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重拍”畢業(yè)照,羅逸成了最大的贏家。
他終于和填滿他整個少年時代的兩個女孩親密同框,并暗下決心:
要好好珍惜這次回檔機(jī)會,兩朵金花都是我的,一朵都不能少。
和攝影師結(jié)了賬后,羅逸給同學(xué)們打了個招呼:
“我回家去拿班費。大家不要亂走,就在這兒等我?!?p> 他晃著身子,抬腿就走。
別人倒沒說什么,還囑咐他道上慢點。
李延水卻對大家急道:“就怕這小子有去無回!”
要擱平時,他當(dāng)然信任羅逸,可他今天表現(xiàn)得極不正常,讓人很不踏實。
大家也有點怕,但覺得一半臉腫了的班長也指不上了,就向龐曉霞求援:
“你面兒大,叮囑他一下吧!”
龐曉霞只好喊他:“羅逸,回來?!?p> 羅逸止了步,折返回來湊近她:“要向我表白嗎?”
“別胡說。”
龐曉霞給了他一個笑臉,用討好神經(jīng)病的語氣說,“把班費拿回來,快去快回哈。”
“你笑得真好看?!绷_逸情不自禁地,在她俏臉上摸了一把。
龐曉霞后退一步:“狗爪子拿開!”
劉正東搶身過來,推了羅逸一把,“別他媽耍流氓?。 ?p> 羅逸也不理他,徑直走到不遠(yuǎn)處的停車處,找到了自己的大梁金鹿車。
劉正東的輕便飛鴿也斜放在這兒。
羅逸動了點小心思,在墻角找了塊碎玻璃,在飛鴿的后車袋上戳了幾下,隨之,后車胎哧地一聲癟了下去。
……
此時的他歸心似箭,2012年的母親六十掛零,父親早兩年過世,而這時候的他們正值中年。
這也是重生中最大的福利之一。
而且,根據(jù)前世的記憶,老爸這時手里正握著一個項目,如果能拿下來,做為希望工程,可以解決幾個貧困同學(xué)的上學(xué)問題。
更重要的,是可以救白國興一命!
可前世的羅逸,當(dāng)時雖然對這個項目很眼饞,但礙于自己年少言輕,自信心不足,掙扎了好幾次,都沒敢向父親提出承包的意愿。
90年代初的河?xùn)|縣只有三十萬人口。
而城區(qū)內(nèi),除環(huán)城路外,也只有中心大街和蒼圣街兩條主路。
羅逸只用了十分鐘,便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騎行到一個胡同口,“嗞——”剎了車。
他腦子里突然冒出一句:我胡漢三又回來了!
羅逸蹬著單車穿過百米長的胡同,往東一拐再行十多米后,大金鹿的車把頂在了一扇朱漆大門上。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
他用力扣了幾下門環(huán),稍待片刻,里面?zhèn)鞒鲆魂嚶裨孤暋?p> “小兔崽子,你把門卸下來得了!”
“吱呀”門開,黃金蘭側(cè)了下身子。
羅逸像往常一樣,穿過角門,把大金鹿騎到了院當(dāng)中停下。
“拍完了?”黃金蘭扎了個碎花圍裙,正要去準(zhǔn)備午餐。
“嗯?!?p> 羅逸握著媽的手,滿含著笑意端祥了她一會兒。
“還是那個樣子……”
黃金蘭讓兒子看得有點發(fā)毛,推開他說:“你媽不這樣還要咋樣?”
羅逸哈哈一笑往堂屋走去,路上使勁眨巴了下眼,才把一泓熱淚給生生塞回眼眶中。
像那個20年前的“往常”一樣,羅逸一進(jìn)屋就仰倒在沙發(fā)上,有些擔(dān)憂地問:“爸呢?”
他生怕自己這重生的蝴蝶一振翅,把老爸給振沒嘍。
“他去單位……去給你湊學(xué)費了。家里有三千,還差兩千塊?!?p> 黃金蘭說著,坐在了兒子對面的單人沙發(fā)上。
“不會吧?”
羅逸雖心知肚明,但還是笑笑說,“他一個供銷社主任,連五千塊也拿不出來?”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死爹……”
黃金蘭嘆口氣說:“你上初中時鋼筆沒水了,他也不說在辦公室拿一瓶給你,愣是讓你去打了一管。算起來,當(dāng)官這么多年,就占了公家一滴墨水的便宜。”
“這樣也好,至少不用喝咖啡。”
“什么意思,喝咖啡?”
沒等羅逸解釋,外面?zhèn)鱽砹四_步聲,他忙從沙發(fā)上滾落到地,疾步到門口一看,是老爸羅漢國。
國字臉,梳得整齊的偏分頭,白的確涼半袖,黑筒褲,身材挺拔,不愧是行武出身。
把公文包往八仙桌上一擱,羅漢國和老伴并坐著,中間隔了個小茶幾。
他順手點了支紅大雞煙,眉頭鎖著,吞云吐霧起來。
黃金蘭問:“錢湊得怎么樣?”
見羅漢國眨巴下眼沒說話,黃金蘭笑笑說:“你那棉褲腰子嘴張不開,是吧?”
羅漢國苦笑了下。“上午大家都忙著開會……”
黃金蘭一般是先禮后兵,微笑之后往往是唇槍舌劍伺候。
為了讓老羅這位好干部免受埋怨,羅逸在老媽開口前語驚四座:
“不就還差兩千塊嘛?我勤工儉學(xué),自己解決!”
這樣,就把老兩口的矛盾都引向了羅逸。
黃金蘭:“路邊有頭死牛,你就吹吧!還能吹活不?”
羅漢國:“年輕輕的說話過過大腦!”
“爸,上趕著的‘希望工程’您還躲,啥事經(jīng)了您的大腦,常常就是巨大的損失?!?p> 頓了一下,見羅漢國眉毛聳起,英氣伴著怒氣就要噴薄而出。
但羅逸還是接著說:
“供銷社裝璜公司不是承包了一個大工程嗎?你把它分包給我不就行了?”
羅逸所說的是縣里的戶外廣告工程,而縣社裝璜公司正是此工程的總包方。
縣裝璜公司剛剛建立,并無施工人員,接了活都是轉(zhuǎn)包。
之前,遇到一些小活,還時常讓美術(shù)班同學(xué)們來搭把手。
黃金蘭的眼睛亮了一下,側(cè)著臉瞅著羅主任,看他的表態(tài)。
“你?你毛還沒長全!”
羅漢國瞪了羅逸一眼,接著說:
“三萬多塊的工程,不是你們這幫毛孩子能玩得轉(zhuǎn)的,不比以前三頭二百的小活。”
“那您這次把活包給誰了?”羅逸追問。
羅漢國聞到了兒子想要自己以權(quán)謀私的味道。
他不耐煩地沖羅逸喝斥:“你管這個干嘛?”
“啪”地一聲。
黃金蘭拍了下茶幾面兒,沖著羅漢國說:
“怎么了,孩子問問還不行嗎?問你嘛你說就行了,別橫眉豎眼兒的?!?p> 羅漢國斜眼瞪了老伴一下。
黃金蘭則挑了挑眉毛,白眼翻飛迎視著老羅。
眼看著,一場二比一的家庭辯論賽就要拉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