殿外急促又格外小心的腳步聲引起了她的注意,一顆心瞬間提了起來。
四下搜尋,找不到趁手之物,只好就近提起繡凳,摒著呼吸躲在床榻角落。
接著便見到一個宮女鬼鬼祟祟的拉開外殿門,進入中殿,最后進入內殿,挪著小碎步輕巧又謹慎的朝床榻逼近。
春桃是來看看,喝了摻有劇毒的茶水的女帝死透沒有,死透了她就可以回稟金主,離開這時時刻刻要人命的地方,從此帶著錢財遠走高飛。
皺著眉在榻上翻看半天都沒找到人。
……怪了,陛下呢?
微微偏頭,正巧對上了藏在陰影下灼灼雙眸。
一道驚破天際的尖叫乍的響起,刺得鳳瑾難受的揉了揉耳朵。
“陛陛陛陛陛下……”春桃舉著手指見鬼似指著鳳瑾,語無倫次的說道,“你不是應該已經(jīng)死了嗎,你應該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