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香氣鉆入鼻腔。
星野曉左右看了一下,簡單陳設的房間里沒有什么多余的東西,只有日常用的桌椅、書架,以及一臺蓋著灰色麻布的鋼琴。
這是北沢千奈的房間。
和她一樣,他也是第一次進入這個鄰居的房間。
“哪間?”背著矢崎酒的星野曉問。
“這間?!?p> 北沢千奈帶他走到一間臥室,這里似乎是主臥,也就是她睡的房間。
這算不算是閨房啊……
星野曉想,前面背對著他的北沢千奈也有些不自在。
她自從搬過來后,除了自己父親來過兩次,就沒有別的男性進來過。
現(xiàn)在星野曉杵在這里,她難免會感到難以適從。
好在,有矢崎酒在,哪怕是醉酒狀態(tài),也可以讓兩人避免獨處產(chǎn)生的尷尬。
星野曉將矢崎酒輕輕放在床上,后者一點反應都沒有,還在沉沉睡著。
兩人站在床頭看了她一會兒,北沢千奈問道:“她究竟喝了多少?”
“好像是五瓶啤酒吧。”
“……”
“應該不會有什么事吧?不會有什么酒精中毒的情況出現(xiàn)?”
“應該不會,啤酒的酒精含量比較少。再加上也沒有喝的特別多。”
“這倒也是?!?p> 星野曉之前特地看了一下矢崎酒喝的啤酒,酒精濃度大概在3%,算是低的了。
這一點和白酒不同,白酒動輒數(shù)十度,要是喝白酒喝成這樣,星野曉早背上她去醫(yī)院了。
“那……現(xiàn)在要怎么做?”星野曉問。
他現(xiàn)在是坐立不安,北沢千奈整個臥室里很干凈,也很簡約,除了一張床和一個小衣柜、小床頭柜外,其他什么都沒有。連個坐的地方都沒。
北沢千奈是能坐在床上,但他感覺坐人家的床還是有些不好。
北沢千奈看著矢崎酒,輕聲道:“現(xiàn)在要看顧著矢崎姐。這樣一旦出現(xiàn)你所說的嘔吐癥狀,能有人及時幫忙清理?!?p> “也是?!毙且皶渣c點頭,“那……”
“你回去休息吧,我看著就好?!?p> “那怎么行?”
星野曉怎么也不會把這個責任放在北沢千奈身上。說到底,矢崎酒會喝成這個樣子,和他也有一定的關(guān)系。
“要不,我看著,你去次臥睡?”他提議。
北沢千奈想都沒想就否了。
“不行?!?p> 開什么玩笑……
公寓里有一個男生在,自己還能安心去睡覺嗎?
北沢千奈覺得星野曉簡直榆木腦袋。
這一點確實是男女之間的區(qū)別了,換一下的話,星野曉感覺自己哪怕隔壁房間有七八個女孩,他也照樣睡得香甜。
場面一時僵持住,星野曉沉吟片刻:“這樣吧,咱們一人半個晚上。我前半夜,你后半夜,怎么樣?你要是……可以去我公寓睡?!?p> “不用了,一晚不睡沒什么?!?p> “……好吧。”
看北沢千奈的堅決,是想要熬通宵了。
既然這樣,星野曉也只能選擇陪同,兩人一起通宵。
……
北沢千奈臥室里。
矢崎酒在床上睡得深沉,兩人則坐在從客廳搬來的木椅上。
北沢千奈自己拿了手機和耳機,似乎沒什么溝通欲望,自己聽上音樂。
星野曉干坐了一會兒,覺得這樣下去也不行,于是回了一趟自己公寓,把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拿來,一邊看著矢崎酒,一邊辦公。
所謂的“辦公”,自然就是指弄社團的事。
之前的案子塵埃落定,極音娛樂公司放棄上訴,現(xiàn)在正在計算賠償金額。
至于千島光泉本人,已經(jīng)在自己的社交軟件上發(fā)瘋,攻擊公司,說他們背信棄義,要拋棄她。還說自己要起訴公司……同時還要應對公司的起訴。
星野曉并不意外這個結(jié)果,對公司而言,棄卒保車是必須的選擇。
否則如何選擇硬保劣跡藝人,那公司的口碑和可信度都會大幅下降。這么一來以后有潛力的素人還會考慮在你這里出道嗎?大概率是不會的。
除非公司老板是打算和千島光泉、澤野平綁死,否則這么做就幾乎是必然。
星野曉看了一下自己社團的博客,果然,沒有了水軍之后,攻擊留言幾乎消失了十分之九。
剩下的十分之一,也只是還有零星一些千島光泉的腦殘粉在發(fā)瘋。
星野曉直接把這些人都拉黑封禁,省得礙眼。
他發(fā)了條微博,告訴大家現(xiàn)在社團已經(jīng)回到正軌,會盡塊準備推出下一首歌。
發(fā)完后,哪怕是半夜,回復數(shù)量還是很快上百。
星野曉心道:這次事件也漲了不少粉啊……
原本抄襲事件前博客粉絲不到一萬,現(xiàn)在已經(jīng)七萬多,翻了數(shù)倍。
不能完全說是好事,畢竟從前的粉絲都是真正的粉絲,是聽了歌覺得好聽才來關(guān)注的?,F(xiàn)在這些新增的,其中估計不少都是路人,隨手點了個關(guān)注,可能歌都沒聽過。
不過,數(shù)據(jù)高一些倒也不錯,至少看起來好看。
星野曉又整理了一下,合上電腦。
他一抬眼,發(fā)現(xiàn)北沢千奈不知何時摘了耳機,在靜靜看著矢崎酒。
長夜漫漫,這么干坐一晚,也蠻難熬的。
星野曉想了一會兒,想了個話頭。
“北沢同學,你和矢崎老師……”
“嗯?”
“我是說,你們之前關(guān)系很好吧?!?p> “……”
北沢千奈眼底似乎掩藏著一抹惆悵,和對過去的懷念。
這個靜謐的夜晚,加上自己熟悉的房間,也讓她放下了一些心防,說出了自己都沒想到會說出的話。
“矢崎姐,以前是我的朋友。”
以前……?
現(xiàn)在不是了么?
星野曉沒有問,他覺得現(xiàn)在只要傾聽就好。
“那時候她經(jīng)常來家里找我姐姐。幾次之后,我和她也熟悉了?!北睕g千奈看著矢崎酒,似乎忽略了星野曉的存在,在自言自語。
“那段時間很高興。但是后來,她和我姐姐大學畢業(yè)后,我姐姐去了東京的律所。她……就沒有再來過。也沒有找過我?!?p> “……”
這怎么聽起來……矢崎老師怎么像是個辜負少女感情的渣男?。???
星野曉忍不住想:莫非北沢千奈之所以形成現(xiàn)在這個讓人難以接近的性格,是因為矢崎老師?
乖乖隆地咚。
如果是這樣,那矢崎酒之前還一直想改變北沢千奈……簡直有點黑色幽默了。
只是……
星野曉也有些納悶。
為什么矢崎酒老師大學畢業(yè)后就沒再去找過北沢千奈呢?
這其中會有什么原因嗎?
算了……等她醒過來,之后問問就好了。
星野曉想,如果這是兩人間的事,那只要找個時間開誠布公地談一談,肯定能解決很多問題。
北沢千奈這時回過神來,臉上浮現(xiàn)一抹愕然,似乎沒想到自己居然說了這么多。
她轉(zhuǎn)過頭來看看星野曉。
星野曉也在看著她,兩人對視片刻,都沒說什么。
他大概能察覺出,少女有些后悔說了這么多可能她覺得不該說的話。
但木已成舟,已經(jīng)說出的話是無法收回的。
他想了想,開口道:“北沢同學,你知道嗎,前些天我們社團還和一個娛樂公司打官司呢。”
他這是在轉(zhuǎn)移話題了。
北沢千奈似乎很愿意配合:“是嗎?”
“嗯。”
打官司的事,多少也算是一件可供分享的“趣事”吧。
至少要是別人提起這個話題,星野曉很愿意傾聽一二。
他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和北沢千奈說了說,過程再潤色一二,增加一些大家都懂的“夸張”要素,一個繪聲繪色的回顧便誕生了。
北沢千奈聽得很認真,星野曉講得也認真,最后一看時間,最難熬的午夜一二三點已經(jīng)過去,到了凌晨四點,離天亮也不遠了。
“哈……”
星野曉打了個哈欠,他已經(jīng)很久沒熬過夜了。
準確來說,應該是很多年。
記憶里上一次熬夜還是穿越前的大學時代,那個時候和舍友一起熬夜開黑過。畢業(yè)之后,工作后就每天累得和孫子一樣,回家倒頭就睡了。
北沢千奈比他也好不了多少,大概是抱著女孩子的矜持,不好做打哈欠的動作。幾次都強行憋回去,一雙眼睛顯得水汪汪。
“要不要……我去泡點茶提神?”
“我去吧?!?p> 北沢千奈站起身,去到廚房,過了片刻端著兩杯熱茶出來。
星野曉接過一杯,抿了一口,忽然笑道:“誰能想到我們就在這兒干坐了一夜。”
“……”
“我是說,這種事還是蠻少見的吧?!?p> “嗯?!?p> 北沢千奈沒有反駁,對她來說,這同樣是非常新奇的體驗。
盡管這份體驗并沒有那么好就是了。
還好明天是周末,不用去學校上課。
兩人端著茶一口一口的嘬飲,忽然,一陣奇怪的動靜從床上換來。
“唔……”
矢崎酒皺著眉頭,一只手放在自己肚子上,另一只手在半空劃了個半圓,最后落在自己頭頂。
“頭好痛……”
她口中念叨著,沉重的眼皮用力抬起,迷迷糊糊間,她看到了兩張俯視著她的臉。
一張是星野曉,一張是北沢……
嗯?!!
看到星野曉的瞬間,矢崎酒便回想起發(fā)生了什么事。畢竟她喝的是酒,不是什么失憶藥水。
“啊!”
她猛地坐起身來,然而沒控制好力度和距離,導致直接和正垂頭看她的星野曉撞在一起。
砰!
兩人額頭用力一碰,都是痛呼一聲。
星野曉因為是站著,重心不穩(wěn),更是向后一個踉蹌,坐倒在地上。
“矢崎老師!”他捂著腦袋不滿道,“你一醒過來就頭槌照顧你的人是吧!”
“我——”
矢崎酒剛要說什么,忽然臉色一變,雙手捂著嘴巴,飛速沖下了床,跑出房間,直奔衛(wèi)生間。
緊接著,就是一陣不怎么好聽的嘔吐聲傳來。
“……”
“……”
星野曉和北沢千奈面面相覷。
這就是人的身體,不管你是壯漢還是美女,喝多了,總歸是要吐的。
“嘩啦——”
“嘔——”
“嘩啦——”
沖水聲和嘔吐聲形成了一種循環(huán),看樣子短期內(nèi)是先停不下來。
星野曉從地上做起來,揉了揉額頭:“是不是青了?我感覺好痛?!?p> “……”
北沢千奈沒好氣地看看他,也站起身。
“我去廚房做點吃的,你把你買的解酒茶泡好,待會兒矢崎姐出來后給她喝?!?p> “知道了……等等,你要做飯嗎?我也餓了,做兩份吧,不,三份!就當早餐了!”
北沢千奈臉色發(fā)黑:“我是要給矢崎老師做點熱湯面,你想吃早餐自己出去買!”
“開玩笑開玩笑……別生氣嘛?!?p> “哼。”
北沢千奈甩給他一個背影,去了廚房。星野曉也一邊揉著額頭,一邊去拿熱水把解酒茶泡上。
泡好,他張望了一下在廚房里忙碌的北沢千奈,覺得這丫頭對矢崎酒真是蠻上心的。
看來之前兩人關(guān)系真的很不錯。
矢崎老師,看來你傷害了人家啊……
星野曉不負責任地猜著,這時矢崎酒也從衛(wèi)生間出來了。
看她那蒼白的臉色,虛浮的腳步,散亂的頭發(fā)……就知道她離完全清醒還早得很。
“星野你這小鬼……還有千奈怎么也……在?!笔钙榫迫嘀p眼,“我是不是還沒睡醒,你這小鬼家里的家具擺設怎么也變了……我在做夢嗎?”
星野曉聽了,要不是看她這副模樣不忍心,非得笑出聲來不可。
“矢崎老師,你沒做夢,這不是我家,是北沢同學的公寓。你忘了?她是我鄰居來著?!?p> “哦!對!”
矢崎酒如夢初醒,同時心中又一陣輕松。
在千奈家的話……還好。如果現(xiàn)在是在星野曉這小鬼家里,那她這個老師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當著學生的面醉酒,還住在其家里……老實說,這已經(jīng)是學生舉報老師會被嚴重問責的情況了。
哪怕星野曉也好、北沢千奈也好,都不會去舉報,但她還是覺得,自己這個成年人喝醉酒被兩個未成年人照顧,實在太丟臉了。
“來,矢崎老師,先把解酒茶喝了吧?!毙且皶园雅莺玫牟瓒痰剿媲啊?p> 矢崎酒看著氤氳上升的熱氣愣了一會兒,伸手接過,無聲地小口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