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 幻象
在公交車后排的座位上,蝴蝶刀小姐打了個噴嚏。女人今天穿的就比較單薄,跟妮莎劇烈運動完了之后也沒等身體收汗,硬拖著沃森往外走,在紐約3月份的小雪中,現(xiàn)在估計也要有點著涼的趨勢了??粗寻党恋哪樕稚睦镱H有些自責,他甚至不能用體溫來暖和對方。
至于剛才那場架,直接被沃森拋到了腦后。
米歇拉不說,自己也不問。
從離開倉庫到現(xiàn)在坐上公交車,蝴蝶刀小姐也沒怎么說話,想來是被整自閉了。沃森攬住女人的肩膀,默默陪在旁邊,看著車窗外美麗的雪景。里約熱內(nèi)盧喧鬧的夜晚還未從記憶中遠去,面前這座大蘋果城就顯得十分沉靜,特別是引擎聲隆隆直響,讓人涌起昏睡的倦意。
深夜的末班車沒什么乘客,周圍安安靜靜,司機縮在一圈半透明塑料板子里操作方向盤,已經(jīng)和前方的畫面融為一體。好在車內(nèi)已經(jīng)開了暖氣,蝴蝶刀小姐的呼吸節(jié)奏逐漸變得平緩,沃森把頭伸過去,看見女人緊閉著雙眼,臉角還有一處新鮮的淤腫。
想摸摸頭發(fā),卻又怕痛醒她。
妮莎后來確實沒怎么留手。
這其實已經(jīng)算好的,畢竟吸血鬼公主全程都拿著刀,而米歇拉身上卻只有一些部位挨了拳腳,養(yǎng)好之后也不會留下什么痕跡。只是對于蝴蝶刀小姐來說,這場戰(zhàn)斗實質上就有點自取其辱了,她后半段完全是在被單方面碾壓,一手精湛刀技毫無施展余地。
說到底,還是人類之軀所限。
想到這里,沃森突然就有些怨恨自己,泡妞手段不像小說里的情圣主角那樣高超,基本不是砸錢就是刷臉,相比起“狗大戶”托尼·斯塔克都遠遠不如。一直以來,自己總是任由米歇拉搞那么多花樣、玩那么多游戲,其實也包含有補償?shù)男乃?。因為在看到妮莎的一瞬間,嬌艷紅唇與火辣身段,讓沃森立刻就感受到了內(nèi)心的占有欲和褻瀆欲,跟此前沒什么變化。
他為此覺得羞愧。
這些罪惡欲望和想法從來不曾消失,它們潛藏在沃森先生的內(nèi)心深處,而沃森小姐只不過是將其表現(xiàn)出來罷了——從來如此。以“沃森小姐”這樣一個面具和身份,沃森先生毫無心理負擔地將自己當作另外一個人,肆意發(fā)泄。
可能我真的不是人格分裂......
我只是把它當作借口而已。
想到這里,沃森把外套輕輕蓋在女友身上,轉頭看著昏暗的車內(nèi)天花板嘆氣。不管怎么說,米歇拉和妮莎已經(jīng)見過一面,陰陽怪氣也好,動手打架也好,現(xiàn)在都過去了,一段煎熬、折磨的事件終于迎來結束。
然后就是另外一段煎熬。
米歇拉接下來會有什么反應?
沃森又將目光投向女友的側臉,現(xiàn)在蝴蝶刀小姐因為備受打擊而陷入了自閉,這種狀態(tài)什么時候能結束也不好說。就像一個奧運會選手在比賽中發(fā)揮失常,她或許能夠調(diào)整心態(tài),來年狀態(tài)滿滿再戰(zhàn)一場;又或許徹底心態(tài)崩塌,永遠走不出這段失敗。為了避免第二種情況,在正式出發(fā)之前,沃森就反復和米歇拉強調(diào)人類和血族的差距,盡可能削減蝴蝶刀小姐內(nèi)心對于戰(zhàn)勝對手的期望值。
畢竟期待值越高,帶來的挫敗感往往會更強烈。
......還是等她醒過來再說吧。
就在這時,兜里的手機震了一下。
【小野貓怎么樣?】
這是妮莎發(fā)的短信。
拇指摁上鍵盤,沃森回復了一條:【你真的在關心她?】。
短信發(fā)出去以后,對面并沒有立刻回復,沃森翻了翻短信記錄,便把手機揣回兜里。當初在離開紐約的時候,妮莎就把電話號碼存進了自己的手機,不過一直以來兩人都從未相互通過話,連短信也沒發(fā)過一條。要不是這次沃森帶著米歇拉回來,或許這個短信消息框還會繼續(xù)沉默不語。
就好像......
就好像那個雪夜下的親吻不曾存在過。
妮莎美艷的臉頓時浮現(xiàn)在腦海中,今晚如果沒有最后那個媚眼和飛吻,沃森還差點以為吸血鬼公主想要和自己斷了。
嗡!手機又震一下。
【不得不說,你的口味還挺獨特】
不是,你這要我怎么回?沃森看了半天,只能發(fā)一句‘下車了,以后再聊’。沒過幾分鐘,就聽見旁邊的米歇拉忽然咳嗽幾聲,沃森轉頭伸手去摸,發(fā)現(xiàn)蝴蝶刀小姐的額頭開始變燙了,便趕緊搖醒對方:“海因茨瓦芬醫(yī)生,醒醒!你知道你發(fā)燒了嗎?要不要去醫(yī)院?”
“唔?”
米歇拉半抬著眼皮,顯然還沒清醒。
“我說,你發(fā)燒了?!?p> “......騷什么?那個吸血鬼比我騷......”蝴蝶刀小姐迷迷糊糊,還沒說完就感覺到臉上被親了一口,冰涼的觸感終于讓意識逐漸復蘇,她看了沃森幾秒鐘,緩緩把頭扭開:“感冒發(fā)燒而已,去什么醫(yī)院?我就是醫(yī)生,回酒店,我包里都有藥?!?p> 聽著女友嘶啞的聲音,沃森皺起眉頭,但還是幫米歇拉理了理蓋在身上的外套。沃森并不擔心女友的醫(yī)療水平,他擔心的是這趟路程接下來能否順利。這次沃森特地選擇了公共交通,一方面是爭取時間給蝴蝶刀小姐做思想工作;另一方面,紐約市區(qū)的警備力量十分充足,外來人員尤其是偷渡者弄一輛車非常麻煩,還很容易被盯上,不如使用公共交通方便。
兩人來得匆忙,根本沒時間準備。
這也要怪沃森自己,以往沃森小姐來紐約都是像蜘蛛俠一樣到處吊著飛,哪會花心思開車?而吸血鬼公主選的會面地點確實有些遠,現(xiàn)在兩人剛剛進入紐約市區(qū),這路公交車快到終點站了,最麻煩的是這個路段深夜根本沒什么計程車。
還有個選擇,就是打電話叫車。
90年代末,電話叫車可不像21世紀那樣方便,沃森的手機號碼不屬于紐約行政區(qū),甚至不在美聯(lián)邦民用通訊運營商的清單之內(nèi),完全由傭兵行業(yè)的相關機構支持。因此,他真要打電話叫車,也很難叫得到普通計程車,更別說這種操作在說明手冊里被標明了高危險性,極易對執(zhí)法機關泄露自己的雇傭兵身份。
嗤——!
公交車緩緩在終點站停住,沃森扶著米歇拉走下車,目送司機駕車離開。他靠近站牌,轉乘下一段路的末班車果然已經(jīng)停運,沃森把女友放到公交車亭的候車長椅上,望了望周圍空蕩蕩的安靜街道,終于決定掏手機試試。
大不了換個號碼。
“沃森......”
米歇拉忽然出聲:“你能陪我坐坐嗎?”
“什么?”
“我說,你能陪我坐坐嗎?”
女人披著外套,亂發(fā)之下露出半張臉,那副語氣和表情可憐兮兮的,沃森只能收起電話快步走過去:“你現(xiàn)在不適合待在室外,我們應該盡快回去?!?p> “我知道。”蝴蝶刀小姐抱住男友的腰:“但我想在這里坐一會。”
“......好吧,你知道我可溫暖不了你?!?p> 沃森嘆了口氣,跟著坐下來。
“不,你可以。”
站臺之外,路面上堆滿了細雪,只有兩條剛剛碾出來的車轍。雪花還在靜靜飄著,不緊不慢,落在樹上,粘在欄桿上,如同一幅永恒不變的畫面。寒風穿過單薄的毛衣,可沃森已經(jīng)不再覺得冷了,他抱緊女友的身體,感受對方傳來的熾熱溫度?;腥恢g,人行道上出現(xiàn)一個身披橙色外套的短發(fā)少女,面容卻模糊不清。
就和無面護士莉莎一樣。
她沒有五官。
寒冷突然就浸入沃森的心。
這漫天小雪,純白之中帶了一點點粉紅。沃森用力眨著眼睛,試圖將這副幻象從腦海中驅離,但無論動了多少次眼皮,那個女孩依舊站在人行道上。不知為何,在褲子前方糾到一起的白皙小手顯得有些令人憂傷,沃森已經(jīng)不再眨眼了,只是緩緩吸入一口寒冷的空氣,露出一絲微笑。
“你怎么了?”
米歇拉的手掌撫上來,熱溫迅速侵染著臉龐,沃森不由得眼睛一眨,對面那個短發(fā)少女頓時不見蹤影。他低下頭,笑著親吻女友的額角:“我覺得這場雪很美?!?p> “不,你看起來很難過?!?p> “......是嗎?”
“是?!?p> 看著蝴蝶刀小姐的眼睛,沃森沒有回答,反而牽起她的手:“你還想繼續(xù)坐著嗎?”
“......是因為妮莎?”米歇拉還是看著男友。
“不是因為她。”沉默半晌,沃森把蝴蝶刀小姐的腦袋抱進胸口,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fā):“我只是在想,你到底喜歡上了一個多么糟糕的人啊。又花心,又自私,猶猶豫豫,海因茨瓦芬醫(yī)生,你當初到底為什么會對我產(chǎn)生感情的?”
“還不是因為你長得美?!泵仔ζ饋?,回答是一點都不帶猶豫:“我長那么大就沒見過你這樣的人,注意你難道不是應該的事情嗎?而且那時候你也救了我的命,沃森先生,你已經(jīng)把一個女孩的心奪走了?!?p> “真的嗎?”
沃森有點不相信:“可你那時候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喜歡我。”
“是我的問題?!?p> 蝴蝶刀小姐湊上去親一口:“你總不能指望,一個天天在醫(yī)學院里剖尸體、研究細菌病毒的18歲女孩子有什么戀愛經(jīng)驗吧?而且我又不是什么正常人。早知道你是這種好欺負的性格,離開海德堡之前我就該弄點強效催情藥,然后把你摁到床上吃掉?!?p> “你已經(jīng)燒糊涂了,寶貝?!?p> 沃森抱起米歇拉,也不管女友咿咿呀呀的笑聲,拖著她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