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青梅竹馬
故事得從那年正月開始說起
“招娣，你他媽快點(diǎn)回來，有客人到了?！币幻雌饋硭氖鄽q的中年婦女正掐個(gè)腰，站在客棧門口大聲叫喊。
“娘，好，今天雪下的大沒多少柴火?！闭墟钒驯成系牟窕鹂鹦断?。
招娣十二歲，紅色棉襖，紅色棉褲，雖然看起來破舊卻很平整。
她卸完筐后，就朝客棧走去，一打開大門，一股氣流噴出，臉龐青絲也被吹起，讓人一暖。招娣雖然年紀(jì)尚小，但一打眼就能看得出是個(gè)美人胚子。
招娣這個(gè)名字在古代，是非常常見的女性名字，多為家中大女兒的名字，寓意是招來弟弟，在男尊女卑的傳統(tǒng)觀念里，男性有著香火傳承的意思，所以只生了女兒的家里，就會給女兒起名為招娣。
不過招娣也確實(shí)有了用處，在她十歲的時(shí)候，他的弟弟均祥降生。從此往后，招娣也就成了自家客棧的免費(fèi)勞工。不過招娣倒是無怨無悔，兢兢業(yè)業(yè)的干著自己的工作。端茶倒水，后廚幫忙。
咱再說這家同?？蜅?，雖然同某名客棧同名，但并不景氣。除一家四口外，還有廚師王來貴，雖然平時(shí)冷冷清清，但日子也算過的下去。
這天，招娣剛回客棧，往爐中添了些柴火，就聽見一聲叫喊
“救救我，我餓死了，能不能賞碗飯吃”那聲音聽起來很虛弱。
“去去去，哪里來的小叫花子，滾一邊去?！闭墟纺锵訔壍南氚褋砣粟s出去。
那討飯的人，說完這句話后，就依舊保持跪在地上的姿勢，不再動了。
招娣聽見聲音后好奇，小步挪到門口，探頭看。只見那是一名年輕小伙子，看起來不會比她大多少，臉頰凹陷，看起來是餓的脫相了。
“哎呀，娘，你就給他點(diǎn)吃的吧，要是餓死在店門口，多不好?！闭墟吩谝慌酝榈目粗切』镒?。
“哎呀，行吧，給他那點(diǎn)吃的吧，吃完就趕他走，知道嗎，我先進(jìn)屋了，凍死我了”招娣娘抖了抖身子，兩手環(huán)抱兩臂，進(jìn)了屋子。
招娣走過去，扶起那個(gè)少年。
啪嗒！
從少年懷里掉出串鈴鐺，招娣看見，撿起來，揣進(jìn)身上。
招娣從小干活，力氣不小，但擎著一個(gè)人，仍然讓她只喘粗氣。把他扶到茅草房，這是客棧養(yǎng)馬的地方，總要比外面暖和太多。
招娣給少年，挪了個(gè)全是干草的地方，有拿木板，堵住了幾個(gè)風(fēng)口。跑到廚房，滔了碗粥，冬天本就糧食稀缺，那粥，也不像粥，幾粒米漂在上面，只是圖個(gè)熱乎，待給男孩灌下，只見他呼吸也順暢了不少。
吃完晚飯，招娣端著一個(gè)碴面餅和一碟小咸菜，來到馬廄。搖了搖少年的身子，只見他悠悠轉(zhuǎn)醒。
看見招娣端來飯食，也連忙道謝，隨后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招娣看著男孩吃飯的樣子，逗得他咯咯笑。
男孩吃完，喝下一大口水，然后對招娣說“謝謝，我叫“寧玉樓”招娣覺得這名不像男孩子，起碼不像隔壁村的那些，二狗，富貴什么的，倒挺好聽。
“我叫招娣，你怎么暈倒在這兒了？逃荒來的嗎？”
“不，我是個(gè)孤兒，從小在戲園子里長大，沒有名字，就給我起了個(gè)戲名寧玉樓，五天前，我剛從戲園子跑了出來，可是身上沒錢，又不敢露臉怕被抓到，一路忍饑挨餓才跑到著來，沒成想，剛到這，就餓昏過去了?！?p> “真可憐，不過，你為什么從戲園子里跑出來啊，還有，戲園子是什么？”招娣眨著她忽閃的大眼睛，不解的問。
“他們打算把我賣了，送到公公那里當(dāng)男寵，要不是我半夜起床偷聽到，我可能就被送進(jìn)張府了。戲園子呢，就是唱戲的地方?！?p> “你會唱戲？”招娣看著寧玉樓，好像看到什么寶貝一樣
“會啊。”
“我從來都沒聽過唱戲…”
“那我唱給你聽好了。”
氓之蚩蚩，抱布貿(mào)絲。匪來貿(mào)絲，來即我謀。送子涉淇，至于頓丘。匪我愆期，子無良媒。將子無怒，秋以為期。
乘彼垝垣，以望復(fù)關(guān)。不見復(fù)關(guān)，泣涕漣漣。既見復(fù)關(guān)，載笑載言。爾卜爾筮，體無咎言。以爾車來，以我賄遷。
桑之未落，其葉沃若。于嗟鳩兮，無食桑葚！于嗟女兮，無與士耽！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好聽，不過我聽不懂，什么意思啊?！?p> “嗯，我也不太懂，從小就教我怎么唱了?！?p> “哦，好吧。這個(gè)是你的吧?！闭墟窂膽牙锾统鰜砟谴忚K。
“哎？鈴鐺怎么在你這兒”
招娣看寧玉樓如此著急，就緊忙把鈴鐺塞到招娣的手里，并問
“那串鈴鐺，對你這么重要啊?！?p> “嗯，這是我娘留給我唯一的東西，雖然我從來沒見過她。聽他們說，撿到我那天，我的脖子上，就掛著這串鈴鐺。”寧玉樓搖了搖鈴鐺，響聲清脆，還很有穿透性，隨后就把鈴鐺塞回懷里。
招娣看見寧玉樓盯著鈴鐺的眼神，那是一種什么樣的眼神啊，平如秋水，內(nèi)里又涵蓋著無限溫柔。她放棄了她本來想讓寧玉樓走的話，心想：還是再留他一晚吧。
三年后
招娣娘又指著寧玉樓督促“能不能快點(diǎn)，還是這么弱不禁風(fēng)，怎么在這打工還債。要不是看你能唱個(gè)戲賺錢，我，老娘才不要你呢?！?p> 而寧玉樓正在收拾前一天晚的桌椅。
這本該又是同?？蜅５钠椒惨惶?p> 咚咚咚！
“來了來了，今天怎么這么早就來人了？”招娣娘不解，但還是把大門開開。
“哎呦，這不是金家的老管家么，有什么事？”招娣娘平?？梢姴坏竭@客，因?yàn)槔瞎芗业拇嬖诙喟胧翘娼饐T外家傳話。
“聽說，你家有個(gè)女兒？今年十五？”老管家開門見山
“您說招娣？她有什么事了？”
“還未嫁人呢吧？”
“未嫁，您這，難道說？”
“金員外的公子，又要納妾，老頭跑了十里八鄉(xiāng)，都說您家招娣長得水靈漂亮，還未出嫁。就想著來提個(gè)親?！崩瞎芗疫呎f，邊搓手，找了個(gè)凳子坐下。
寧玉樓趕忙拎壺茶，給老管家倒上，后站在旁邊偷聽。
“我家招娣能攀上金家，是她的福氣啊。”招娣娘趕忙也坐在老管家對面。寧玉樓又倒上一杯茶。
“那，要不要等，招娣回來，跟她商量一下？”
“不用不用，平時(shí)這孩子就聽我們話，這事，我就能做主！”招娣娘看著老管家的眼睛，好像看見了無數(shù)的彩禮和榮華富貴。
寧玉樓端茶壺的手，卻止不住的抖了起來。
招娣娘還在和老管家攀談，好似討價(jià)還價(jià)一般，細(xì)化到了每一分錢。
而招娣也從樓上屋內(nèi)走下來，依舊是一身紅衣，但不同的是，這三年的時(shí)光，確實(shí)也讓招娣脫離了稚氣，即使從眼神里仍然能看到有些青澀之氣。但無論從容貌還是身材，都能看得出，招娣已經(jīng)是一個(gè)大姑娘了。
招娣看到老管家和母親，詢問這是怎么了。
招娣娘卻打起了馬虎眼，這三年里，招娣娘明顯的能看到寧玉樓和自家姑娘情投意合，但因?yàn)閷幱駱强梢猿獞蛴挚梢悦赓M(fèi)當(dāng)勞動力，對于兩人感情，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但這次可不一樣，來的可是金員外，是十里八鄉(xiāng)，乃至鎮(zhèn)上，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金員外，招娣娘也想的簡單，等到時(shí)候，把招娣一綁，到了員外家，也就生米煮成熟飯。所以剛才在和老管家聊天，就一直想讓時(shí)間提前。
“沒事，招娣，去后廚幫幫王叔忙早飯吧?！?p> “哦?！闭墟冯m不知道什么事，但也覺得事有蹊蹺，去廚房幫忙做飯去了，一天也沒問這事。
等晚上睡覺，招娣才偷偷的跑出房間，躡手躡腳的扒在父母屋的窗外偷偷的看著父母，只看見兩人早已睡熟，鼾聲如常。
招娣只覺不解，便又朝寧玉樓房間走去，扒在門縫處，偷偷觀瞧，只看到寧玉樓正蜷縮在被窩，微弱的抽動，還有寧玉樓啜泣的聲音。
招娣不解，也只覺得是寧玉樓又想爹娘了。就又躡手躡腳的回到房間，睡覺了。
這幾天，招娣發(fā)現(xiàn)寧玉樓總是躲著自己，干活也心不在焉的。于是主動的和寧玉樓打招呼。
“寧哥哥，這幾天你怎么了，老是心不在焉的？有什么心事？”
“沒有沒有，就是我這兩天，研究戲，遇到了些瓶頸?！睂幱駱菙D出幾分笑容，試圖蒙混過關(guān)。
“那寧哥哥，你好久沒唱戲給我聽了，今天晚上，我去你房間，你唱唱吧，說不定，我就能幫你把瓶頸，嗖的給打破了呢?！?p> 寧玉樓只是機(jī)械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回應(yīng)“好，好?！?p> 晚上，招娣偷偷的抹黑走進(jìn)寧玉樓房間，那里就是將曾經(jīng)的馬廄分出一塊，釘上木板，放了張床，就是寧玉樓住了三年的房間了。
招娣走進(jìn)來后，看著寧玉樓在油燈下思考，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寧哥哥，想什么呢？”
寧玉樓恍然驚醒“嗷，沒，沒什么就是想，要給招娣唱什么呢?！?p> “那就唱氓吧，我愿意聽這個(gè)?！闭墟范⒅鴮幱駱堑哪橆a笑著說。
“好，好”寧玉樓站起來，做出動作
桑之落矣，其黃而隕。自我徂爾，三歲食貧。淇水湯湯，漸車帷裳。女也不爽，士貳其行。士也罔極，二三其德。
三歲為婦，靡室勞矣。夙興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靜言思之，躬自悼矣。
及爾偕老，老使我怨。淇則有岸，隰則有泮?？偨侵?，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唱著唱著，寧玉樓就再也繃不住了，眼淚掉了下來，說話也慢慢帶了哭腔。
招娣慌忙把寧玉樓扶住
“怎么了寧哥哥，你說話啊?！?p> 寧玉樓擦了擦眼淚，雙手抓住招娣的肩膀，說“過幾天，我就要離開這了，這個(gè)給你，就當(dāng)留個(gè)念想”
寧玉樓說完就掏出那串鈴鐺，塞到招娣手里
“可是，寧哥哥你別哭，這不是你娘的…”
“沒事，收著吧，看見它了，你還能想起我來?！?p> 說完，就把招娣推出了房間。
第二天，招娣就問了娘，是不是欺負(fù)寧玉樓了，逼寧玉樓走。招娣娘也很奇怪，覺得自己的女兒這么奇奇怪怪的，后轉(zhuǎn)念一想，應(yīng)該是招娣出嫁后，寧玉樓也在這兒呆不下去了，離開了也正常，于是就安慰招娣，讓她放心，寧玉樓沒被欺負(fù)，是他自己要走的。
這一天，終究是要到了。
納妾的隊(duì)伍浩浩蕩蕩，從天一亮就出發(fā)，吹吹打打。
寧玉樓見不得這種場面，于是早早收拾了行李，準(zhǔn)備出發(fā)。
招娣難得的，在那一晚失眠，她自己說，那晚，她的心一直在撲通撲通跳，十分慌亂。
很快，娶妻隊(duì)伍就到了，招娣聽著聲音覺得十分奇怪，平時(shí)這個(gè)時(shí)間應(yīng)該沒有人才對。
她好奇的走下樓，看見老管家正在和招娣娘說話，內(nèi)容竟然是，要讓她當(dāng)金公子的妾。
招娣定在原地：這是什么意思？我連金公子的臉都不知道什么樣，為什么沒有人和我說？
然后她看見母親收下了一個(gè)盒子。笑的合不攏嘴。招娣眼中的火更加旺盛了。
沖下樓，想和他們理論，但招娣娘看見女兒蘇醒，直呼正好。老管家打了個(gè)手勢，幾個(gè)仆人抓住了招娣，還有幾個(gè)丫鬟則捧著衣服首飾跟在后面。招娣反抗了幾次，均被壓制，也就不再反抗，呆呆的被上了妝，穿了嫁衣。一直到送上花轎也沒有反抗。
招娣看見母親正揮著手，跟她告別?？粗赣H的笑臉，一股熱淚從眼眶涌出，順臉頰流下。
招娣擦了擦臉，看了看手腕，隨即馬上叫停，說，還有一件東西沒拿，拗不過她，隊(duì)伍只能回去。招娣跑回房間，好在，那串鈴鐺還在，她緊緊的攥著鈴鐺。又被帶回了花轎。
招娣現(xiàn)在除了鈴鐺，什么看不見，外面的世界過于可怕，連親生女兒都能因?yàn)榻疱X而被賣出去。她盯著鈴鐺，曾經(jīng)和寧玉樓的一點(diǎn)一滴在她眼前涌現(xiàn)。
“寧哥哥，你教我唱一段吧?！?p> “好啊，這首歌適合你。跟著我唱。”
“念我髫年折花夫君已相伴”
“念我髫年折花夫君已相伴”
“唱的不錯(cuò)，有天賦”
“笑騎竹馬將青梅戲卿卿”
“笑騎竹馬將青梅戲卿卿”
“寧哥哥，青梅竹馬是什么意思啊?！?p> “嗯，應(yīng)該就是很長時(shí)間都在一起的男女生吧?！?p> “那，寧哥哥，咱倆算不算呢？”
招娣，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般。
攥著鈴鐺，在隊(duì)伍路過一段樹林時(shí)，她跳了下去。然后開始拼命的奔跑。后面有人追也不管，一邊跑一邊喊“寧哥哥，寧哥哥”
后面有兩個(gè)跑的快的，已經(jīng)追上招娣，一把拽住招娣的腳踝，招娣重力失衡，向前一倒，手里的鈴鐺飛了出去，發(fā)出了清脆的響聲。
寧玉樓此時(shí)正在森林里走著，突然心頭一痛，然后，好像聽到了什么聲音，像是鈴鐺發(fā)出的。他心頭一酸，丟下行李，向回跑去，邊跑邊念叨著“招娣，招娣”
當(dāng)他看到花轎的時(shí)候，隊(duì)伍已經(jīng)有行進(jìn)了一刻鐘了，寧玉樓沖向花轎，而招娣聽見聲音后，也大叫著“寧哥哥”
平時(shí)羸弱的寧玉樓，在此刻卻也發(fā)出了無窮的力量似的，招娣也跑了出來，兩人看到對方，手牽著手，逃離了車隊(duì)。在往來的路上，總有行人，能看見，一個(gè)男人牽著一個(gè)身穿嫁衣的女人，經(jīng)過之處都能聽見鈴鐺的響聲。
這是一座全新的村莊，這里的人他們都不認(rèn)識，好處就是，也沒人認(rèn)識他們。寧玉樓會唱戲，也就在打零工的同時(shí)，接一些表演的行當(dāng)。而招娣則成了家庭主婦，兩人雖然生活貧苦，但也過的自由幸福
兩年后
“大，大，大。哎呦”寧玉樓扔下手中的錢幣，氣沖沖的走出賭館。往家的方向走去。
招娣推開門，看著寧玉樓
“寧哥哥，又回來晚了，怎么樣？”
“沒事，讓一伙人給搶了，你看，我腿上這塊，都青了?！?p> “我看看！”招娣忙跑過去，掀開褲管，看見寧玉樓腿上的瘀傷。
“等著，我這就給你上藥，你先吃飯吧?！闭墟忿D(zhuǎn)頭翻起柜子。
“咱們沒有這的記錄，報(bào)官也沒人理財(cái)，也沒有地可以中，你說這還有什么勁啊?！?p> “可是咱們兩個(gè)還在一起不是嗎，我有你就夠了?！闭墟窚厝岬幕仡^說
“好了好了，吃飯吧?！?p> 吃完飯，兩人什么都沒干，招娣試圖想挑起什么話題。卻總是無話可說。
晚上睡覺的時(shí)候，招娣想抱住寧玉樓，卻看見寧玉樓背對著自己，像一堵墻。招娣伸出的手又縮了回去，更加努力的在被中蜷縮起來。寧玉樓已經(jīng)很長時(shí)間沒有拿回錢了。
但招娣不在乎，她相信寧玉樓這，她每天早上起床都會把熱情騰騰的飯菜擺在桌上，她會目送著丈夫離開目光的盡頭。雖然生活很難。
招娣已經(jīng)把能賣的首飾都給賣掉了，錢也早在上個(gè)禮拜就花完了。剩下的，也只有那串鈴鐺和紅彤彤的嫁衣。她拿出那串鈴鐺仔細(xì)端詳，然后戴在手腕上。她掙錢，并不容易。
“大，大，大，哎?！睂幱駱怯忠淮屋斄?。
“喂，寧玉樓，你什么時(shí)候把賭場的錢還干凈啊，還欠著不少呢?！币粋€(gè)賊眉鼠眼的賭徒看著寧玉樓，嘲笑著。
“我肯定能還上，你就別管了?！?p> “靠什么還啊你，上回，那戲院就不收你了吧，你那媳婦，聽說挺漂亮的，要不，也送到這來，賭債不就還上了？”
“去你媽的，你等著，賭債我肯定能還上?！?p> 招娣趴在窗邊看著街道上走過的人，想著寧哥哥這幾天一直無精打采，晚上給他做點(diǎn)好吃的，讓他高興高興。
寧玉樓傍晚回到家，看見招娣換上了紅色的嫁衣，自從招娣來到這里之后，就一直穿著素衣。
招娣款款向?qū)幱駱亲邅?p> “寧哥哥，我好看嗎？”說著就朝寧玉樓吻來。但寧玉樓卻下意識的躲開。招娣臉色一僵，但馬上轉(zhuǎn)好。
“寧哥哥，我這兩天想聽?wèi)蛄?，你唱兩段好不好，也讓我好好學(xué)學(xué)。”寧玉樓還是不理招娣，自己一個(gè)人走到桌前，吃起了飯。
招娣卻也不惱，自顧自的唱了起來
“念我髫年折花夫君已相伴
笑騎竹馬將青梅戲卿卿
戀你自年幼從無嫌猜到如今
惟愿嫁作新婦
許那良緣姻”
招娣見寧玉樓毫無反應(yīng)，也就不唱，把衣服收起來，也跟著吃飯。一夜無話。
第二天，寧玉樓走時(shí)，挎著一包裹，走的時(shí)候，兩手搭在招娣的肩上
“沒事了，等我回來的時(shí)候，咱們就，好好過日子?！?p> 招娣看著寧玉樓重重地點(diǎn)了兩下頭。
然后頭也不回的走了。
寧玉樓走到當(dāng)鋪，攤開包裹，是那紅嫁衣。
“這個(gè)能值多少錢?！?p> 招娣這邊，也依舊是畫上淡妝，把鈴鐺系在手腕上。
但只聽轟隆一聲，一陣閃光。
“老頭，這就到了？”
“不然呢，你說這一家家都關(guān)著門，咱能去哪歇歇腳啊?！?p> “哎？老頭，這有一家，不關(guān)門，就是門口掛個(gè)牌子，啥意思啊?！?p> “嗯，我想想，哦，是古代女子，在家賣身就這么設(shè)計(jì)?！?p> “哦！這家是賣的啊原來?！?p> “走吧，就這地方能讓咱倆這奇裝異服的進(jìn)去”說完門口就出現(xiàn)一位五十多歲的中年人，和一個(gè)看起來二十多歲的青年人。
招娣以為是生意，就來前門接客?！按笕?，奴家這廂有禮了”
“不用整這些虛的，我不是玩的，只是，想討碗水喝?！?p> “沒有的，大人，我很干凈的，沒有那種病，床單每天都會換?！闭墟芬詾閮扇耸窍訔壦桓蓛?，于是急忙解釋
這時(shí)候，寧玉樓急匆匆的回來，像是找什么東西，卻發(fā)現(xiàn)招娣和兩個(gè)身著奇裝異服的怪人交談，便上前質(zhì)問。
那年輕人看起來脾氣不小，直接幾個(gè)動作就將寧玉樓打倒在地。懷中，掉下來一張紙。
那中年人撿起來，看了看。跟年輕人眼神交流了一下。就遞給了招娣。
招娣接過紙，赫然發(fā)現(xiàn)，竟然把招娣賣給賭場的賣身契。
招娣突然瘋了一般跑了出去，大聲哭喊。而兩位怪人，緊隨其后。
招娣一邊哭，一邊想著，自己和寧玉樓曾經(jīng)是多么甜蜜，為什么？怎么生活就過成了自己最不喜歡的樣子。她沖進(jìn)一家廢棄的房屋，找到了一塊碎瓦，那碎瓦前頭尖尖，看起來十分鋒利，仿若能夠刺穿一切的感情，于是招娣便拿它朝著胸口扎來。
有些事她還歷歷在目，逃婚的路上，招娣問寧玉樓“寧哥哥，我們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要靠什么生活啊?！?p> 寧玉樓拍了拍她腦袋
“沒事的招娣，我不可能讓你受欺負(fù)，等到時(shí)候，我就教你唱戲，你唱青衣我唱武生，咱倆一對對的演。戲里戲外都在一塊?！?p> “老頭，這咋整，你好像給人刺激著了，咋解決啊?！?p> “救唄，姑娘，我看你年輕，應(yīng)該死不了，記住，救你的人叫梁四閆?！蹦锹曇粽f完就消失了。
而招娣卻仍然在夢里，只是，噩夢，變?yōu)榱嗣缐簟Ｔ趬衾?，招娣和寧玉樓兩人真的在臺上演出，招娣揮一揮袖，寧玉樓舞動長槍，幫她擋下飛來的箭矢。
念我髫年折花夫君已相伴
笑騎竹馬將青梅戲卿卿
戀你自年幼從無嫌猜到如今
惟愿嫁作新婦許那良緣姻
不想夫君將我瞞
生死未相依
空余海誓山盟
恨奴家命薄不怨君無情
——《青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