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shí)，我們的相遇，本就是錯(cuò)，不過孽緣，竟也讓我念了好久好久。
有道是：向來情深，奈何緣淺。
那年春，杏花微雨，你衣袂翻飛，飄逸若仙，來到我身邊。
我剛剛狐貍化為人身，涉世未深，修行尚淺。
你只是驚鴻一笑，遞給我一把油紙傘就捕獲了我的心。我四處尋訪，才知你是除妖門的少主。
我甘倨人下，易容進(jìn)你除妖門做待女，伴你身邊，日日夜夜，寸步不離。
我妄想著，可以就這樣，永遠(yuǎn)陪伴在你身邊。只是在你身邊就好，哪怕你不注意到我，哪怕只是可以遠(yuǎn)遠(yuǎn)的看上一眼你。
你的那把油紙傘，我留了好久好久，卻從不肯用。你的習(xí)性愛好，我也摸清了個(gè)七八分。
一天，我與你除妖時(shí)。看見了我姐姐，我千算萬算也沒想到我們要除的妖，是她。姐姐認(rèn)出了我，我想求你放過她，卻知若是如此，我便無法再繼續(xù)待在你身旁。
于是，我平生第一次糊涂，眼睜睜看你殺了她，我的姐姐。
后來，每個(gè)夜晚我都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睡。閉上眼，都是我的姐姐倒在血泊，質(zhì)問我的樣子。
你絲毫不知，還說“狐妖沒有一個(gè)是好東西，本就該千刀萬剮?！?p> 我誤聽到了你與門主的談話，方知原來，你的父親曾被狐妖所殺。
我，也是狐妖，也不是好東西嗎？
次月，聽得除妖門要與清禾盟聯(lián)姻，聽說嫁過來的是女少主清煙，卻沒想到，要娶清煙的，是你，我朝思暮想，夢(mèng)寐以求的你。
大婚當(dāng)天，入目皆是喜慶的紅色。我卻覺得，分外刺眼。
我看到了清煙小姐，膚如凝脂，手如柔荑，半點(diǎn)朱唇，驚才艷絕，果然嗎？非我能夠比擬的。
大婚前一天，我至今還歷歷在目。我問你喜不喜歡清煙，你許久未答話，后只落下一句話，“生在皇權(quán)富貴之家，哪有什么你情我愿?！?p> 夕陽西下，我的臉也染上了晚霞的紅，“公子，我們逃吧，逃到無人之處，逃到天涯海角?！?p> 你拒絕了我，還是一笑，“我身上肩負(fù)了太多……對(duì)不起。”
這一笑，與初逢時(shí)的影子重合，使我久久沉浸其中。
可你接下來說的一句話，又將我打入十八層地獄，“人妖殊途，更何況有血海深仇，你走吧，趁我沒殺你之前……”
“你……你知道？”我出口，嗓音是末曾有過的沙啞。我望著你，你的眸子極黑，如黑洞把我吸進(jìn)去。
“那你把我的心還給我，”我笑了，卻甚是蒼白無力。
“我從未向你索取。”只有輕飄飄的一句話。你拂袖長(zhǎng)去，只留我一人愣神許久。
一廂情愿，最是傷人，滿目心酸，全是遺憾。有道是：愛而不藏，自取滅亡。
你大婚那天，我還是扮作門下弟子，偷偷跑去看你。心中竟還那可笑的念想。
看你佳人在側(cè)，紅燭搖曳，繾綣溫柔，一瞬窒息。我落荒而逃，頭也不敢回，生怕被認(rèn)出來。
我忽然想起我姐姐，我看著她死于你刀下，淚水奪眶而出，毫不留情。
突然，我的脖子前架了一把刀。是狐族族長(zhǎng)，也就是我的父親——來問罪。
……
狐族議事廳。
我被封住了妖力，跪在地上。父親凝視著我，我不敢抬頭，害怕看到那雙眼睛。
“說！為何要助除妖門殺害你姐姐？”父親滄桑有力的聲音響起。
“我沒有通外敵，姐姐她，是我所殺。”我咬唇，道。
“放肆”父親道，“不許撒謊！你有緣由？”他放出血脈威壓，我嘴角溢了血。
“報(bào)，族長(zhǎng)！不好了，除妖門少主前來要人了。傷了我們不少人?！币粋€(gè)族人跑上來，身上帶有傷痕。
“他敢來，我就讓他有來無回”
我由驚喜變?yōu)閾?dān)心，“不要！求……族長(zhǎng)……父親，放過他，我愿意自斷狐尾，永不踏入狐族?！?p> 我又是第一次，為了你，動(dòng)用族長(zhǎng)之女的身份。
“你竟然為了一個(gè)外族人……”父親道，“他，必死。你，我也自會(huì)事后處置。所有人聽我命令，殺——”
血染族地，輸了卻是我狐族。
你緩步走在我前面，掐住我脖子，我不可置信，滿臉脹紅。
“若沒有你，我還真無法找到狐族?！蹦銖奈沂稚先∠率骤C，那是你曾經(jīng)給予我的唯二之物。
我恍然大悟，窒息感潮水般涌來。“你至于嗎？為了你父親，屠狐族滿門?！?p> 你將我甩在地上，冷笑，“你懂什么？我父親之死，是你們千萬個(gè)狐族都無法比的?！?p> “不是的，”我父親撐著起來，全身浴血，“你父親是我多年好友，狐族怎會(huì)害他？”
“的確不是狐族人殺害的呢∽”惑人的聲音響起。
是除妖門門主。
“門主，我父親……”你壓下心中驚濤駭浪，輕聲試問。
“呵——當(dāng)年你父親被殺手暗害，投我門下。就連那小狐妖的姐姐，都是我算計(jì)的。怎么樣？看自己至親因你而死的滋味如何？”門主嘲諷道，看向我，“我知你父親與狐族交好，被殺害后栽贓陷害。怎么？想跟我打一架，嗯？”
“不敢……我只不過是，想殺了你。”話落，你腳尖點(diǎn)地，飛身上前，手腕一轉(zhuǎn)，刀光四濺。
你怎能奈何得了門主，你這一身武功都是他傳的。你腹中一刀，血花四濺。門主即將取你性命，我如何看而不見？
“不要！”我跑上前，現(xiàn)了狐妖原形，以一尾祭神器——千狐之刃。
鉆心之痛傳來，我卻覺得痛快。揮手將刃刺向門主，他身形一晃，不見蹤影。
我僅有三尾，如今失了一尾，已是奄奄一息。你終于肯擁我入懷，輕喃，讓我不要死。
你說是你糊涂，未能認(rèn)清，到底誰才是你的殺父仇人。你還說喜歡我，要娶我過門，讓我再堅(jiān)持一下。
我仿佛要解脫了呢，抬手輕撫你的臉頰，“如果可以重來，我不要遇見你了?！?p> 聽說人死前生前所經(jīng)歷的一切都會(huì)如電影一樣放映。我也是。
可是我沒有想到，我的記憶里全是你。和你除妖，和你吃飯，和你出游，每一刻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我都銘記在心里。
畫面一轉(zhuǎn)突然到了我們初次邂逅之時(shí)。
煙雨朦朧如墨染，公子一笑萬物塵。
再對(duì)我笑一次吧，像當(dāng)初那樣?？上覀?cè)僖不夭坏疆?dāng)初了。
人妖殊途，你走你的陽關(guān)道，我走我的奈何橋。
我們本不該相遇的……不如讓往事隨風(fēng)而去吧，遺忘了吧，這樣，你還是那個(gè)少主，我還是那個(gè)狐族小姐。我不過是你生命中的過客，但是你，卻是我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