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心思通明,已察覺其中隱患。
她看向明燎,面上似有擔(dān)憂:“襄王請命巡牧西北,殿下又在此時離京……近日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您和襄王一走,卻顯得京城之中過分安靜?!?p> 東宮和襄王府先后沉寂,整個朝堂都會平靜下來。
這絕不是皇帝想看到的局面。
“圣心難測?!泵髁鞘捌鹨恢凰貎舻目詹璞K,置于掌心隨意把玩,“不要試圖揣測陛下的心思,他想做的事,無人能夠提前看清。”
這句話里也有深意,姜云竟聽出了一絲淺淡的疲倦。
然而明燎波瀾不驚,依舊是無所動搖的樣子。
她在心底長長一嘆,沒有深究。
莫說她,或許賀周也不清楚太子殿下在想什么。藏在明燎心底的秘密必然深刻,絕對不該說與旁人。
作為妻子和兄弟,如今的他們尚且無力承擔(dān)明燎的過去。
不愿多談此事,姜云轉(zhuǎn)而問道:“須蘭黎渥這就要走?”
在一聲清脆的擊聲之后,明燎放下手中之物,換了一副隱含鋒銳的面孔。
“他們來得不巧,京中形勢復(fù)雜,識趣的人,本就不會長留。何況他已知道最想知道的事,也不必繼續(xù)浪費時間?!?p> 姜云若有所思地說道:“或許這才是他帶上須蘭金顏的本意?!?p> 明燎嗤笑:“當(dāng)然。所謂的和親,更像是熟悉局面之后的隨機應(yīng)變。他將長樂長公主的女兒藏在使團(tuán),倘若情況有變,就仍然可以來去自由?!?p> 西戎使團(tuán)抵京時日不久,浩蕩而來,匆忙而去,這不是一邦使者該有的行為。
就算大雍朝堂上下都被他騙了過去,沒有一個人懷疑他的目的,任他輕易脫身,可堂堂西戎王子行跡匆匆,也著實有失使臣風(fēng)儀。
他只需留下金顏公主,就可借口使命達(dá)成,抽身而退。太后滿意,賓主盡歡,他這個隨行護(hù)送的兄長,自然就不再引人注目。
姜云又想起一事:“須蘭金顏的偽裝不凡,她在謝閑樓中表現(xiàn)出的驚慌之態(tài),看上去倒也有幾分真?!?p> “畢竟是長樂長公主的女兒,若她手段簡單,反而令人意外?!?p> 姜云似是來了興趣:“長公主離京時,殿下年紀(jì)尚小,可您似乎很了解她?”
“有些事,你不知道而已?!泵髁且拆堄信d味地看向姜云,“陵陽侯府暫且不論,莫非徐太傅也不曾講過你母親和長公主之間的往事?”
“殿下此言何意?”姜云微怔,但她被明燎之言提醒,意識到一個先前不曾注意的細(xì)節(jié),“我記得殿下說過,長樂長公主答應(yīng)祖母,若有機會,會讓祖母見一見她的兒子?!?p> 明燎輕輕頷首:“你在想長公主為何不曾提到須蘭金顏?”
姜云道:“是。須蘭金顏嬌美大方,又擅討好,這樣的晚輩,哪位老人會不喜歡?!?p> 明燎輕笑:“倒也不難猜?!?p> “哦?”見他有意吊人胃口,姜云笑道:“長公主離京足足二十年,殿下仍有猜中的自信?”
明燎微揚下頜,將茶盞推到姜云面前。
姜云失笑,給他斟了一杯茶,又親自端著遞過去。
明燎這才說道:“故土難離,長公主將心比心,自然不希望女兒遠(yuǎn)嫁。”
姜云的笑意頓住,片刻之后嘆了一聲:“可惜金顏不領(lǐng)情。”
這位西戎公主心機不凡,一舉一動皆有目的,不像被迫的模樣。
明燎的神色也淡了些:“若長公主的兒女顧及母親,本就不會生出異心?!?p> “長公主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奇女子?!彼粗疲従徴f道,“她是自請和親的?!?p> 姜云略有思索:“當(dāng)年一戰(zhàn)勝得漂亮,長公主……”她忽然皺起眉,“莫非在當(dāng)時,西戎與北狄就有盟約?”
“當(dāng)然?!泵髁敲加铋g的厲色越發(fā)清晰,“唇亡齒寒,兩國都不愿看到一個更加強盛的大雍。若非有和親之計穩(wěn)住西戎,他們或許會選擇背水一戰(zhàn)?!?p> “坐膏腴之地,望兼天下,中原物產(chǎn)豐盈,大雍之國力,西戎與北狄遠(yuǎn)不能及。”姜云目光沉靜,“然而戰(zhàn)線太廣,樹敵太多,此為兵家大忌?!?p> 明燎道:“即使兩國聯(lián)手,大雍也有一戰(zhàn)之力。但此舉絕非上策,以一敵二,兩敗俱傷,勝負(fù)便已失去意義?!?p> 而且,當(dāng)時的朝局并不太平,大戰(zhàn)若起,內(nèi)外交困……
姜云嘆道:“不愧是大雍的長公主?!?p> 然而明燎卻陷入沉默,久久無聲。
直到姜云稍有疑惑地看過去,他才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看來你的確不知情?!?p> 姜云面上再次浮現(xiàn)怔愣:“與我母親有關(guān)?”
明燎不會無的放矢,他既然這樣說,此事就一定涉及姜云。
“如今還知道這件事的人已然不多,但也稱不上十分隱秘?!泵髁锹忉尩溃傲觋柡罱獎钆c長樂長公主本有婚約。”
他的聲音里只有輕緩,卻在姜云心底傾掀駭浪。
她難得方寸大亂,竟頗有些無措地看著明燎。
明燎靜靜回望,相顧無言。
良久,姜云低下頭,似是自言自語一般:“難怪她會嫁到姜家。”
即使她說得很輕,但以習(xí)武之人的耳聰目明,坐在姜云身邊的太子殿下依然聽得一清二楚。
明燎以手覆住方才那一杯由姜云親手斟來的茶,輕描淡寫地再次推給她。
姜云略顯茫然地抬起頭,而明燎眼中只有平靜。
“姜勵這樣的人,配不上你的母親。所以,徐太傅才會將你接到身邊?!?p> 姜云生而不幸,幼年之時無人問津,她被迫去往江南,分明是父親不慈的緣故,明燎卻特意換了一種十分溫柔的說辭。
“為社稷犧牲的不止長公主,你可以活得自在一些。”
姜云沒有回答。
大約過了一炷香,她慢慢端起茶盞,深深抿了一口。
“難怪您和陛下,對我如此縱容?!?p> 長樂長公主毀約另嫁,有失天家顏面,幸得她的摯友挺身解圍。
大雍宮廷欠了姜云生母一份情,而且再也沒有彌補的機會。
候春鳥
我高估自己了,說中午更新,實際下午才起床。 明天大概還是這個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