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雪穎無所事事的捧著杯子,用小勺慢慢的攪。她懶洋洋的提不起精神。外間一片歡聲笑語。
媽媽們在廚房聊,爸爸們在客廳聊,表妹們在姥姥姥爺身邊聊,表弟們在自己附近聊。年齡的落差造成他們聊不出什么,都是一些最無聊的話題。沒一會兒,最小的表弟崇拜的跟在大些的表弟們后面,吆喝著玩上了無聊的游戲。
方雪穎把眼光投向窗外,陽光明媚。冬天太陽低,光斜刺里照射過來,帶著暖暖的金黃色。屋里燃著電熱地墊,方雪穎坐在熱熱的地墊上,昏昏欲睡。
這個年對雪穎來說有些無趣。
對于林凌來說,這個年有些難。打從大年三十進了家門,到今天初四,只有她和媽媽兩個人,一天天的臉對著臉,聽媽媽說。妹妹倒好,跑去湖北認婆家門,留了自己一人接受媽媽的轟炸。
一串串貶低的話從媽媽的口中吐出。林凌不明白,一個高知的人,一輩子干到臨退休,怎么變得這樣狹隘。
“歲月是把殺豬刀。剛開始片兒刀割出來細紋,然后砍刀砍出來丘壑,最后缺了口的老柴刀來磨,磨掉對生的敬畏,留下歲月堆積的勢利。”這是妹妹林晨的話。
妹妹自小反骨,她的話,自己聽過就忘。但這個話,這幾天常嘆在腦中。也曾是不畏艱難努力活過的人,怎么老了,一趟趟的話里,就剩下對生活的投機取巧呢?
“我跟你說話,你在認真聽沒有?”林母見大女兒魂游,氣結于胸。幾天下來,自己說干了唇舌,嗓子冒了煙,大女兒始終這一副魂歸天外的樣子。她懷疑大女兒的魂根本就是被那小子吸了去!
林凌回神,應了一聲,“在聽!”只是您都翻來覆去說快一小時了,不用停下喝口水嗎?她想。
“那你說說,我都說了什么!”林母不信。
林凌一愣,這還考上了!這樣一小時在鍋里顛來倒去的炒幾片回鍋肉,不是一目了然的很嗎?她清脆的作答,“不是良配,不同意。因為,一非名?;蛘吒咧鞘聵I(yè)有成,三性格活躍不沉穩(wěn)?!?p> 林母一愣,回過神來只覺怒火中燒,“你都知道,你為什么還不聽話!”
林凌聽著媽媽從兒時的乖開始說,知道接下來至少是半小時。最后結束也許是,長大了,不聽話了,這一切都怪他!她心中一嘆。
小的時候,林晨常常被教訓的很厲害。她和爸爸,就像兩頭斗牛,一個不肯放棄征服,一個不肯屈服。他們也許不知道,他們有多么的相似。做為姐姐,她一直父母被樹立成一個榜樣,立在林晨的面前,日日提及。
稍大以后,私下里,她勸妹妹,你稍微乖一點,不要惹怒父母。妹妹說,“你乖你的,我瘋我的。我做了自己想做的,就做不了你那乖樣。所以呀,我得不到他們的溫柔,也是公平的很?!?p> 后來她知道,人生,一百樣的活法,其實都一樣,不過是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你看,她選了乖,得了父母的偏愛,卻又加了一頂緊箍咒,天天掐在頭上念。林晨選了自我,失了父母的偏愛,卻任意了人生路。
選杜其峰,是林凌活了二十六年,最不假思索的堅持。
林晨真不夠意思!她心想,跑了也不提個醒,自己也好提前計劃計劃?,F(xiàn)在像掉進鍋里的肉,悶上蓋子跑都跑不掉,不是要被煮沸了嗎?
林晨在遠方打了兩個噴嚏,哂然一笑。初四了?。拷憬闼罨馃岬娜兆涌斓筋^了!想到媽媽電話里中氣十足的抱怨,林晨想笑。
李立寒見女孩神采奕奕的坐著,走進來問,“沒有哪里不舒服?”摸了摸她的額頭,不發(fā)燒了。
林晨來了兩天以后開始高燒。她沒感冒,看著既不像炎癥也不像病毒,卻反反復復的發(fā)燒。李立寒束手無策,擔心了兩天,也親自照顧了她兩天,熬得眼圈發(fā)青。還好今天她終于好了。
“你這是病來的快去的快,我到現(xiàn)在也沒弄明白!”他說,“不過現(xiàn)在看著應該沒有問題了!”
林晨笑笑。她覺得是空氣中那股子氨氣的味道。但是這個味道好像只有自己注意到,李家天天住著沒感覺,連李立寒也沒大感覺。她第一天昏昏沉沉,第二天晚上就發(fā)了燒。但這個,不可說!反正身體自然有它的適應能力。以后有機會,勸他們搬走吧,畢竟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