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崔中書（上）

　　“陛下，您真的相信他的說辭嗎？”

　　御書房里，朱湛抱著劍站在一旁，鎖著眉頭看慕景延。

　　年輕的皇帝目光落在奏折上，手指指節(jié)卻是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桌面，發(fā)出規(guī)律的“篤、篤”聲。

　　須臾，他道：“你怎么看？”

　　“他好奇怪！”朱湛說，“我看他是得了失心瘋，不如把他送去和尚廟里靜修，這樣以后他死了，也賴不上咱們！”

　　慕景延卻搖了搖頭，他道：

　　“這人的確不是崔霜清?！?p>　　“何以見得呢？”

　　“此人一舉一動，全然不像崔霜清?！?p>　　就比如方才，和那個刺客搏斗，若是以前那個崔霜清，絕不會有這樣的心智毅力和求生欲。更何況說話的方式，看人的眼神，他自己的氣質，也與崔霜清不同。

　　“如果是演戲，崔霜清也不屑演這樣的戲給我們看?！?p>　　“那那個瘋瘋癲癲的小子哪來的？還與君后長得一模一樣，陛下，您說會不會是崔家掉包了，把冒牌貨送進來，把真的換出去了？”朱湛疑惑道。

　　慕景延仍是搖頭：“宮中耳目遍布，不僅有崔家，更是攝政王那邊，還有我們的人，他們不可能做到萬無一失地把人掉包后運出去?！?p>　　“更何況，此人與崔霜清長得一模一樣，連身高、身材都全然相同，世上絕不可能存在相似度如此之高的人?！?p>　　“那依陛下之見……”

　　“排除所有可能，最不可能的就是真相?！蹦骄把涌聪蛑煺浚陧谱?，“真正的崔霜清死了，現在那個，是借尸還魂?！?p>　　他語氣幽幽，聽得朱湛后脖子發(fā)涼，忍不住抱著劍縮了縮脖子：

　　“那……那若是被崔家發(fā)現他是個冒牌貨，恐怕崔家會借機發(fā)難??！”

　　慕景延沒說話，眼前浮現出剛剛那個崔霜清明亮而狡黠的眼睛。

　　他總覺得，這個崔霜清，應該沒這么容易被發(fā)現。

　　而且，自己利用他，說不定真的可以做些之前不能做的事。

　　*

　　崔霜清做了一晚上的夢，夢見自己在一個廣場那樣大的宮殿里，被昨晚那個太監(jiān)追殺，他怎么跑也跑不出宮殿，那個太監(jiān)則歪著腦袋，半邊脖子砍出好大一個口子，呼啦啦冒血，緊追不舍。

　　他甚至在夢中都告訴自己：這是夢，是夢，一切都是夢。

　　然而醒來，又是雕花木床，朱漆家具，燒到根部的蠟燭。

　　還有宮女打扮的人：

　　“主子，該起身了，辰泰宮那邊傳了信兒，說中書大人不久過來探望殿下?！?p>　　崔霜清一驚，這個人就是昨晚皇帝口中所說的崔中書了吧？大概是自己父親了吧？

　　他只知道文案中寫崔霜清清高自傲，可完全不知道他平時是怎么對待他父親的?。?p>　　要是被崔中書發(fā)現自己是冒牌貨，那自己豈不是完了？

　　他想了想，調整了一下呼吸，有氣無力地說：

　　“我怕是起不來了，等下你替我轉告父親，只說我今日病了，見不了他了?！?p>　　宮女見狀，立刻染上了哭腔道：“主子，您是不是昨晚受了驚嚇？奴婢就說宮中危險，讓老爺早些接您出去……昨晚要不是陛下，您……您……”

　　崔霜清見她哭得情真意切，又聽她叫“老爺”，知道她是崔霜清從崔家?guī)淼?，心中有了底，保持著方才病怏怏的模樣，安慰她道?p>　　“你不必難過，我沒什么大礙，休息一天便會好的，只是怕我有病氣，等下過給父親就不好了，所以才不讓父親進來的?！?p>　　那宮女聽了，擦了眼淚，道：“奴婢省得了。”

　　她話音剛落，就聽外面有內侍唱道：

　　“陛下駕到——崔中書到——”

　　來得這么快？？

　　崔霜清趕緊閉上眼睛，有氣無力地說：“你去吧，我乏了。”

　　“是?！?p>　　崔霜清躺在床上，靜靜地聽外面的動靜，他聽到皇帝慕景延跟一個中年人在說話，中年人言辭雖客氣恭敬，但語氣分明充滿了輕視，像是并不把這個皇帝放在眼里。

　　“君后竟會遇刺，陛下也太不小心了些，老臣雖有心匡扶社稷，但若是親生骨肉置于刀口浪尖，恐怕也只能時時牽掛，無心輔佐陛下了！”

　　“崔中書拳拳愛子之心，朕自然知曉，朕已命令徹查此事，定然會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p>　　“如此，老臣自然多謝陛下……君后受驚，老臣自然更要探望，親生的孩兒，難道還會嫌什么病氣？”

　　這聲音越來越近，很快，珠簾響動，有腳步聲由遠而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