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蒙著面,只露出一雙眼睛,聽她說話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個女子。
宣平侯閉著眼睛搖搖頭,道:“我已行將就木,命不久矣?!?p> 聽聞此話,女子放在身體兩側(cè)的手掌忽然緊攥成拳,緊走兩步,走到宣平侯的床前,“撲通”跪了下去,對著宣平侯結(jié)結(jié)實實磕了三個響頭。等她抬起頭來的時候,額頭都已經(jīng)磕紅了。
她將手掌交疊置于胸前,鄭重承諾:“侯爺放心,就算是豁出去我這條命,絕不辜負(fù)侯爺所托。”
說完,她站起身子,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宣平侯招了招手,垂手侍立一旁的馮舟立刻迎了上去。
“你也去吧,照我之前叮囑你的,帶著東西,帶著人去找睿王爺吧?!?p> “是?!?p> 馮舟走向一旁的柜子,打開柜門,取出一個小木匣。
他望了望躺在床上氣息奄奄的宣平侯,不敢有所怠慢,捧著小木匣疾步而出。
豐水縣城的縣衙也已經(jīng)被秦玉接管,朱縣丞立刻命人將縣衙后面的廂房收拾出來,讓睿王爺一行人住了進(jìn)來。
一個衙役剛剛來報:“宣平侯府管家馮舟,求見睿王爺。”
睿王爺命人將他帶去花廳。
睿王爺端坐于堂上,馮舟捧著小木匣快步上前,身后還跟著個五花大綁的男人。
馮舟剛到廊下就放下木匣,恭恭敬敬對著睿王爺行了個跪拜之禮,那五花大綁的男人也跟著跪下,只是身上綁得嚴(yán)實,彎不下去腰。
睿王爺問道:“此人是誰?為何捆綁于此?”
馮舟依舊以額觸地未曾抬頭,答道:“此人乃是宣平侯府管事李三,就是他欺上瞞下,做下了數(shù)起殘害百姓之事,侯爺幾月前就將此人關(guān)押在府中。今日侯爺讓我來面見侯爺,將此大罪之人交由王爺處置。”
睿王爺冷笑一聲,果然還是這種招數(shù),隨便推出個下人出來頂罪罷了。
“李三,你有什么可說的呀?”
那李三長得瘦骨嶙峋,面黃肌瘦,臉上卻平靜如水,答道:“啟稟王爺,小的假借宣平侯之名行不軌之事,玷污了侯爺英名,實在該死?!?p> 睿王爺喝道:“該不該死是你自己說了算的嗎?你既知自己犯了死罪,就該一樁樁一件件都交代清楚,縣衙都還未審理此案怎么就急著去死,難不成是有人逼迫你不成?”
李三依舊面不改色,聲音沒有一絲波瀾:“啟稟王爺,是小的自感罪孽深重,不愿再茍活于這世上?!?p> 睿王爺不愿意再跟他磨牙,示意朱縣丞將人帶下去關(guān)押審問。
馮舟依舊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你也起來吧?!?p> 馮舟這才抬起頭來,將小木匣捧了起來,道:“侯爺囑咐我,讓我將這個木匣交給王爺。”
阿大接過木匣,放到睿王爺?shù)拿媲啊?p> 那是一個方方正正的小木匣,由黃花梨木所制,匣上雕刻著繁復(fù)精致的鏤空花紋。
睿王爺拉開鎖扣,將木匣打開了來,書芷洛抬眼望去,匣子里躺著一枚玉章。
玉章上刻著兩個字,距離太遠(yuǎn),書芷洛只看清一個“云”字。
馮舟又拜了下去,道:“侯爺說,王爺乃重信重諾之人,望王爺見此玉章能不忘今日之諾?!?p> 睿王爺似心有所感,取出那枚玉章來,用手指摩挲著,眼睛看著遠(yuǎn)方,好像想起了什么。
過了半晌,他將視線收了回來,將玉章又放回木匣之中,道:“你回去告訴他,本王必踐此諾。”
“是,小的告退?!瘪T舟見睿王爺應(yīng)諾,也不再廢話,起身行李后便匆匆離去。
當(dāng)天夜里,宣平侯府來人報喪,宣平侯于亥時三刻病逝于府邸之中。
睿王爺帶著書芷洛和云鶴川幾人匆匆前往侯府吊唁。
遠(yuǎn)遠(yuǎn)便看見了宣平侯府的喪幡,眾人下了馬,步行到侯府門口。
廳中已經(jīng)設(shè)置好了靈堂,靈柩停在廳中,供案前燃著長明燈。
宣平侯一生無兒無女,唯一的姐姐馮太妃又遠(yuǎn)在京城,府中只有下人仆婦穿麻戴孝,靈堂里只有管家馮舟跪在親屬的位置謝禮。
睿王爺?shù)热藢χ`柩三鞠躬,馮舟磕頭謝禮。
睿王爺對宣平侯在豐水縣的所作所為雖是不忿,但是與宣平侯也算是同僚了幾十年,宣平侯突然病逝了,他心里也是唏噓不已,便拉著馮舟多說了幾句。
書芷洛一直對宣平侯中毒之事耿耿于懷,她那次跟宣平侯過招的時候沒有察覺他有中毒的跡象,她那一刀也不致命,怎么就突然中毒而亡了呢?她實在想不通。
白天在宣平侯府她沒有見到宣平侯的真實情況,現(xiàn)在宣平侯已經(jīng)在她面前了,她想看看。
書芷洛看靈堂上沒什么人,睿王爺正在跟馮舟說著什么,沒有人注意到她。
她向靈柩走去,探頭看向棺內(nèi)。
宣平侯身著壽衣,安詳?shù)靥稍诠變?nèi),細(xì)看臉上有青紫之氣,嘴唇更是發(fā)烏,確實像是中毒了。
可這毒,到底是什么毒,竟這樣厲害?
偷偷拿出藏在袖中的銀針,書芷洛將銀針藏在手指之中,將手探入靈柩之中。
一只手在她身手伸出,抓住她的手腕。
“你想干什么?”是云鶴川,“他都已經(jīng)死了,死者為大,你還想干什么?”
他至今也沒想明白書芷洛為何會在深夜?jié)撨M(jìn)宣平侯府偷東西,見到書芷洛欲對尸體下手,他想也不想地阻止了她。
書芷洛甩了幾次手臂也沒將云鶴川甩開,動作太大又怕引人注意,只得答道:“我想看看他到底中了什么毒?!?p> “就是這樣?”
書芷洛在他眼前晃晃手指,給他看自己手指中藏著的銀針,道:“只是想取一滴血。”
靈柩停得很高,云鶴川看看書芷洛只到自己下巴的身高,從她手中取過銀針,道:“我來?!?p> 只覺眼前微微一晃,云鶴川已經(jīng)將手伸了回來,銀針上掛著一滴血。
書芷洛從懷里取出早就準(zhǔn)備好的細(xì)瓷瓶,將銀針放了進(jìn)去。
一行人從宣平侯府回到縣衙已經(jīng)丑時二刻。
朱縣丞在花廳等著他們,見他們回來便迎了上去,道:“李三自盡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