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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戰(zhàn)士

第六章 毀滅

死亡戰(zhàn)士 枯楓落葉 5061 2024-07-29 19:55:31

  血紅色的天空銜接著荒涼破敗的大地,我再次回到家門前,那個了無生氣的宅邸,在詭異的光照下它變得扭曲起來。

  從我腳下開始有一串倒著的腳印一直通往房子后面,跟著腳印我來到后院,這里多出了一塊墓地,我不記得家里有過后院,而且前面的院子也窄小許多。

  腳印的盡頭是一個破開的棺材,墓碑上刻著的是我的名字,周圍還有其他五個墓碑,依次數過去分別是父親、母親、叔叔、祖父、祖母,六個碑石連成一條線,整齊地排列在一起,看到此景我心底生出一股不舒服的感覺。

  但奇怪的是墓碑的順序是按照離世時間排序的,祖母在第一個,然后是祖父,他們都是太過年邁正常離世的,叔叔死在了戰(zhàn)場上,但接下來卻是母親,母親只活了26年,再接下來是活了49年的父親,最后是我,25歲。

  我死的時候是在我剛過20歲一周后,我不會記錯,那明顯眼前的景象是幻境編造的,又或是我自身產生的幻覺,這點是現在最為困擾我的,我不知道我看到的究竟是幻境產生的還是自身產生的。

  唯一破開的只有我的棺材,從碎渣的分布來看棺材是從內部打破的,里面放著一張紙,我俯下身子伸手撿起紙張。

  “千萬個夢中,我看到千萬個不同的世界,它們相互交織,延展,如同參天的大樹,無限延伸下去,沒有盡頭。隨著夢境變得清晰,現實逐漸模糊,所走的每一步都似曾相識?,F實產生了異變,幻象、低語,它們無處不在,依附在物體上掩蓋它們原本的樣貌,向我訴說不存在的事實?!?p>  紙上這么寫著,但一轉眼上面的內容又發(fā)生了變化。

  “凄慘是我人生唯一的解釋,沒有一刻我被光芒籠罩過,人與人之間的紛爭,他們說那不可避免,無法改變,我的家族歷代為國鞠躬盡瘁,可換來的卻是背叛。在風雨交加、電閃雷鳴中我從黑暗中回歸,帶著恐懼和死亡我向他們發(fā)起復仇?!?p>  背面沒有內容,我放下紙張,雖然沒有明確表示,但我覺得這應該也是另一個我寫的,他的人生也活在痛苦中嗎?

  在我看完我墓中的紙后父親的墓碑前多出一張紙,我走過去撿起它。

  “我的父親盧克,世間沒有再比你讓我感到偉大的人了,你的覺悟是其他人難以擁有,難以做到的。每當我看到你空蕩蕩的右上衣袖后我都感到心痛,你對我說過,那是你為了救一個與你毫無關系的俘虜造成的。在我窘迫的時候,你對我說過的那些話語總是鼓勵著我向前看,帶給我希望和力量。我不求你原諒我的所作所為,我不得不做,只有這樣才能結束阿爾法這片大地百年以來的血與淚。但這并不是結束,夢境引導著我,我能看到隱藏在現實背后的秘密,人類總會有所改變的?!?p>  果然父親永遠都是這樣,他是一個好人。

  我記不起來父親死前和他有關的回憶,或許因為我那時年齡太小還沒有記事的能力,又或許因為父親的死帶給我太大的打擊以至于我選擇性去忘記那些記憶,總之我只能從母親和他人以及父親遺留的日記中去了解他,他似乎早就預料到自己將要發(fā)生的意外,在日記里留下很多給我的話語,每一句都讓我印象深刻。

  倘若之前在那個房間里了解到的都是真的,那其他無數個世界中總有一個世界會沒有戰(zhàn)爭,我的家庭會安然無恙,我會度過安穩(wěn)的一生。就像剛剛的紙張上的內容,結合墓碑上的生死年份,父親沒有過早離世。我活著的時候總是在想若父親還在他會對我說出什么樣的話,他會贊賞我嗎?會安慰我嗎?越是這么想我越發(fā)希望那些離奇的定論是真的,而現在我必須查清在我身上發(fā)生了什么。

  “黑暗中,我追隨信徒的指引接受這份力量,憑借僅存的意識我從暴雨中逃出,可印刻在我內心的指令讓我不得不奪走守墓人的生命,看著他的軀體在我的手中逐漸干枯,懊惱和悔恨卻并未滋生,反而是愉悅刺激著我的精神,讓我恍惚不定?!?p>  空氣中傳來我的聲音,與此同時破開的墓碑前又出現一張紙。

  “偵探發(fā)現了我的蹤跡,我認識他,他曾調查過父親的案件,他曾安慰過哭泣中的我,他是一個好人,我不希望他找到我?!?p>  我放下紙張,它似乎描述著我現在所處的地方發(fā)生過怎樣的事。

  提起偵探,我記憶中也有這樣一位幫助過我的私家偵探,他名叫拉薩爾,父親死后我找過他,想讓他查清父親的死因,可惜最后不了了之。

  “盡管我已深知我再無力改變我的處境,可我仍掙扎著來到圖荷斯?!?p>  四周傳來喧囂,仔細聽能聽出來其中有小販的吆喝聲,樂隊的演奏聲,孩童的笑聲以及人們的竊竊私語,接著一串腳印憑空出現,從后門一直延伸到遠處,紙張再次出現在腳印上方,我走過去撿起它。

  “一直穿過東邊炎熱的沙漠和荒涼的戈壁灘,我走到了圖荷斯的王都,此時城內正在舉辦慶祝勝利的慶典,圖荷斯的國王也會出席這場活動,與混亂的阿爾法相比這里的人們生活在歡聲笑語中,一片和睦。”

  當我放下手中的紙后前面出現第二張紙。

  “我走到城門前,看門的衛(wèi)兵對我的到來沒有表現出敵意,反而詢問我是否需要幫助,我沒有理會他的問題,從斗篷下抽出我的刀劃開他的脖頸,看著他倒在我的腳下,接下來就是王都里的人了?!?p>  周圍的喧囂消失,哀嚎和痛哭傳來。

  我能否將這個地方向我展示的故事理解為另一個世界在我身上發(fā)生的事?看來他被某種力量控制了,應該就是那位信徒,掙扎著來到圖荷斯大概是他唯一能做的,讓與阿爾法為敵的圖荷斯人先死。

  下一張紙已經出現了,后面會發(fā)生什么?

  “他們恐懼著我,奮力從我手中逃離,他們只是普通的民眾,但他們也敵視著阿爾法嗎?還是說他們渴望與阿爾法和平共處?也許在他們之中這兩種人都存在,但不可否認的是我的情緒隨著殺戮的增多越來越亢奮,眼前也變?yōu)橐黄t色,那些人的生命在我眼中是更深的紅色,隨著我觸碰到那片深紅,它消逝了。一座座高樓倒塌,深紅越來越少,整個王都化為一片廢墟,剛才還祥和的場景轉眼間宛如地獄,可我的身體不受控制地走向下一個城市,待我到達后又會是一場殺戮?!?p>  哀嚎和痛哭消失,又回到了寂靜,我跟隨著腳印閱讀下一張紙上的內容。

  “數不清有多少生命被我奪去,整個圖荷斯的領土已經沒有生氣,但我仍停不下腳步,在我眼中,阿爾法那邊有更多吸引我的深紅色?!?p>  “阿爾法的偵察隊撞到了我,他們沒能躲過我,然而我在人群中看到了他,那個幫過我的偵探,他居然找來這里,而且他的手中,那是父親的吊牌,他發(fā)現了我的身份嗎?不,我不能殺了他,讓他走,我必須控制住,讓他走,快,為什么不跑?我已經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快點離開?!?p>  “迷失在北方的雪地里,該說是幸運嗎?我已經很久沒有碰到過生命,我的情緒也冷靜下來,然而阿爾法找了過來,他們派出軍隊,明明沒有任何意義,結局,軍隊沒有存活下來的人,受到刺激,我再次看到那片深紅,圍繞著阿爾法城?!?p>  “偵探找到我,他向我展示了事情的真相,原來自始至終阿瑟斯才是導致我和父親戰(zhàn)死的元兇,作為一個阿爾法人,他背叛了祖國,藏在我內心的憤怒徹底被點燃,而偵探被阿爾法投來的武器殺死,我卻毫發(fā)無傷,繼續(xù)靠近阿爾法?!?p>  “帶著憤怒,阿瑟斯死在我的手中,然而我的殺戮沒有停止,阿爾法陷入了和圖荷斯相同的境地?!?p>  我還活著時就對阿瑟斯抱有懷疑,可我沒想過他會投靠圖荷斯,我只是以為他極度追求權力和地位,不能肯定,畢竟我所處的世界和這個世界發(fā)生的事有所不同,我之后應該會回到現實世界,可我會受到信徒的控制嗎?從陌生人的言論來看我似乎擺脫了信徒的控制,那么等我回到現實我就可以著手調查父親真正的死因了,我只需按照指引繼續(xù)走,等待時機。

  “阿爾法毀滅了,被我。在最后的時光,我見到一位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似乎在我無數的夢中出現過,他終結了我的殺戮,我的存在就此消失?!?p>  腳印走到了盡頭,這是最后一張紙了。

  熟悉又陌生,這么說我活著時很多次做夢也總是出現過同一個身影,可醒后我總是想不起來夢里具體的內容,只是模糊記得。

  “閑暇時,我陷入無邊的想象,若我未曾存在會怎樣?那是一片虛無,我從來不會知曉世間一切。在無盡的殺戮下這個世界歸于消亡,至此生命再次誕生,繼續(xù)演繹重復的歷史,不過每次都會有輕微的變化?!?p>  耳語響起,與此同時遠處的地平線出現一道身影。

  他在注視我。

  待我走到對方身前,我也看清了他的模樣,另一個“我”,他穿著阿爾法軍的軍裝。

  “啊,你來了。”他開口道。

  我沒有回應,而是默默看著他。

  “如你所見,這個世界在我的殺戮下毀于一旦。唉,受到更龐大的存在的影響,我留在這里,數不清度過多少歲月,在眼前凋零的大地上沒有四季到來,沒有白日黑夜,只有不變的破敗,形同牢籠,在此我一遍遍數過我犯下的罪孽,任由它們摧殘我的心智,我卻無法償還。還記得父親說過,等戰(zhàn)爭結束了就去母親的故鄉(xiāng)看看,那是一座被繁花圍繞的小鎮(zhèn),在母親的口中宛若仙境般美麗,讓年幼的我沉醉其中,幻想不會實現的美夢。”

  母親有提過她的故鄉(xiāng),在圖荷斯的一個偏遠小鎮(zhèn),但從沒說過那里具體是什么樣。

  “父親死在了那一年的家中,書房里他的血液從門縫滲出,難道父親的死無法改變嗎?他必須在那一天死在那個地方嗎?母親陪伴我走過最艱難的時光,她一直裝作樂觀,一人肩負起家里的重擔,我答應過母親一定會帶著父親的遺物和她一起去那個美麗的故鄉(xiāng),我明明做出了承諾,可為何上天要帶走她?讓她從我身邊離去,要是她不來坐車看我就不會出事了,在她死前她還想著要給我做最愛吃的燉肉,我該拿什么回報她對我的愛?至于我,失去至親后我又陷入同胞的背叛中,他們?yōu)榱说玫綑嗔?,為了滿足他們沒有底線的貪婪背叛了祖國,甚至殺害了熱愛國家和人民的父親,我也慘遭其迫害?!?p>  母親在父親離開后就患上了嚴重的精神疾病,我早就忘記她做的飯是什么味道,后來因為參軍,我很少回家去照看她,結果母親吊死在家中,我對此很愧疚。他口中追求權力的人大概是阿瑟斯,難道在我這個世界阿瑟斯真的是叛徒嗎?我從沒看出來過。

  “死后,我來到這里,與你一樣,迷失在悲劇構筑的幻境中,找尋自己的記憶,殊不知自己已經落入另一個圈套之中,遭受著未知的腐化,墮落為死亡的奴隸?!?p>  轉眼間對方的身軀破開,黑色的布條從中鉆出,纏滿他的軀體。

  “被迫去殺戮,不得不殺戮,被我奪走的生命不計其數,我卻連難過都做不到,只能感到愉悅,好在折磨沒有持續(xù)很久,在最后一剎那屬于我們的記憶展現在我眼前,我看到我們所有人的結局,世界不斷毀滅,不斷重啟,再多的努力都無法終止循環(huán),這是定局,世界終將走向毀滅,可為什么我們要去改變?這一切到底有何意義可言?”

  “我們所處的世界是真實的嗎?即便我們能感受快樂、痛苦、喜悅、悲傷、憤怒,能看到、聽到、聞到、觸摸到,我們的人生早已被設計好了,不是嗎?而我們仍堅信命由己不由天,再多的思考到頭來毫無意義。你看,世間沒什么是永恒的,終會走向消亡,歸于虛無,不可否認?!?p>  “我們都明白這是必然的,但正因我們會心存不甘,心懷希望,才賦予了事物意義,那虛假的意義。”

  他身上的布條化為灰燼,先前的軍裝不見,穿著的是父親曾穿過的一件夾克。

  血紅色的天空轉為藍色,荒涼的大地生出青草,變成一望無際的平原。

  “聽我講了這么久,你有什么想說的嗎?”對方雙手撐地坐在草地上。

  “你是另一個我嗎?”我問他。

  “我不是你,你有完整的靈魂,完整的身軀,而我只是卡爾·休倫在過去的世界中留在這里的一段記憶罷了?!?p>  “所以你沒能擺脫信徒的控制,成為一具任人擺布的傀儡,是嗎?”

  “是的,這就是我的結局。這件夾克小的時候經??吹礁赣H穿著,摸起來很舒服,父親告訴我等我長大了才剛好合適穿著它,它算是父親留給我的遺物,那么父親留給你什么了?”

  “一本日記,每當我無力前進時上面的話語都會給予我力量?!?p>  “看來不管在哪次循環(huán)中,父親始終是那位偉大的父親?!?p>  “你所說的循環(huán)以及我為什么會被卷入幻境中,你知道什么嗎?”

  “我不清楚,但我可以肯定人死后不會來到這里,我們能來到這里是有緣由的。在你來之前我一直都處于無盡的悔恨中無法釋懷,不知為何你到來后我得到了解脫?!?p>  話音剛落我們兩人腳下的草地褪去,出現一道向下的木門。

  “看樣子我該走了?!蔽覍λf。

  我的手放在門把手上,向下推去,門里什么都看不見。

  “但愿你能順利離開?!?p>  “我會的?!?p>  我一躍而下,但隨即而來的是重力的反轉,身后的門也在我完全進入后緊緊關上。

  只聽到咔噠聲,接著一張書桌出現在我面前,然后是窗戶、書架、柜子、墻壁。

  我回到了父親的書房。

  奇怪的是窗外什么都沒有,黑漆漆的。

  現在想想,通過在剛才那個地方了解到的,該說是多重世界嗎?有無數個與我所處的世界類似的世界,不過世界之間似乎因為某種原因開始互相影響,最直白的就是我生前做過的夢,夢中我看到根本不存在的景象和不認識的人,雖然醒后記不清夢的具體內容。

  我一定被卷入了一場未知又龐大的事件中,至此我已經放棄相信我現在所經歷的是正常人死后會發(fā)生的這種想法了。

  至于另一個“我”,他的出現帶給了我更多疑問,加上之前沒有解決的問題,讓人難以應付。

  可就在我疑慮之際,一道聲音從我腦海中生出。

  “該結束你的幻境之旅了,卡爾·休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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