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座偏僻的小城鎮(zhèn)里,有一處無人不知的地方,住在城里的人對這里“敬而遠之”,來這座城旅游的人都會對這里“退避三舍”,甚至連警察都懶得管理這片暴力街頭——因為撈不到好處。在這里能夠目睹人性最陰暗的一面,見證骯臟的交易,發(fā)掘人心的丑惡——這里就是貧民窟。
俗話說,窮山惡水出刁民,住在貧民窟的人理所當然都是些社會底層的人,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非常容易滋生出病毒——也就是毒品。早在“蝮蛇”之前,毒品就在這骯臟的土地上滋生蔓延,野蠻生長,不論是青年、中年、老人、小孩,都能在不經意間沾染毒品。下水道藏毒,在零食中混進毒,毒品轉手交易,二手、三手毒幾乎無處不在。經由“天蝎”掌控后,一部分毒品交易開始在某種意義上“規(guī)范”起來,再也不會出現(xiàn)以上的亂象。但貧民窟的亂象不止于此,罪惡與混亂每天都在這里上演。
by XX社杜傳
手機里收集到的信息令我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這個偏遠地區(qū)的小城市近年來風雨不斷,新上任的市長為了建設“經濟開發(fā)區(qū)”大力鼓勵規(guī)劃地區(qū)的金融貿易,看這一年內發(fā)展的苗頭,也算是略有成就吧。無奈上一任市長實在太過無能,要想徹底剔除貧民窟這一區(qū)域,還得花上好幾年時間,這期間不斷涌入貧民,更別提各個毒販將此地當作根據(jù)地,多次掃毒行動也只能徒增警員傷亡。那些營銷號們所杜撰的一個個無聊的故事,背后都是一個又一個殘酷的現(xiàn)實。
我低頭看了看我的廉價表,果然又停住了,用手指敲一敲,在桌角磕一磕,果然又走了。我拿出手機,手機精準地顯示現(xiàn)在是12:05?;疖囶A計12:40到達目的地,看上去還能泡碗泡面解決一下肚子的需求。于是我用我拮據(jù)的鈔票買了桶泡面,剛泡上開水,手機就開始振動個不停。
“喂?小義啊,午飯吃過了吧?”
“啊,剛準備吃呢,車上有賣飯的,我隨便吃點就行?!?p> “那好啊,額……一路上累不累啊,快到了吧?”
“再過半小時就下火車了,之后還有一段路程,姐你放心,公司有給員工準備的出租房,環(huán)境還不錯,到時候就不麻煩姐夫了?!?p> “那就好……那先掛了啊?!?p> 我慢慢把手機放在折疊桌面上,回想起剛才看到的短文片段,我重新翻找著瀏覽記錄,將它記錄在了我隨身的記事本上。
雜亂的貧民窟收留了各地的窮苦百姓,也包括我的姐姐和她的家人。四年前姐夫丟掉了工作,姐姐也因為不明原因的頑疾,加上體質薄弱,身體越來越虛弱,姐夫三個月的打工換不來她住院一周的費用,生活所迫的姐姐只能在家調養(yǎng),家里漸漸地連水電費都交不起,只好和我其他窮困潦倒的人一樣搬進了貧民窟,在那里維持著最低限度的生活。
而我也因為一次契機,被調離到公司在這里的部門,機緣巧合之下,我決定來看望一下多年未曾謀面的親人。
當思緒逐漸越飄越遠時,手機再次發(fā)出的振動打斷了我的思緒,在它馬上就要摔到地上之前,我趕緊拿了起來。
“怎么這么磨蹭,你到哪兒了?”
“呃呃……馬上快到站了經理,您也知道火車站距離公司不近,麻煩再稍等個兩小時……”
“誰特么說這個磨蹭了,我問你怎么接電話這么慢!”
“哦哦,剛才在吃午飯……”
“哼!好吧,其實你幾點到無所謂,反正你暫時沒什么項目,記得來報到就行,順便弄一下那些亂七八糟的手續(xù)?!?p> “好的經理,對了經理,您能不能……先把這里負責人的電話說一下?”
“什么?你自己都不事先打聽好的嗎?!”
“不是沒問過啊……是他們不給我,我能怎么辦,只好硬著頭皮問領導了呀……”
“好吧好吧,真是麻煩,一會兒發(fā)給你?!?p> 那頭急匆匆地掛斷了電話,我輕輕哼了一聲,剛好泡面煮好了,于是我開始享受著十幾個小時的旅途中最后一頓美食。
出站后,我按照手機地圖找到了公交車站,一個半小時的車程后,終于到了公司,見到了負責人,負責人還算友好地幫我解決了租房問題,讓我直接去找管理出租房的家伙。
在解決完一系列問題后,這時經理突然發(fā)來消息,是負責人的手機號。我看得出來他打字時非常的著急,因為他打錯了一個數(shù)字。
隨后,我找到了負責人為我準備的出租房,房間不大,冬天透風,夏天保暖,有這么為員工著想的負責人真是難得。我放下行李,靜靜地在陽臺上抽完一根煙,再次拿出我的記事本,上面記錄了我這些年來經歷的風風雨雨,從大學畢業(yè)記到這次離職——不算是,但也好不到哪去,折中一下,就記為左遷吧。
我的工作不允許我到處游山玩水,但每逢節(jié)假日的時候,我會提前一周準備好去哪里“旅游”,農村、鄉(xiāng)下、落后縣,或者是一些貧困山區(qū),我樂衷于發(fā)掘那些不為人知的事物,然后記錄下來我的所見所聞所感。我不指望這些東西能成為什么突然爆紅爆火的實地記錄資料,我只希望用自己的方式,為他們找到活著的證據(jù)。而在我絕大多數(shù)的旅行中,苦難與掙扎像陰影一樣揮之不去,就像是一部部苦難紀錄片一樣。在每次記錄完工之后,我都會給予他們一些微不足道的回報,為他們祈禱著明天的降臨。
我乘上公交車再次出發(fā),在距離目的地四五公里的地方下了車,沿著路線一直走,一路上甚至都沒看到一處公交站牌。難道剛才那個站牌就是離這兒最近的站牌了么,我一邊走一邊想,一路上還有幾個留著五顏六色頭發(fā)的小混混,用極不友好的眼光打量著我,我強裝冷靜地加快步伐。
不懷好意的目光隨著越來越深入貧民窟而增多,這時,我看到一個和我穿著差不多的年輕人弓著腰走過去,正服上的污漬即便是清洗了無數(shù)次也依舊看得出來,憔悴的面容上難掩煩躁,看得出來,他應該早已厭倦了一次又一次的求職失敗,身上的錢已經寥寥無幾了。
他似乎也注意到了我這個同類,我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帶刺、敵意的目光,似乎是在用眼神質問我、威脅我。我趕緊扭過頭去,不敢我和他對視,那眼神,仿佛下一刻,他就要撲過來抹殺我,并且代替我。
對于這樣的人,我會試著去理解他,他也是失去工作的人——就像我那個有著宏遠目標卻郁郁不得志的姐夫一樣,最終不得不蜷縮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小角落。
姐夫的能力比我要高的多,但遭遇卻比我要凄慘。公司老板雙規(guī)被抓,財產充公,盡管公司的競爭對手廣招前朝老臣,他和一批老成員被籠絡進去,但處處被排擠冷落。最終,在被榨干了最后一滴價值后,他被踢出了公司。想到這里,我忽然覺得來到這里并不是一件好事。
但我的主要目的是去看望親人,所以我繼續(xù)往前走著。終于在穿過狹隘的過道之后,我來到了貧民窟的中心——據(jù)說這里是曾經的一項爛尾工程。第一批無處可歸的貧民找到了這里,把這里當做新家。我走過一棟棟精心裝潢過的爛尾樓,欣賞著墻壁上一層層噴漆噴出來的圖案,輕撫著一道道疤痕,這些大概也是他們留下的印記吧?我拿出相機打算拍幾張照,突然被一陣打斗聲干擾了思緒。
我循著聲音走過去,手里抱著相機,等我趕到了現(xiàn)場的時候,我看見了不可思議的一幕:一名看上去十三歲左右的女生坐在一個趴在地上的成年人身上,手里拿著一盒煙,幾個看上去剛成年的混混有跪著的,有趴著的,還有被打到墻角不敢吱聲的,無一例外的,臉上掛著驚恐的神情。
“還有別的嗎?”少女晃了晃手中的煙盒,“我特么要這玩意有什么用?”
“沒……沒了,你要什么……我、我們給你弄……”趴在地上的一個小混混聲音顫抖地說著。
“現(xiàn)在!就要!”少女狠狠地踩了腳混混的手臂關節(jié),“咔嚓”一聲,混混發(fā)出一聲驚叫。
“呃啊啊啊啊?。?!手……手啊啊?。。?!”
“這是胳膊,白癡!”少女露出不屑的表情,“沒東西,那就把錢交出來?!?p> 這時,蜷縮在墻角的一個混混想要開溜,但是他的腿似乎早就被打傷了,釀釀蹌蹌地沒走幾步路就扶一次墻。少女發(fā)覺后,一個箭步沖上去,對著他的小腿踢了一腳,混混瞬間跪倒在地上,痛苦地捂著小腿。
“唔啊啊啊啊老、老大,我、我真的一分錢都沒有了啊,求求你,別——”
“咚!”
混混的肚子被狠狠地踢了一腳。
“想跑?經過我同意了沒?”少女又狠狠地多踢了幾腳,“上次挨打還沒挨夠是不是?”
“臥槽,這誰家的孩子這是……”我被眼前景象驚得脫口而出。
“誰?”
“臥槽!”我嚇得手抖了一下,相機差點兒摔到地上,屏幕還沒來得及關上,我就沒命的跑。我沿著小道飛快地跑著,拐彎,突然被一個瘦小的身影擋住了去路——那個女生居然繞道攔住了我。
“你是誰?怎么以前沒見過你?新來的?”少女冰冷的語氣和質問的口吻像子彈一樣打過來。
“哈……看起來你對這兒的地形十分熟悉呢……”我極力想調動一下緊張的氣氛。
“問你話呢!快回答!”少女的聲音調高了幾分。
“我、我身上可沒帶多少錢,而且我只是……只是路過?!蔽铱粗倥畱岩傻哪抗庋柿搜士谒?,我甚至都沒在老板面前怯場過,現(xiàn)在卻在一個十幾歲的小家伙面前緊張起來。
“你……看上去挺能打架的嘛……?”
“這種事還用你說?趕緊把值錢的東西交出來!”少女以幾乎跟不上的速度朝我沖過來,我勉強躲過了她的一次直拳,緊接著胸口便結結實實地挨了一記右拳,我的相機摔在了地上,鏡頭碎了一地。
“嗯?好像有什么值錢的東西摔壞了……”少女停下來看著地上的碎片撇了撇嘴,“寧愿摔碎都補給我么?”
“喂!你這個邏輯有問題啊,喂!”怎奈我的聲音根本入不了她的耳朵,我強忍著痛躲閃著,她的動作快得難以想象,“你……你別逼我揍小孩兒??!”
“誰特么是小孩?找死!”
無法想象這種粗俗的話語能從一個十三歲的女孩子嘴里說出,于是我找準機會,對著她臉準備來上一拳,我知道她肯定能躲開,這樣的話她就會抽出攻擊我的時間來躲避攻擊,這樣我就可以好好跟她談談了。誰知她甚至連看都不看一眼,拳頭依然沒停下,最終,我倆雙雙臉上挨了一拳,只是她似乎沒什么事,我的廉價銀邊眼鏡可就倒霉了,爛成了一攤廢鐵,鏡片碎得幾乎和之前摔碎的鏡頭一樣。
“你這家伙……弄壞了我兩樣寶貝??!”我憤恨地瞪了她一眼,她反倒漫不經心地說道:“哦?那又怎樣?”她一邊說著,一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四處張望,似乎與她無關似的。
我咬緊牙,突然發(fā)動襲擊,她趕忙接下我的攻擊,幾個回合之后,一記我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側踢,狠狠地踢在了她身上,她釀蹌地摔倒在地上,一臉的驚訝又憤怒地看著我。
“你……你個混蛋!”
“呵,看來這一下讓你傷的不輕啊,”我裝出一高高在的姿態(tài)嘲笑道,“以后記住了,別不了解情況就動手,知道了么?”
“切!”少女咬著牙,依舊保持著倔強的樣子,讓我感覺到了一種不屬于貧民窟的氣息。我搖了搖頭,離開了。從她剛才打架的方式來看,我還以為遇上了一個披著小孩皮的惡魔,現(xiàn)在看來也不過只是個小屁孩。
我找到了我姐的住處,見到了我姐因為疾病而憔悴的面容,也看到了那個落魄的中年男人,頭發(fā)、胡須亂成一團,身上穿著骯臟的白襯衫。簡單寒暄了幾句,了解到姐姐的病情日益嚴重,姐夫的短工只能拿到微薄的薪水,勉強攢下一點兒錢都用來給她買藥,家里唯一的孩子出去買東西了,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
“這孩子平時很聽話,就是在這里總是和別人打架,可能是環(huán)境問題吧……哎,其實她是個善良的孩子,是我們對不起她……要不是生活所迫,誰愿意住在這里呢……”
“姐你放心,我會幫你管教他的?!蔽倚攀牡┑┑卣f著,這時門被一股大力推開了。
“媽我回來了?!?p> “路?;貋砹税。匈I到什么東西么?”
“唔……有……吧?但是今天回來路上被一個戴眼鏡的家伙給搶……了?”少女煩躁地脫下鞋子,慢慢抬起頭,在和我對視過后,氣氛突然僵住了。我敢確信,我從她的眼神中讀到了很多想法:驚訝、憤怒,還有尷尬。
不可否認,有些你做夢都沒想到會見第二次面的人,實際上你根本無法避免,就像剛才我倆剛才的相遇那樣不可避免。
“怎么了路希?”母親疑惑地看了看一臉驚訝的少女,“啊,還沒給你講,這是你的舅舅路義,今天剛到這座城市工作?!?p> 少女一臉不可置信地望著我,奇怪,這時候的她眼神中完全沒有了剛才嘖嘖逼人的氣勢,反而多了一層恐懼。為了不讓氣氛變得尷尬,我主動過去友好地伸出手。
“你好啊路希,叫我路義就行,叫老舅也無所謂?!?p> 她遲疑了一秒,皺著眉頭伸出手,緊緊地抿著嘴,手只是單純的碰了一下便縮回去,眼神中充滿警覺的懷疑。我表示理解,畢竟她剛才挨了我一拳,又被我說教了一頓。但講道理明明是我比較吃虧,我的包里還放著摔壞的相機,還有邊框被打爛的眼鏡。
房間的布局比較寒酸,沙發(fā)和飯桌都已上了年歲,變得有些破破爛爛。飯桌上擺放著幾瓶青綠色的酒瓶,我敢打賭家里不止這些酒瓶。我穿過狹窄的小走廊走進臥室,和姐姐坐在臥室的床上閑聊著,當聊到她的女兒路希時,憔悴的母親嘆了口氣。
“她原本是個普通的孩子,你姐夫丟掉工作后就經常借酒澆愁,總是在神志不清的時候打她……你別怪你姐夫,他也是因為打工壓力太大了才會如此……那孩子平時都不和人說話,性格孤僻……”
“姐你放心,我不會讓她變得和貧民窟的其他人一樣,我會盡量教好她的?!?p> 不知哪來的勇氣,我說出了這句像是托付終身時才會說的話。不過效果顯著,姐姐笑著點了點頭,隨后慢慢說道:“只是嘴頭說說也好,其他親戚甚至連電話都不肯接,但這不怪他們,本來也沒必要來幫我們……”
“我有些不舒服,你先找你姐夫聊吧,他太頑固了,明明可以去找個工作,卻甘愿打短工,在這里跟我受苦,幫我去勸勸他吧,就當是為我……”
“放心,我會的?!蔽揖o緊地握住她的手,忽然身后響起輕輕的關門聲。
我慢慢走出臥室,姐夫正蜷在沙發(fā)上抽著煙,我留意到另一個臥室的門開了一條縫,但我并沒有去關。
和姐夫簡單聊了兩句后,他主動談起我工作的事,跟我討論一些工作上的“潛規(guī)則”、“男女有別”、“圓滑世故”等等的,囑托我即使在安逸的環(huán)境工作也不能掉以輕心。我實在忍不住,向他詢問關于他為什么不去再找工作的事情,他像是聽到一個特別蠢的玩笑一樣冷笑著,把手中抽了半截的煙掐滅。
“工作?我不是每天都去工作么?”
“可那些只能算是短工啊,而且和你之前的工作完全不一樣?!?p> 他瞇起深邃的眼睛,深陷的眼窩給他的眼眶周圍打上了一層陰影,讓他看上去有著和年齡不相符的蒼老。
“呃……啊,你說那個啊,我不想去做了?!?p> “這……為什么?”
“沒有意義——我只是一個工具而已,而現(xiàn)在……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他冷笑了一聲,把已經滅掉的煙重新叼在嘴里。
“這不一樣,我……我?guī)湍憬榻B,那些老板,我、我也認識幾個,在酒局上認識的,剛好有你擅長領域的幾個龍頭,只要——”
“老弟……”落魄的男人慢慢把熄滅的煙夾回手里,往煙灰缸里抖了幾下灰,“已經掐滅的煙……還有重燃的必要么?”
我沉默了,突然間“啪”的一聲,身后的門突然關掉了。
第二天下午下班之后,我?guī)Я诵┧团D淘俅蝸淼截毭窨撸@些原本是給臥病在床的姐姐帶的東西,但卻吸引了比昨天更多一些的不懷好意的目光。
我的眼皮的跳動不停,穿梭在亂七八糟的小巷子里。眼鏡重新去配了,等等一段時間才能到;相機的機身也摔壞了,我把里面的膠卷取了出來,準備重新買個新的。昨天發(fā)生的事情令我頭痛不已,果然來這里不是件好事,而且我愈發(fā)感覺周圍的目光變得兇狠起來。
“東西交出來,小白臉兒~”一個拿著刀的混混擋住了我的去路,旁邊站著兩個臉上帶疤的家伙,看樣子不乖乖交出東西他們不會罷休。
“哈,怎么可能。”我斬釘截鐵地回答,然后放下手中的慰問品活動了下手腕,“老子昨天摔了相機和眼鏡,現(xiàn)在還一肚子火呢!”
“咋的,你是想被捅兩刀平息一下嗎?呵哈哈哈哈哈!”三個小混混紛紛大笑起來,“告訴你白癡,老子可是在貧民窟混了兩年多了,怎么可能會被你這種煞筆干倒?”
混混拿著小刀朝我沖過來,我趕緊側身躲過,他往右上方揮刀,我一下子抓住了他拿刀的胳膊。其他兩個混混沖過來,我拉著拿刀混混的胳膊一甩,撞開了那兩個沖過來的家伙。當我還在詫異這突如其來的力量時,三個人又準備沖了上來。這下我可擋不了了,我立馬反應過來,拿上水果和牛奶就跑。
“操,剛才語氣不是很牛么?怎么現(xiàn)在變慫了?”三個混混見我突然逃跑,也許是氣不過,所以在后面窮追不舍。
“廢話!你們剛才一個個送當然好解決,三個人一塊……我可不蠢!”
當我跑了一會兒后,身后突然傳來一陣打斗聲,大概持續(xù)了不到兩分鐘,打斗聲便停止了。難道是有誰救了我么?我好奇地轉身走回去。我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少女,攥緊拳頭站在那喘氣,三個混混被打的頭破血流地倒在地上,我分不清少女拳頭上沾著的血,究竟是來自那幫混混還是她自己。
“簡直像……惡魔一樣……”我呢喃低語著。
少女發(fā)現(xiàn)我躲在墻后面的我,依舊是那個冷漠的眼神,語氣冰冷地對我說:“解決了?!?p> “唔……多、多謝,你的手……”
“習慣了?!?p> “哦……”我掏出了一個蘋果遞到她面前,“要來一個么?”
少女疑惑地瞪大了眼睛。“干嘛?”
“準備給你母親帶過去的,給你先嘗嘗?!?p> “我不需要?!鄙倥^也不回地離開了。
呃啊,本來還想跟她一塊回家來著,現(xiàn)在看來真的像姐姐說的那樣性格孤僻。沒辦法,我只好一個人走。
再次來到姐姐的住處后,姐夫熱情地收下了我?guī)淼亩Y物,想要塞給我一些錢,被我拒絕了。和他一番閑聊之后,我了解到原來姐姐的病一直需要吃藥,但家里的錢已經無法再支付藥費了。
“我的工資有限……但我可以幫忙付一些醫(yī)藥費。”我思考了一會兒說道。
“老弟你工作不容易,我和你姐這輩子也就只能蹲在這貧民窟里了,但是路希不行,她……你姐不希望她以后窩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p> “我明白,我會盡力而為的。”
“就怕她不愿意……哎——”男人落寞地眼神落在了地板上,將只剩一小截的煙放進煙灰缸里,從口袋里掏出煙盒——空的。我趕忙給他遞上一支煙。
“謝了。”他的語速很快,幾乎聽不出來。“那孩子應該還在外面到處打架吧,我唯一能為她做的就只有教她在這里活下去,或許你能教給她其他的東西?!?p> “嗯……也許吧?!蔽一叵肫鸾裉炜匆姷谋浔砬?,心里有些搖擺不定。
我告別了姐夫,現(xiàn)在大概是六點鐘的時候,天色漸漸暗下來,周圍出現(xiàn)了些不安的氣息。都說黑夜是犯罪最好的舞臺,看來我得加快腳步了,周圍傳來斗毆的聲音,演出已經開始上演了。
我不愿再去探尋什么貧民窟的貧民生態(tài)了,我只想安安穩(wěn)穩(wěn)地走出這個鬼地方,可在我的必經之路上,前方傳來激烈的叫喊聲。我鼓起膽子慢慢走過去,居然又遇到了那個少女。不過這次,我目睹了她在貧民窟殘酷的日常。
那些混混幾乎都是成群結隊拿著武器,只有她一個人單槍匹馬地與他們戰(zhàn)斗。刀尖在她單薄的衣服上劃開口子,割破了皮膚,瘦弱的胳膊硬生生抗下棒球棍的攻擊,揮舞著拳頭朝他們攻擊。我知道這時我該去幫她,但我這體質實在是幫不上什么忙。
忽然間,夕陽的紅光照在了她有些棕紅色的短發(fā)上,剎那間將其染成血紅色。她的眼神中絲毫沒有猶豫和思考,眼睛里透露出紅光,幾乎是靠著本能去戰(zhàn)斗,卻此依舊沒有被對面的人數(shù)優(yōu)勢所壓倒。隨著混混的人一個接一個地倒下,她沒有一絲疲憊,反而更像是越戰(zhàn)越勇,即使遍體鱗傷也毫不畏懼,難以想象究竟是什么在支撐著她戰(zhàn)斗。
突然,她的背后出現(xiàn)一個匕首,幾乎快要刺中她,她突然間一轉身,捏住了那人拿刀的手的手腕,匕首掉到了地上,那人的手指因為手腕的擠壓而彎曲著。隨著“咔嚓”的聲響,我趕緊閉上了眼睛。
很奇怪,即使是剛才鮮血四濺的場景我都沒有害怕,現(xiàn)在卻驚恐地躲回了墻后面,也許是因為剛剛不小心看到了她那眼神吧。
戰(zhàn)斗最終以某個倒霉鬼的手腕被扭斷而告終,躺在地上的人身上都沾染了紅色,她的手上也是。而她只是獨自在成堆的倒下的混混中徘徊著,就像是在戰(zhàn)斗后搜尋著戰(zhàn)利品。她搜刮著他們身上的東西,有煙,有破銅爛鐵,有過期的泡椒鳳爪,還有一丁點零錢鈔票,她把它們通通塞進口袋里。
我躲在墻后面,正準備走出來時,她忽然停在了一個面黃肌瘦的混混旁邊,可疑地盯了他一會兒,然后從他身上搜出來一包白色粉末,上面用紅色的記號筆寫著一些模糊不清的標記,我意識到有些不對勁?;旎焱蝗簧斐鍪肿ё∷难澩?,發(fā)出像是野獸的低吼聲:“我的……那是我的……!”
“滾開!”她狠狠地對著混混的頭踢了一腳,混混伸出的手立刻耷拉了下來。
“等……等一下!住手!”我突然跑出來拽著她的衣領。
“額?你、你沒走?”她憤怒的眼神頓時變得疑惑又震驚。我一把奪過來她手里的那包東西,撕開一個口子,搓了搓粉末——是K粉。
“這是什么?!”我大聲質問道。她似乎是被我突如其來的反應驚到了,沉默了兩秒才開口?!澳阋詾槲視@種東西?”
“你……你知道這是什么?”聽到她這么說后,我有些冷靜了下來。
“不知道,但是我爸不許我碰這玩意,我也不喜歡這些。”她甩開我的手,把那包K粉拿回來,徑直朝貧民窟深處走去。
“喂!你去哪兒?”我不放心地跟過去,但她卻沒有搭理我。我跟著她穿過一棟棟交錯排列的樓房,來到了一條小河邊,對岸是一處非常普通的小區(qū),墻面上還有油漆剝落的痕跡,露出的土黃色墻體。
小河上漂流著數(shù)以萬計的廢棄垃圾和塑料瓶,發(fā)出一陣陣惡臭。路希把那袋白色粉末拆開來,將它們?yōu)⑾蚝用?,河面上泛起一層泡沫,像是沸騰了一樣,隨后逐漸歸于平靜,我顫抖的心也平靜下來。
路希靜靜地注視著水面平靜下來,隨后慢慢坐在河邊的欄桿上。
“你坐在那兒,不怕掉下去么?”
“你怎么還沒走?”她有些不耐煩地問。
“你是我侄女,我擔心一下不行么。”
她愣了一下,把頭扭過去?!拔也恍枰?。”
我大概了解了她的意思,于是慢慢走過去坐在她旁邊。她看上去像是在望著天空,又像是在望著對岸的小區(qū)里玩耍的孩童和悠閑地享受夕陽的老人?,F(xiàn)在她少見地安靜了下來,或許能稍微交流一下。
“你為什么不把我摔壞你東西的事情告訴我媽?”她突然問道。
“她覺得你是個很好的孩子,我不想讓她傷心?!蔽移届o地說道,這反而讓她皺著眉頭慢慢低下了頭。我輕輕笑了笑說:“再說了,你下午不是也幫過我了么?!?p> “那是……只是路過……”她斷斷續(xù)續(xù)地回答。這時我看到她的手和胳膊上的好幾道傷痕,我忍不住問道:“不疼么?”
“……習慣了?!?p> “讓我我看看我包里有沒有創(chuàng)可貼之類的東西……”我一只手伸進包里翻找著,忽然抓住了什么東西,拿出來一看,是某品牌的藥膏,我依稀記得是上次從山林里回來后買的。
“你試試,效果還不錯。”我把藥膏遞給她,她似乎從來沒見過這種東西,還以為是玩具,拿在手里把玩了一會兒??磥磉€需要我?guī)蛡€忙。
我拿著藥膏,在她的每個傷口處均勻涂抹,這些傷口有些看上去已經過了很久了,但依舊沒有好,已經變得有些發(fā)黑發(fā)紫。令我意外的是,她沒有一絲反抗,只是在靜靜地感受著藥膏的清涼。她的手臂上可以說是體無完膚,當我意識到這些傷口屬于一個十三歲的女孩時,心里不由得揪了一下。
“好了,這下就能好的快一些了,女孩子的皮膚怎么能這么粗糙呢?!蔽移D難地擠出一個微笑,慢慢抽出一根煙點燃,深吸了一口再吐出來,她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
“唔?受不了煙味兒么?”我猶豫了一會兒,把煙丟進河里,還未抽幾口的煙漂浮在水面上,和旁邊周圍的垃圾一起飄向遠方。她默默地看著河里的一堆垃圾,眼神又回到了天上。
“你想離開這兒么?”
“……什么?”她疑惑地看著我。
“你不喜歡這里吧,我看得出來。”
“……這種事不用你管。”
“你不是喜歡戰(zhàn)斗,只是因為在這里不戰(zhàn)斗就無法生存下去,這是你父親還有這里環(huán)境教給你的吧?”我饒有興趣地歪著頭看她,“只要離開了這個地方,就不用了再勉強自己了?!?p> “唔……”她微微皺起眉頭,眼神有些動搖。
“雖然你看上去不喜歡把表情寫在臉上,但是我看得出來,你還是心思特別細膩的吧,也會關心別人,會偷偷趴在門后面偷聽,會在我進到貧民窟之后悄悄跟著我。”
“可以的話,要不要離開這里去外面看看,哦對,你們應該還在放暑假吧?”
“唔……”她看起來有些猶豫不決。
“你也看得見風么?”她突然間這么問道,讓我有些措手不及。
“就是那些在空中飄來飄去的啊……從別的地方來,然后再離開……我喜歡坐在這里看它們,這里有它們陪著我……”
“路希你會……覺得孤獨么?”
“我不是說了么……有它們陪著我就夠了……”她忽然攥緊了雙拳。
“呃……這樣啊,那好吧,那……我先走了?”我翻過欄桿準備離開,“其實沒事的,以后有的是機會呢,路希?!?p> 果不其然,背后傳來她急切的聲音。
“等……等等!”
我停下腳步回頭望去,她像是鼓起很大的勇氣似的向我喊道:“唔……明、明天下午,就這樣約好了!唔……可以不……?”
我回以一個微笑。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