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州節(jié)度使辛興宗,乃是童貫的多年部將,深得童貫賞識,此回做了西路都統(tǒng)制,率領(lǐng)數(shù)萬大軍,真奔范村。
范村乃雄州重鎮(zhèn),遼軍守備蕭云達聞報,點了一哨人馬,擋住宋軍,破口大罵:“南蠻無理,毀約失信,欺俺契丹無人乎?”
辛興宗道:“王師所至,土崩瓦解。爾不過螳臂當車,自不量力。如若識趣,下馬受縛,否則教爾死無葬身之地”。
蕭云達大怒,縱馬搖槍吼道:“大話休言,拿命來”。
辛興宗環(huán)顧左右道:“誰與我拿下此賊?”
楊志正想搶立頭功,撥馬揮刀,來戰(zhàn)蕭云達,二人刀來槍往,戰(zhàn)了二十多個回合,蕭云達力怯,虛晃一招,落荒而逃。
楊志豈容他逃竄,撥馬便追。
辛興宗看的明白,怕楊志搶了頭功,即令鳴金收兵。
楊志回馬道:“眼見遼將不敵,何不乘勝追擊,一鼓作氣,攻克敵營?”。
辛興宗道:“孤軍深入乃兵家大忌,敵情虛實不明,不可貪一時之功,而誤入敵軍圈套”。
楊志甚為惋惜,卻也無可奈何。
辛興宗傳令教三軍先安營扎寨,無令不得擅自行動。
這時有游騎報道,有遼國天錫皇帝耶津淳派使求見宋軍主帥童貫。
辛興宗不敢擅專,便命楊志護送遼使至高陽關(guān)中軍大營,面見樞密使童貫。
童貫聞報,即刻中軍升帳,帶上遼使。
遼使道:“貴國為獲一時之利,棄百年之好,結(jié)豺狼之鄰,釀他日之禍,背信棄義,非大國擔當。誠望早日回兵,免動干戈”。
童樞密道:“幽燕之地,原屬中國。爾朝乘亂據(jù)為己有。我朝自太祖皇帝以來,念你等番邦小國,不忍加誅,撫恤有加。爾等妄自尊大,不服天朝。今日天朝頒發(fā)王師銳旅,吊民伐罪,欲取故土,天經(jīng)地義,有何不妥?”
遼使道:“遼宋自澶淵之盟以來,互為唇齒,親如兄弟,兵不血刃,農(nóng)不加役,四方無虞。如今貴國出無名之師,興虎狼之士,與女真南北呼應,妄圖落井下石,乘虛而入,殊不知困獸猶斗,況人乎?只怕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貴國不能如愿”。
童樞密道:“廢話少說,兵臨城下,爾等若識趣,及早投降,否則教爾死無葬身之地。來人,趕出去”。
上來幾個軍士,不由分說將遼使趕了出去。
童貫自以為遼人被女真人打得已無還手之力,不堪一擊,便想乘虛而入,何況幽燕之地,自古歸南朝,如今王師到來,定然簞食壺漿,夾道歡迎,因此傳令三軍,廣貼安民告示,無令不得擅動刀槍,不得擅殺北人,免得傷害百姓。
不曾想河朔之地,百年不識干戈,駐軍驕惰,奮戰(zhàn)松馳。自古驕兵不敗,哀兵必勝,那契丹人同仇敵愾,破釜沉舟,決一死戰(zhàn),因此上東西兩線都被遼軍重創(chuàng)。
東路前軍統(tǒng)制楊可世,遇到遼將耶律大石鐵騎,兩軍交戰(zhàn),宋軍先敗蘭甸溝,再敗白溝,主帥種師道見諸戰(zhàn)不利,退兵撤回,耶律大石趁勝追擊。宋軍逃到雄關(guān)城下,童貫拒不開城,遼軍趁勢橫擊,以至雄州之南,莫州之北,宋軍死尸疊加,慘不忍睹。
西路辛興宗攻打范村遇到遼將奚六部大王蕭干主力攻擊,先鋒趙明中埋伏被亂箭射死,辛興宗怯戰(zhàn),兵潰百里,宋軍首尾難顧,只得退守雄州,兩軍鏖戰(zhàn)城下,宋軍損失慘重。
亂軍叢中,楊志雖殊死搏斗,然孤掌難鳴,被敵將射中肩胛,落下馬來,因傷勢過重,昏迷不醒。待他醒來,戰(zhàn)事已完,從死尸堆里爬出來,只能在山溝里尋找大軍。楊志一連幾天,滴水未進,終于忍不住,昏死過去。
等楊志醒來時,已是三天以后,看時卻是一座山寨。有個老獵戶正在旁邊守著,見楊志醒來,大喜道:“好了,總算醒過來了”
楊志掙扎著爬起道:“老人家,是您救了我,太感謝了”。
老獵戶道:“快躺下,也是你命大,我若晚去一會兒,你也喂了狼虎了”。
楊志打量四周道:“這是那兒?”
老獵戶道:“這是青峰山寨,宋遼兩國交界之處。老漢原是趙州人氏,見你是宋人,便有心救你。這山寨寨主高托山,是我的外甥,人家叫他霸王龍。老漢孤獨無著,便投奔他來”。
楊志道:“令甥何在?”
老獵戶道:“他不在此處,若在時也不讓我收留你”。
楊志疑道:“為啥?”
老獵戶道:“高托山也是被官家所逼造反,在這青、徐、沂、密之地聚了數(shù)萬人馬,宋、遼兩邊都來剿伐。他豈容我救你。如要遇到他,只說你是山間獵戶,莫說是宋將。我也是看你可憐,為他贖罪。你好生養(yǎng)傷,無事不要外出,免生是非”。
楊志身體虛弱,只得聽老獵戶言,安心養(yǎng)傷,每日老獵戶都會送來食物,從不間斷。
一晃又是半月,楊志正躺著,忽聽門外有人叫道:“舅公”,話音剛落,便有人推門進來,但見此人身材魁梧,膀大腰圓,頭上束著寸寬的錦帶,上身穿條坎肩,膀子上紋著兩條虹龍,腰間挎一把彎刀,來人正是霸王龍高托山。
高托山一見楊志,馬上目露寒光,冷冷道:“你是什么人?”
楊志道:“灑家是個逃難的”。
高托山道:“聽口音你不是本地人”,突然伸出右手,直扣楊志手腕,楊志本能的一閃,滾下床來,高托山雙掌齊拍,楊志用力一擋,受傷的胳膊頓時滲出血來,疼得他面色慘白,叫了一聲。
高托山收手道:“你是行伍出身,到底是干甚的?”
楊志也不隱瞞道:“灑家乃青面獸楊志”。
高托山道:“莫非是梁山草寇楊志?”
楊志不滿道:“你不也是草寇?”
高托山道:“俺也聽得你的大名,你那梁山眾人,算不得好漢。貪圖富貴,投降朝庭,為虎作倀,自毀前程?!?p> 楊志道:“爾不可憑空污辱梁山好漢”。
高托山道:“朝庭差遣劉延慶、張叔夜、王淵等將討伐方臘,宋江等一干降將做先行,奴顏婢膝,狐假虎威。此番童貫掃北,教爾等前來送死,俺卻非方臘可比,河北京東制置使梁方平,數(shù)次伐我卻大敗而歸。俺自有蒼天照應,縱爾十萬天兵其奈我何?爾自投羅網(wǎng),也是命當該絕”,言罷便撥出劍來,要砍楊志。
楊志手無寸鐵,箭傷未愈,如何與他爭斗?正在此時,卻見那老獵戶搶進來道:“小山子休要傷他”。
高托山一怔道:“舅公何出此言,此人乃梁山賊人,如今降了官家來禍害俺,豈能容他”。
老獵戶道:“你那里知道,當年俺在西北甘谷寨時,被知寨蔣平和賀老六欺負的不能活,是他救了俺,幾十年了,俺念念不忘的大恩人,總算又見著了,你可不能傷害他”。
楊志一愣,忙道:“恩公你是?”
老獵戶道:“俺就是宋老六,在關(guān)西混不下去,就來河北投奔老姐外甥,前些日在山溝里看見你昏迷不醒,一眼俺就認出你了,你臉上的這胎記太顯服了,見你還有氣,就把你背回來了”。
都幾十年了,楊志那記得甚宋老六還是宋老七,只得含糊其辭道:“原來是六叔,難怪覺得眼熟,一直不敢認”。
高托山見他倆個說得親近,也不知道緣源,便問楊志道:“你不是在梁山落草,被朝庭招安了嗎?如何在這里?”
楊志不敢說實話,便圓謊道:“俺來此處投親,不想遇差兩國交戰(zhàn),被亂箭所傷,逃命到此,若非六叔相救,早被狼虎豹子吃了”。
宋老六道:“小山子,這楊志可是大大的英雄,你可不能傷害他”。
即然舅公都這么說了,高托山也不好再說什么,畢竟楊志確實肩膀受了重傷,不如做個順水人情,便說道:“此地乃二國交戰(zhàn)之地,不可久留,待你傷好,即刻離開山寨,莫在此處久留”。
楊志忙道:“寨主放心,再等幾日俺便走。不過楊志心中有個疑惑,不知當講不當講?”
高托山道:“但講無妨”。
楊志道:“燕云十六州原是中原故土,后被契丹強占,如今王師歸來,如何不見百姓相迎?寨主也是中原人氏,何不幫助朝庭,收復幽燕故土而建功立業(yè)?”
高托山道:“契丹已經(jīng)營幽燕百年,人歷四五代,已自以為遼人,宋為南朝,與我何干?況且收復州縣,稅賦十倍于遼國,以至民怨沸騰,揭桿舉義不斷,宋朝聯(lián)金滅遼,必將大禍臨頭,誰肯效力?”
楊志聽說也自無語了。
高托山又叮囑幾句,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