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氳氳氤氤中,周身溫熱舒適,她的身子微微浮沉的感覺像是在母胎中那般安逸。涂靈嬌微微睜開眼,睫毛沾染了一片水霧氣息。
她一個激靈,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在水里!
嚴格來說,是泡在一只巨型木桶里,熱水面上還漂浮著許多烏黑的藥材,黃色的花瓣。
鼻尖嗅到的是濃郁藥香,卻不刺鼻。浴桶邊擺著一碗冒熱氣的熱姜茶,還有幾根姜絲飄在水面上。再看過去,便是一扇畫著山水的巨型屏風。
門被推開了,涂靈嬌急忙閉上眼裝睡。
來人沒有繞過屏風,站在那背面開口,聲音清冷。
“既已醒了,就把那碗姜湯喝了罷。”
是韓非夜。
“你…我…”涂靈嬌低頭看了看一絲不掛的自己,刷地一下臉紅到了耳朵根?!傲髅グ∧?!”結(jié)巴半天,她涂出這么一句話。
“我救了你,你便是這么謝我的?”韓非夜挑眉,雙手環(huán)抱著胸道。
“我可是為了念瑤以身犯險的,你救我那是應(yīng)當?shù)?。”涂靈嬌吸吸鼻子,帶著濃厚的鼻音分辨道,“而且若不是我聰明且識水性,差點就死了?!?p> “對不住?!?p> 自屏風后傳來的聲音低沉略帶沙啞,那聲音的主人面上帶了幾分憔悴與深深自責。
她說的不假,如若她不識水性抑或沒有割斷縛手的繩子和麻袋,那后果不堪設(shè)想…
“我…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啦。”只是,只是她真的很想知道她的衣服是誰脫的…
“你的衣服,是香云換的。”似乎看出她的疑慮,韓非夜又道。
“多謝,不過,我們這是回玄水城了?”
涂靈嬌這才看清屋內(nèi)陳設(shè),這分明是華焱府,他們的婚房。房梁上的大紅綢帶還未除下,雕龍刻鳳的喜燭仍擺在案上。
“嗯。你足足昏迷了五日,松陽縣醫(yī)術(shù)有限?!表n非夜道。他未說的是她是由他親自照顧且日夜兼程帶回玄水的。一回城便直奔城主府召集了全部醫(yī)官,待診治無礙后方定了心。
“原來如此,那梁大人?”涂靈嬌又問。
“沒抓到,不過我已下發(fā)海捕文書,此事算是了了?!表n非夜言簡意賅。
“成。但是我還聽到了不少密辛,興許對你有用,不過你且先出去,我穿上衣服同你說?!蓖快`嬌端起那碗暖身的姜茶一股勁喝完,覺得身體又恢復(fù)了不少力氣。
“…我還有一事,想先問問你?!表n非夜開門欲跨出去,想了想頓住“你是不是丟了只什么鐲子?”
“啊哈?”涂靈嬌云里霧里。
“你昏迷的這些時日口中總念著鐲子,想必是陪嫁來玄水的鐲子弄丟了?需要我去替你尋一尋嗎?”
“呃…嘿嘿,不曾丟失。我只是想不起放哪處了,多謝少君記掛?!蓖快`嬌打著哈哈。
此鐲子卻非物件,教你尋到還得了?
涂靈嬌暗自慶幸沒有將鐲子藏身之所說夢囈出來。
門被關(guān)上,涂靈嬌這才起身伸手扯過矮幾上的內(nèi)衫披好,動作麻利的出了浴桶。
便有敲門聲起。
“少夫人,我是云香,來伺候您梳洗打扮了。方便進來嗎?”
待梳洗打扮完畢,城主府已差了人來召他二位過府議事。
待走到馬車邊時,韓非夜伸出手將她的腰一托,助她上了馬車。涂靈嬌一笑:“多謝少君?!?p> 此刻雖然大好,她方醒來,動作有些使不上勁是真的。
韓非夜無言,跟著上了馬車放下車簾。他見涂靈嬌捂著胸口作嘔狀關(guān)心道:“可有不適?”
“沒…沒事。不過是馬車顛簸使我感覺自己還在船上,有些犯惡心罷了。”
韓非夜從矮幾下拿出一方食盒打開放到她跟前:“這個興許能緩解?!?p> 涂靈嬌好奇一看,是些干果蜜餞兒。便伸手接過:“多謝?!?p> “你我本是夫妻,不必言謝。”韓非夜說完便覺這句話太有歧義,又補充道:“即使是身不由己的聯(lián)姻,我也有照顧你的責任。”
“哦…”涂靈嬌覺得吃進嘴里的蜜餞有些發(fā)澀發(fā)苦,她胡亂想著,定是這蜜餞壞了,一定是的!
進了城主府,老遠就見著城主夫人端月蓉來回踱步時不時眺望大門口的身影,待見著他二人忙是迎上去道“兒啊,你可算是來了?!?p> 韓非夜正要行禮,便見端月蓉從他身邊走過直奔涂靈嬌,她抓著涂靈嬌的手臂上下仔細檢查著她“瘦了,定是夜兒沒照顧好你。竟還讓你被抓走還墜海了?!闭f著慍怒地白了韓非夜一眼。
“母親別擔心,我已經(jīng)大好了。況且也是少君救我上來的,您別怪他?!蓖快`嬌解釋道。
“我兒真是溫柔善良,夜兒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氣,快,快進來。你們父親等候多時了?!倍嗽氯乩快`嬌的手親親熱熱地進去,全然忽略了被她寶貝疼愛了二十幾載的韓非夜。
“少君,城主夫人這是有了新歡忘舊愛?”茴之不知何時跟上來了。
“…”
城主贊許的看著兩人,“夜兒此行追回了丟失的庫銀,還查出了松陽縣令監(jiān)守自盜的真相。收獲頗豐,為父甚是欣慰?!?p> “這里還有云音的功勞呢?!倍嗽氯匮a充一句。
“對對。云音郡主真乃女中豪杰,說說看,想要什么賞賜?”城主笑意連連。
“回父親,清音此行能助夫君完成任命已心滿意足,著實不需賞賜,若說有,那便是想求父親一個特赦令?!蓖快`嬌行了個跪拜禮,一字一句無比清楚的道。
“哦?什么特赦令?”城主問。
“聽聞云音嫁入玄水之時,父親派十二將剿了一個山寨囚了數(shù)十人,云音想要父親特赦他們,給他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老城主還未發(fā)話,夫人端月蓉便已開口道:“我兒菩薩心腸,不就是赦一窩子土匪,母親允了!”
“也罷,感念天恩慈悲,便隨了清音吧?!崩铣侵饕苍柿?。
韓非夜抬眼看了她一眼,神情有些復(fù)雜。
“另外,云音有一事稟告,被梁之培挾持時,他曾同我透露一樁事?!蓖快`嬌道。
“哦?是什么?”老城主問道。
“他對我坦白他是烏金城的暗樁,月前得了城主令撤出玄水城。”涂靈嬌仔細回憶了一番,如是道。
老城主聞言神情逐漸認真起來。
“他還說了什么?”韓非夜的面色也凝重了幾分。
“他說烏金城老城主死了,少城主即位后雷霆手段,還說網(wǎng)已撒好,我卻是參不出其中意思了?!蓖快`嬌道。
“兒子有所耳聞,烏金城少君秦宿手段了得,比之老城主的昏庸,他這個兒子的謀劃當真了得?!表n非夜對這個秦宿也關(guān)注已久,只是一直作壁上觀,況且…但現(xiàn)今他又對玄水城出手了,那他便再由他不得。
“看來這個烏金城主是不肯與我們友善了?!崩铣侵魉紤]一番又道:“此事容后再議,眼下祈福大典即將到來,吾兒先好好籌備?!?p> “這些事從前不是交給禮部打理的么?”韓非夜道。
且他對這種盛事從來都是興趣全無。
端月蓉朝涂靈嬌使勁擠眉弄眼一番。
后者一臉茫然,“母親,你這是患了什么眼疾?需不需傳醫(yī)官診治診治。”
“傻孩子,你第一次參與我玄水城最大的盛事,是不是很期待?”端月蓉這番助攻的很明顯了,她只希望這個傻姑娘能參透一點她的用心。
“我對這些事并無…好吧,我很感興趣?!蓖快`嬌無奈,盛情難卻不是?
“所以,這樁事便交由夜兒統(tǒng)籌,讓禮部協(xié)作便可?!倍嗽氯叵采厦忌?,這孩子,總算比夜兒開竅,這樣下去抱上孫子指日可待啊……
二人帶著城主的特赦令前去城獄司放出了涂家寨一干人。
獄司長一拍驚堂木:“涂家寨眾人聽著,本你們作惡多端,是要被梟首以警世人的,但因天恩浩蕩,城主下令將你們放了,望爾等日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可是明白?”
“多謝大人不殺之恩!”
眾人俯首謝道。
“倒不用謝本官,要謝便謝少君及少夫人,是少夫人宅心仁厚為你們求情,城主特赦爾等?!?p> 那獄司長獻媚地朝上座的韓少君與少夫人笑了笑道。
“謝少君,謝少君夫人?!?p> 涂家眾人磕了個響頭,抬眼便像被雷劈中似的,呆了…
上座那個英俊男子身旁坐著的華服的少女…
不正是涂老大親閨女,涂家寨小女魔——涂靈嬌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