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漢奸子孫
到了河對岸,幾個人剛下了船,便有一隊西夏游騎巡邏過來。
看見小船,那幾個西夏兵便過來了。
領(lǐng)頭的近前一看,便道:“喲,這不是張老爺嗎?一路順風吧?”
張老爺?shù)溃骸斑€好”,順手賞了一錠銀子。
西夏兵連聲道謝,樂呵呵地走了。
楊志一看這架式,便知這張老爺來頭不小。
便有幾個仆從抬來一頂綠呢小轎。張老爺便上了轎子,楊志便跟隨著,一路前行,來到蓋珠城。
進城來左拐右繞,來到一座府邸,便是張老爺?shù)募摇?p> 張老爺因見楊志武功了得,有心讓楊志做他的管家,便極力拉攏。
楊志以找妹妹小蘭花為由婉言謝絕。
張老爺便問:“令妹怎般模樣,老夫可差人幫你查找”。
楊志那有什么妹妹,不過是找借口而已。小蘭花是李小乙的師妹,楊志聽李小乙提起幾次,便用上這個名字。即然張老爺當真問起,楊志便繼續(xù)編下去:“我家乃渭州人氏,小妹十六七歲,好唱小曲”。
張老爺點頭道:“我兒張華陰現(xiàn)在卓啰城任指揮使,待老夫修書一封,讓他幫你尋找。如找不到,你便讓他與你謀個差事”。
楊志連聲稱謝。
張老爺當下修書一封,只說這李小乙是救命恩人,要他幫忙尋親,并謀差事,云云。
楊志收好書信,便把心中的疑惑提出來:“張老爺,我看你也是大宋子民,如何流落至此?”
張老爺長嘆道:“說來慚愧,俺祖上乃永興軍路華州華陰人氏。家父少時以俠自任,有縱橫才,可惜殿試時被黜落,壯志難酬,心中不忿。聽說西夏李元昊立國稱帝,便與好友相約投奔西夏,二人更名張元、吳昊。李元昊委以重任,并派細作矯召軍令接來家屬。家父感李元昊知遇之恩,因此忠心輔佐,官至中書令”。
“這個大漢奸,賣祖求榮,認賊做父,還夸呢”,楊志心里罵著,臉上卻不動聲色道:“那老爺自然是享盡榮華富貴了”。
張老爺搖搖頭道:“我本大宋子民,豈能為虎作倀,只恨家父一時糊涂,鑄此大錯。老夫不忘祖宗,將我兒起名張華陰,便是要其不忘根本之義”。
“可惜呀,令郎還是做了西夏的大官”,楊志差點把大官說成走狗。
這真是天大的諷刺。
張老爺臉臊的通紅,“唉,人各有志,家父我也管不了,兒子我也管不了,老夫只能管住自己不為黨項人做事。老夫此次過河,正是私自回鄉(xiāng)祭祖,乞求祖宗原諒”。
楊志點點頭,表示同情老爺子,畢竟還有求于人家。
張老爺知恩圖報,又包了五十兩銀子教楊志做盤纏。
楊志也不客氣,收了銀子,辭了蓋珠城,一路向西北,直奔卓啰城。
卓啰城乃邊塞要地,時有西夏游騎穿插巡防。這里是敵占區(qū),曾經(jīng)是大宋的土地,因此市面仍有不少漢人,勉強生計。
楊志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不敢大意,只向路過的漢人打聽指揮使張華陰的住所。
到了張華陰的官邸,楊志向管家說明來意。管家入內(nèi)稟報,張華陰聽說是父親介紹來的人,便叫入見。
楊志進得客廳,看那屋內(nèi)陳設(shè),雖富麗堂皇,卻也是胡夷氣象,畢竟人家從小在西夏國長大。
那張華陰頭戴黑漆冠,身穿紫花旋襕,腰扎束帶,二十多歲,很有氣派。
楊志忙躬身旋禮道:“草民李小乙,拜見指揮使大人”
張華陰點點頭,仔細打量著這位不速之客。
楊志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便將張老爺?shù)耐扑]信拿出來呈上。
張華陰看了,便道:“你叫李小乙,是家父的救命恩人?來卓啰城找妹妹小蘭花?”
楊志點點頭。
張華陰道:“小蘭花,這個名字挺熟,前些天我在都統(tǒng)制府邸席上見到一個新來的唱小曲的,長的俊俏,聽人家叫她小蘭花,約摸有十六七歲吧,莫非便是令妹”。
楊志一聽,想起李小乙那傷心樣,便想救小蘭花,不管是不是同一個人,見面再說,便道:“正是小妹,求指揮使大人救助”。
張華陰沉吟半響道:“明天都統(tǒng)制又設(shè)家宴相邀,我?guī)闳?,確認一下,是不是都不能聲張。待我趁都統(tǒng)制老爺高興時,求他賞賜于我,再讓你兄妹團聚”。
“多謝大官人”,楊志便想見識一下這些人,想想就驚險刺激。
張華陰心說,就你那丑相,怎么會有那么個如花似玉的妹妹,不過也說不準,這黑大個看來也非庸俗之輩。
張華陰便叫管家安排楊志先住下。
一夜無話。
次日上午,張華陰叫來楊志,叫他扮做侍從,再三叮囑,不可說話,確認后再說。
楊志自然是滿口應(yīng)承。
于是張華陰便騎上馬,楊志跟隨,還有幾個隨從,一齊趕往都統(tǒng)制府。
到了都統(tǒng)制府,張華陰下馬,那統(tǒng)制府管家正在府門侯著,做揖道:“有請指揮使張老爺”。
張華陰點點頭,剛要進府,就聽身后馬蹄聲響?;仡^一看,只見一個年輕將官,頭戴尖頂銀貼云鏤冠,穿右衽交領(lǐng),腰扎玉帶,跨下棗紅馬,趾高氣揚而來。
張華陰忙往旁邊一撤,對幾個隨從道:“趕緊下跪”,說完先伏首跪下。
楊志這個氣呀,沒見過這么沒骨氣的人,剛要發(fā)作,便看見張華陰拽他衣角,一個勁使眼色。
小不忍則亂大謀,楊志強壓不滿,跟著下跪。
那小將輕蔑地看了他們一眼,大跨步過了府門,管家屁顛屁顛地跟在后面,把張華陰晾這兒不管了。
張華陰起身,對楊志道:“此人乃卓啰和南監(jiān)軍司監(jiān)軍仁多保忠,乃都統(tǒng)制仁多嵬丁的侄兒,此人武功高強,生性悍勇,不可得罪”。
“那也用不著卑躬屈膝,奴顏媚骨吧”,楊志也看不慣這種奴才相。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張華陰長嘆口氣,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來到客廳,只見正中主位上正是那都統(tǒng)制仁多嵬丁,頭戴金帖起云縷冠,頂上如有白云,身穿紅色圓領(lǐng)齊膝衣,束腰躞蹀,盤腿打座。
左右是監(jiān)軍司的副都統(tǒng)制、監(jiān)軍使、教練使等諸官。
張華陰叫楊志在外面侯著,自己進來與眾位將軍施禮。仁多嵬丁道:“指揮使不必客氣,坐下飲酒”。
便有幾個奴婢上來在眾人面前,將果脯奶酪,熟肉糕點擺上,并在玉杯里滿注酒。
仁多嵬丁道:“諸位大人,今日設(shè)宴,原有好消息要告訴諸位,據(jù)細作飛鴿傳書來報,渭州防御使楊懷玉及其子楊士杰雙雙在甘谷寨斃命,總算除了這個心腹大患。因此本督設(shè)席,與眾位賀喜”。
仁多寶忠道:“楊家將經(jīng)營西北多年,能攻善守,我軍數(shù)次征伐,徒勞無攻。天助我軍,滅了楊氏,正好調(diào)兵遣將,一鼓作氣,占領(lǐng)秦州,則渭州孤懸險地,縱有重兵集結(jié),也不過是甕中之鱉”。
仁多嵬丁道:“宋朝尚有老兒楊文廣坐鎮(zhèn)秦州,此人老謀深算,不可等閑視之。本督已命細作使離間之計,只要能將楊文廣調(diào)離秦州,則我軍可越過黃河,長驅(qū)直入,占領(lǐng)隴雍,指日可待”。
那些番官番將連聲說好,開懷暢飲。
張華陰跽坐織錦毯上,捧杯道:“多謝都統(tǒng)制大老爺賜酒。只是席間無歌舞,便無趣味。前些時見府上有位叫小蘭花的閨女小曲唱的好,不知今日可否再次聽曲求樂”。
仁多嵬丁笑道:“你們這些漢人就是好聽這些曲牌調(diào)調(diào)。好罷,叫小蘭花上來,給諸位再唱唱小曲,樂呵樂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