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因跟著蘇祈安修煉了些時日,功力也明顯有了進步。一晃到了民間佳節(jié),按理說,云堯未拜師的修行弟子是有機會歸家探望的。但云堯修行的弟子不過幾人是有凡人家屬的。白靈就是一個。白靈此次有意下山歸家,也有意想要帶著初七一起。初七的想法,能下山玩幾天自然是極好的。于是她就輕車熟路地跑到了安祿殿,蘇祈安看是初七,問道:“有事?”
“呃,有點,仙尊......我可以隨白靈下山探親嗎?”
蘇祈安想了想,才看向初七說:“可以,不過要及早回來,不許惹禍?!?p> 初七不是第一次跟白靈下山,和以往一樣,由子修護送回到白家。又因有事,子修也未作停留,便啟程回了云堯。
回白家當日便是佳節(jié),街上熱鬧喜慶得很,這種熱鬧自然不會錯過,于是吃過晚飯兩人便來到街上。初七上次偷跟著下山,為的是捉妖,自然沒什么熱鬧,再上次跟著白靈下山也是很早以前的事。今天難得趕上這么多好玩的東西,街上也到處都是人,初七東瞅瞅西看看,等想起白靈以后,兩個人已經走散好一會兒了。
初七想兩個修仙之人,自然不會無用到連家都回不去,于是便一邊看熱鬧一邊找白靈,初七還沒找到白靈卻也沒想到會在這里遇上寒殤晨。
兩個人同樣錯愕,難得異口同聲:“你怎么在這里?”
初七想了想說:“我在找人,你呢?”
“我在跟人?!?p> “跟誰???”
“說了你也不認識?!?p> 初七環(huán)視了一周,疑惑道:“那你跟的人在哪呢?”
寒殤看著一臉迷茫的初七笑了笑:“不知道,跟丟了?!?p> 初七看著寒殤,偏頭想了想說:“那妖尊您忙您的,我就先走了?!笨上傋吡藘刹?,就被寒殤拎著后衣領重新提了回來。
寒殤笑得開心看著一臉糾結的初七:“喂,你有沒有看到一個人,呃......”寒殤想了想,還沒想到什么詞來形容他,便聽到初七十足郁悶的聲音:“這里到處都是人?!?p> 寒殤:“.......”就知道不該對她報太大希望的。
寒殤松了拎著初七的手,笑道:“早點回去,外面有壞人,你又打不過人家,該有危險了?!?p> 你就很危險??!上次自己不就是被某個壞人抓走了,現(xiàn)在某人倒道貌岸然地讓她小心。不過她自然不敢說什么,笑得一副天真燦爛的樣子,連連點頭:“是是,妖尊說的是?!?p> 看著寒殤離開,初七才舒了口氣。不過看他神色匆匆,初七不禁在想也不知寒殤跟的是誰。
初七終于在一大堆人群里找到了白靈,竟是一個戲臺子在表演。初七跟著白靈兩個人聽了好一會兒,看天色已晚,才想著再去看看別的,好及早回去,結果好不容易從人群里擠出來,一抬頭,便撞到一堵肉墻,初七只覺著頭有些暈,扶了好一會兒,才抬頭看清眼前的人。
那人笑得邪魅,看著初七:“姑娘撞了我,不打算說點什么?”
初七不知為什么,眼前的人明明不認識,卻沒來由的一種熟悉感,于是愣愣地看著對方:“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p> 誰知對面的人忽然變了表情,皺著眉捂著剛剛被初七撞到的地方,初七咂舌,這人剛剛明明還如沐春風地笑著,這臉色變化地誠然快了點。
對面的人像是忍著痛地望著初七道:“姑娘這一下撞的著實重了些,在下有些吃不消...吃不消...”
初七一臉糾結,警惕地望著對面不知何意的某人,倒是白靈開了口:“是不是很嚴重啊,要不要去找個大夫啊?!?p> 某人一聽,笑道:“大夫倒是不用,只是在下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的,又趕巧客棧也沒了房間,不知兩位姑娘可否給個容身之處借住一夜。”說完,還不忘捂著自己被撞的地方。初七了然,一臉‘我就知道你訛我’的表情。
白靈想了想,又看對方穿著打扮不像地痞無賴,倒像個名門子弟,便覺著也沒什么不妥,索性便同意了,又問道:“公子如何稱呼?”
“在下慕容晚?!?p> 初七微微挑眉,覺著名字些許熟悉。
白靈又道:“我家便在附近,慕容公子與我們一道回去吧。”
慕容晚點頭,復又笑道:“我姓慕?!?p> 初七繼續(xù)挑眉,覺著不光名字熟悉,這段對話也有點太過熟悉。終于在走到白府以后,才猛地想起這段對話到底何時發(fā)生過。上次說過類似話的人剛剛還有巧遇呢,他剛剛還拎著自己的衣領說跟丟了人呢,然后初七便看向慕容晚,皺眉,再皺眉...
初七:“你認識新妖神?”
慕容晚笑著望向初七,微微皺眉,像是不解:“為何這樣問?”
初七想了想說:“他以前也說過他叫慕容晨,姓慕?!?p> 慕容晚笑著點頭,不動聲色。
初七住在西偏房,與慕容晚僅一院相隔。臨打算睡時卻聽到微微的笛聲,再細聽這笛聲婉轉憂傷,她披上外衫順著笛聲一路尋了過去,就看到慕容晚站在桃花樹下伴著月光專心撫笛,明明周圍繁花正盛,卻看著他的側臉,讓初七感到說不出的寂寥落寞,形單影只。
一曲終了,慕容晚才回過頭神色不明地望著她,倒像是早就發(fā)現(xiàn)她在旁邊,絲毫不驚奇。
“姑娘還沒睡?”
“本來要睡的,剛好聽到你的笛聲?!背跗哳D了一下,繼續(xù)道:“公子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只是想起一些舊事,擾了心境罷了?!蹦饺萃聿唤嘈ΓD頭看向初七,這丫頭瞪著迷茫的眼睛望著他,像是在等著他繼續(xù)說似的。
慕容晚喝了口茶,輕嘆了口氣,目光飄向遠處,思緒也飄向了遠處,開口慢慢道:“我母親這輩子只愛過我父親一個男人,可我父親最愛的女人卻不是她。我小的時候呢,我們就隱居山林,他們都在我身邊,把世間最美好的愛都給了我,我覺著這么平平淡淡也好。可后來,母親一點點變老了,父親不見了,我到處也找不到他,我陪著母親,等到她滿頭白發(fā),等到她寸步難行,等到她握著我的手咽下最后一口氣,我親手埋了她,將她葬在那一方山林中,我才再見到我的父親?!?p> 初七感知到他的悲傷,卻不知如何開口,只能皺著眉看著他,慢慢問道:“那后來呢?”
“后來?”慕容晚抬頭望向天空,像是在回憶什么:“后來發(fā)生了很多事,多到,比我母親一輩子要長得多的事?!?p> “那你父親呢?”
“也走了。”
初七不懂:“去哪兒了?”
“他死了,再也回不來了。”
初七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連忙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慕容晚苦笑道:“你道歉什么,又不是你殺的。算了,別光說我的事,講講你的身世吧?!?p> 初七覺著自己和他也不熟,本不想說自己的事,可人家把自己的傷心舊事都說給她聽,自己此時要拒絕,倒顯得不盡人情了,于是想了想才開口道:“我其實也沒什么身世,因為我也不知道。從我有記憶那天開始,我就是在云堯長大的,我是仙尊撿回來的,他待我很好,云堯也很好。我的父母可能有什么難處,也可能是不喜歡女兒,其實...可能是我沒什么關于他們的記憶,也可能是我這么多年過得也很好,所以我一點都不怪他們,只是有的時候會想,他們過得好不好,他們離我遠不遠?!?p> 慕容晚皺眉,輕敲著桌面,不知在想什么,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你仙尊撿你時,可有什么物件?”
初七不懂他為何這樣問,只是本能地回答:“也沒什么,倒是有一塊石頭墜?!毕肓讼胗中Φ溃骸翱赡苷娴氖俏腋改柑F了,沒什么貴重的給我。”
初七說完抬頭望向慕容晚,卻見他意味不明地皺著眉直直地盯著自己。
初七迷惑:“怎么了?”
“你是何時被撿到的?”
“大概...十七年前吧。”
慕容晚的疑惑終于得到了答案啊,從他在云堯第一次見到它跟著她時就已經懷疑,再加上那世上絕無僅有的三塊玉心石,即使所有人都把它誤以為是石頭,他也知道那是多么寶貴的東西。當年慕遠鐸為保住朝朝,封其仙身,耗盡千辛萬苦才得到三大上古神物之一——血靈珠。慕容晚看著眼前的初七,只有一個想法:終于找到了。
初七看慕容晚一直皺眉盯著自己看,不禁疑惑:“你干嘛這樣看我?”
慕容晚:“只是想到我父親去世時,曾囑咐我,一定要找到我丟了的妹妹,照顧好她?!?p> 初七一臉震驚,連聲音都有些顫:“你妹妹也丟了?她...多大啊?”
“反正不止十七歲。”
“啊.......”初七目光淡了下來,卻也有些許遺憾。
慕容晚笑:“怎么,這么想做我妹妹?”
初七淡淡地:“也不是啊,誰是我親人不重要,只是我也想找到他們,見他們一面,我想知道我的父母他們是怎樣的人,我的家人他們都長什么樣子?!?p> 初七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撞了什么邪,竟然和第一次見面的人聊了這么久,只是后來越發(fā)覺著困倦,然后她也不記得自己究竟是在哪睡著的了。
第二日便是約定好回云堯的日子,子修閑來無事便早早來了白府接兩位姑娘,結果白靈早早收拾妥當,倒是半天也不見初七的影子,兩人只好到房間去找,可房間里卻連個人影都沒有,子修皺眉,白靈也納悶,便領著子修來到慕容晚的住處,竟也是什么都沒有。
白靈納悶:“怎么都不見了?”
子修挑眉,看向白靈:“都?”
白靈想了想,便把前一日慕容晚留宿的的事情告訴給了子修。
初七覺著這一覺睡得一點也不好,總感覺像是顛簸了一路,醒來以后,她就更迷惑了,這里既不是白府的房間,也不是云堯的寢殿。她眨眨眼,又眨眨眼,竟也不是夢.....
然后耳邊便傳來了某人的聲音:“醒了?”
初七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一臉警惕地望著慕容晚,她發(fā)現(xiàn)自己又悲催地被擄走了。
“放心,我不會傷害你?!?p> “你是壞人?”初七看了眼周圍的壞境,并不知道是哪。
慕容晚偏頭想了想說:“很多人都這么覺著,不過做壞人也沒什么不好,至少我能護我身邊的人一個周全。”
初七回憶了一下,自己好像不小心提過仙尊,可并未說太多名諱,便小心翼翼試探著:“你為什么抓我來這?”
“滿足你一個小心愿?!?p> 初七不懂。
慕容晚站到初七面前,笑道:“你不是想見你的親人嗎?”
初七驚訝:“你知道他們在哪?”
“同父異母的兄長算嗎?”
子修聽完白靈的話,又想到不見的兩個人,便開始擔心,慕晚處心積慮隱藏自己身份靠近初七到底有何目的,而現(xiàn)在,又把初七帶去了哪里?
蘇祈安一早起來便有些心神不寧,然后不久之后,他便感受到初七符印的召喚,他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便是初七有危險,可他剛準備起身前往,這召喚卻停了。應該是危險解除了,蘇祈安皺眉,略微思考了一會兒,終是放不下心,還是下了山。
初七有點難過,感覺心里空落落的。慕晚說,她從未見過面的父親...沒有了,她的母親,一輩子也不能見她,因為她的父親是萬人憎惡殘害無辜的魔尊,而她本該...也是死的。
他說,她叫朝朝,慕朝朝。
初七說:“你騙人?!蹦饺萃肀銖膽牙锬贸鲆粭l墜子,和她那條石墜大體相似。
他說:“這是玉心石,世上只有一個,當年父尊將它一分為三,你我各有一塊。”
初七聲音低低的:“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拿個假的來騙我。”
“我既沒見過你手里的,又哪里弄來假的騙你?!?p> 初七想到什么:“你不是說你妹妹不止十七歲嗎?”
慕容晚看著眼前的初七:“你怎么確定自己只有十七歲,你不是凡人,而是仙身,父親為了保住你的命,讓你食了血靈珠,才封了你的仙身,使你得以凡人的身份成長,這才護你周全。只是他們應該也未想到撿到你的竟是云堯的仙君?!?p> 初七:“可是...就憑這個也不能證明你說的就是真的啊?”
“你可知血靈珠有何作用?”
初七搖頭。
慕容晚:“血靈珠是上古神物,可解這世上任何一種奇毒,可提升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的修為,卻也可隱藏自己的真身,不被任何人看出。多少人趨之若鶩,可這世上,只有三樣上古神物,你可知道,因你食了它,你的一滴血,便可解百毒。”
慕容晚不等初七反應,便直接伸手去取初七腰間的口袋,初七一愣:“你干什么?”
這口袋里裝的是霍夫子給她防身用的毒藥,只見慕容晚取出一顆,直接塞到初七的嘴里。初七有些不知所措:“你干什么啊,這是毒藥!”
“我知道,昨晚你說過,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你吃了毒藥會有什么反應。”
初七覺著有點怕,可過了好一會兒,還是一點反應也沒有,然后她便看見慕容晚又拿起一顆放入自己的口中,結果不出一會,便已是面色褪去,臉上變了顏色。
慕容晚勉強鎮(zhèn)定:“現(xiàn)在如何,可愿用你的血來救我?”
初七咬著唇不說話,只是死死地盯著越發(fā)虛弱的慕容晚。慕容晚捂著自己的胸口,苦笑道:“怎么,不愿意救?”
初七聲音有點抖:“你是魔尊,你是慕晚?!辈皇琴|疑,是肯定。
初七雙手緊緊地攥著自己的衣袖,看到慕晚快要失去意識,才慌張地咬破自己的手指,喂他飲一滴自己的血,過了好一會,慕晚的毒才退去,恢復了原來的面色。
“知道我的身份,還救我?”
“你是我哥,我做不到眼睜睜地看著你死?!奔词怪滥闶菈娜耍滥銈旌?,也做不到,初七只知道,在他要死的那一剎那,她希望他是活著的,盡管他做過很多不好的事,可與她,他無半點傷害,至少目前為止。
初七望著慕晚:“你以后,可以不害人嗎?”
他嘆了口氣:“朝朝,我已成魔?!?p> “他們不會放過你的?!?p> 他冷哼一聲:“我也未必會放過他們?!?p> 初七感覺心里悶悶的,說不出的難受,過了好一會兒,才問:“我什么時候可以回云堯?”
晚皺眉:“你要回去?父尊是毀在仙族人的手里,即便你不和我一起復仇,我也不希望你和他們還有一點聯(lián)系。”
“原諒我不能體會你的恨,知道父親沒有了,我是心痛,可是我不想離開云堯,不想離開仙尊,這么多年他們也是我的家人。若不是站在女兒和妹妹的這個位置上,父親也好,你也好,出了事我不會覺著半分不妥,天道輪回,善惡有報?!?p> “你覺著,這是理所當然的?”慕晚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怒氣。
“我說了,如果不是作為女兒的話。”
“所以呢?”
“還是會難過...”
她從未見過的親人,她一心以為有難處才拋棄了她的親人,她本滿懷著希冀和想象,有朝一日見到他們,會不會毫無怨念地喊一聲爹娘,畢竟她這十幾年來被蘇祈安照顧地很好,可如今,血粼粼的現(xiàn)實是,即便她拋棄一切恩怨,也可能見不到她的父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