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未這個人,他也只見過寥寥幾面,基本都是在斗舞的公共場合,甚至也沒有講過幾句話,卻令他過目不忘。
他一直記得初見李未時的感受。
之前老查曾跟他多次吹乎過李未帶的那個隊,還取了個英文名,其實中文意思跟他的隊也差不多。這就讓他很有點不感冒。
一幫技校出身的青工學渣,和一幫以后要出去上大學的重點高中的學霸,他們跟他們不是一類人。
何況,據(jù)說那幾個家里也很有點來頭。有兩個都是市里什么領導的公子。尤其李未的爹還是個沒人敢惹的什么英雄。
呵呵,這樣的人也來跟他們混圈,實在是有點令人費解,也實在讓人疏而遠之。
然而,李未卻跟他想象的很不一樣。
他記得那天見面是在球館更衣室。老查把Fire隊帶進來時,李未就緊跟他身后,后面跟著他的三個隊友。
更衣室里已經(jīng)有兩個隊八個人了。大家原本都在互相打著招呼,或者說笑著準備。然而Fire隊一進來,大伙兒卻都瞬間被吸引過去了。一時間,房間竟安靜了下來。
江海自己在心里罵了一句:“操,真他媽太好看了!”
四個人中,除了最后那個有點眼小臉長外,其他三個都是標準的帥哥。幾個人站在一起,實在是既帶著精英階層般的賞心悅目,又令其他隊瞬間有種矮了半截的被壓迫感。
尤其領頭的少年,身板挺直,面色沉靜,只是雙目含笑視線一掃,微微一頷首,就好像照顧到了每個人。這種特別穩(wěn)重大氣的氣質(zhì),仿佛他不是來跳什么不入流的霹靂舞,而是,對了,是學生會主席來檢查工作的。
老查跟大家一一介紹。
到江海面前時,李未主動伸出手,跟他一握。
江海有些意外,李未的手大而溫暖,兩個人都握得結(jié)結(jié)實實。
李未說:“海哥,久仰!”
江海說:“客氣了,承讓!”
兩人大約是武俠小說看多了,莫名有種江湖高手相逢的儀式感。
之后的場上表現(xiàn)更令江海意外和興奮不已。
果然學霸就是不一樣,F(xiàn)ire隊員們顯然是有過專業(yè)指導的。
后來他才知道那個技巧最炫的老畢就是舞蹈專業(yè)科班出身。切,難怪呢!
不過,他最欣賞的卻是那個臺下如老干部,臺上如頹廢瘋子的李未。
在此之前,他很難想象,一個人可以有如此差別巨大的兩面,即使是在表演。
他的頹廢似乎已經(jīng)低到了塵埃;而他的瘋癲,更像是沉浸在自我世界的放縱,令人隨著折斷的關節(jié)一點點垮下去,那種令人心碎又癡迷的沉淪。
他不知道,這個比自己小好幾歲的高中生,怎么能夠演繹出這樣的東西。
而這些東西,也在一剎那擊中了他自己。他覺得那也是內(nèi)心某處深藏的自己,就這么輕易地就被面前的少年翻出來,還津津有味品嘗著。這種感覺令他心動,同時又興奮不已。
之后,他施了渾身的解數(shù),把自己扮演成一個狂縱的野獸。
他不想落敗,更不想被人看出那一點脆弱。
他在觀眾狂熱的呼喊中也看到了臺旁李未高舉揮動的手臂。那一刻,他就知道:他不是對手,是隊友。
再后來,因為一句半真半假的玩笑,李未為此承諾竟公然蓄發(fā),成為一時笑談。
江海中間見過長發(fā)的李未:另類、招搖卻坦然,沒有絲毫的抱怨和畏縮。他暗暗佩服,也有些愧疚,總琢磨著怎么能找個臺階讓這較真的家伙趕緊把倒霉頭發(fā)咔嚓了。
家里催著他去南邊,他便催著老查安排了最后一場斗舞。
這一場,當然是要惜敗。不然,讓他小子留著辮子過暑假嗎?
可惜,他沒有去成。
所以,從昏睡中被喚醒,睜眼乍見一頭短發(fā)的李未,他有點迷糊,一時搞不清楚是自己看花了眼,還是被該死的藥物搞得產(chǎn)生了幻覺。
待終于回過神來,當真是這個僅有君子之交的“隊友”時,他忽然有些羞愧,為自己這狼狽不堪的模樣。
什么時候,人跟人差距就變得這么大了呢?
好在,李未很快打消了他的這番亂七八糟的瞎想。
關于事件,他帶來的消息跟他了解的情況不謀而合。
而最要緊的,是他帶來了父母的訊息。他們身體無大恙,卻也沒有脫困。而脫困的關鍵,在于他的努力。
沒有什么比面對現(xiàn)實,拯救家人更重要的了。
江海不傻,更不是個婆婆媽媽的人。他很快便跟上了李未的節(jié)奏,一切都迅速回歸正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