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說站在高處,看到成沖一刀結(jié)果了潞嬰,不由心生觸動,這也算是替他報了殺父之仇,他思量一番,決意救成沖一命。
而此時的成沖已戰(zhàn)到力竭,正在迷離之際,高丘之上的秦人一沖而下,恍若神兵,從天而降。
秦人突如其來的攻襲,打得狄人措手不及,而沒了潞嬰的潞氏狄兵,要比往日好對付許多。
亂戰(zhàn)之中,一騎快馬,自成沖身前飛馳而過,馬上那人一把拉起昏厥的成沖,將其伏在馬背之上,爾后呼嘯離去。
兩個時辰后,秦人一掃狄兵,這可謂自秦人與潞氏交手以來,為數(shù)不多的一次大獲全勝。
渭北之濱,魏慶的人馬早已趕到,等候著周兵。魏慶稍作思量,爾后猛然舉起刀,朝著自己的手臂狠狠一斫,傷口見血。
“魏將軍?你這是?!”屬下一驚,不解其意。
“做戲么,總要逼真些?!蔽簯c似回答又似自語。
沒過多久,伊捦與撤離的周兵向著周軍大本營回退,恰好遇到此處的魏慶一行。
“魏將軍,你何故會在此?”伊捦心中疑惑。
“伊捦,我軍已經(jīng)大勝了皋落一族,鮑將軍命我?guī)еp騎兵,火速前來通知和接應(yīng)成副將與眾將士撤退!”魏慶言之鑿鑿,擺出一副急迫之態(tài)。
“鮑將軍剛剛得勝么?倒是叫我們等得好苦?!币翏筒唤?,心里想著,怕是鮑昱一早便勝了皋落尨吧,怎得這般沉得住氣,才想起來通知我等!
“鮑將軍一早便派我們前來,不料,我等在途中竟遇上了皋落帶的殘黨,奮力廝殺了好一會,方能擊破敵軍,也因此誤了時辰。”魏慶的謊話說得冠冕堂皇。
伊捦本是不信,可見著他手臂的刀傷,不由得猶豫起來,難道……鮑昱并沒有想殺成將軍?當真是由于報信的魏慶在途中對抗殘余敵軍才誤了時辰么……
“伊捦,成副將呢?”魏慶明知故問道。
“成將軍他……為了能讓兄弟們撤離,不惜單騎突圍,與我們分頭而走……此時,還不知道他身在何處,是否已經(jīng)擺脫敵軍……”伊捦滿心擔憂。
“原來如此,你放心,成沖武藝絕倫,應(yīng)該不會有事的,說不定這會已經(jīng)抄近路回到營帳了?!蔽簯c口上說著,心卻道,這個伊捦跟著成沖久了,還真是一樣的愚不可及,單騎如何能沖破千軍萬馬,這回,成沖怕是已經(jīng)死得透透的了吧。
伊捦姑且這么安慰自己,于是隨著魏慶等人回營。
嫘牧見魏慶一眾去了如此之久,心里本就七上八下的。見到撤回來的軍中并無成沖身影,而士兵一個個都垂頭喪氣的,他不禁焦急起來,問伊捦道,“成將軍呢?怎么沒跟你們一起回來?!”
“我們……是分頭撤離的,我……還以為……成將軍他……已經(jīng)回來了……”伊捦支支吾吾,爾后描述了當時的情景。
嫘牧聽罷,心里有種不好的預感,忙道,“怎么會這樣?那他是往哪邊走的?我這就去尋他!”
“漠北以西……”伊捦說著,“我跟你一起!”
兩個人顧不上跟鮑昱請示,便瘋了一樣騎上馬往外跑,一眾成沖的舊部也縱馬相隨。
“你們這是要做什么?眼睛里還有沒有軍法了?!”魏慶見狀,怒斥眾人。
“魏慶將軍,鮑將軍命你掩護成將軍安全撤離,你去了這么久,卻連他的去向都不知!就是這般完成任務(wù)的么?!現(xiàn)在你不去尋他就罷了,還阻攔我們,究竟是何居心?!”嫘牧對道,毫無退卻之意。
“你?!嫘牧……你才入軍幾天,就這般放肆!信不信我將你軍法處置!”魏慶怒道,爾后吩咐手下將嫘牧一眾攔住。
正是劍拔弩張時,鮑昱從中軍帳中走出來,高聲喝道,“都給我住手!”
“將軍!”魏慶連忙停下,上前解釋道,“這些人目無軍法,欲擅自行動,我正想好好教訓教訓他們!”
鮑昱走上前,問嫘牧道,“何故擅自離營?”
“回將軍……末將想去尋成沖將軍!”嫘牧如實回答。
鮑昱轉(zhuǎn)過頭,看著魏慶,問道,“你去漠北時,未見得成沖么?”
“……將軍,屬下在往漠北行進之時,遇上了皋落帶的殘黨伏擊,糾纏了許久,因此耽擱了時辰。剛到渭北時,便遇上了伊捦他們,因而……未見得成副將。屬下……屬下有愧,還請將軍處罰!”魏慶把一早備好的說辭講出來,假模假式地跪在地上。
鮑昱遂道,“罷了,這也不怪你!起來吧!”
“謝將軍!”
鮑昱看了看嫘牧,用極為寬仁的語氣說道,“你們?nèi)グ?!成副將未歸,本將也是憂心不已!你們便即刻出發(fā),替本將去找尋他的下落,希望能護他周全。”
嫘牧忙道,“屬下領(lǐng)命!”
“魏慶,你也帶著輕騎兵同去,漠北一帶,盡是潞氏的人,務(wù)必要小心行事?!滨U昱命令魏慶道。
“……諾!”魏慶應(yīng)道,心里不由得暗嘆,這鮑將軍真是千年的老狐貍,不僅演戲天衣無縫,幾句話說得也是滴水不漏,既收買了人心,又將成沖的事跟自己撇的干干凈凈……倒顯得他里外不是人了。
于是,嫘牧、魏慶一眾周兵自營地出發(fā),一路向漠北飛馳。一方是心急如焚,一方是惺惺作態(tài)。
終于,周兵在漠北的高丘之下,發(fā)現(xiàn)了還未及打掃的戰(zhàn)場。
狄兵橫尸遍野,血染千里,場面何其慘然,看著便能想象出戰(zhàn)斗之時的壯烈。
怎么死了這么多狄兵?!魏慶心里犯嘀咕,即使成沖本事再大,也不可能一個人滅了千軍萬馬吧?
直到走近,周兵才發(fā)覺,這死去的士兵,除了狄人,還有另一方……
“這是……秦人么?”伊捦蹲在地上,見死者裝束,不禁驚道。
“是秦人,沒有錯?!蔽簯c的眼睛掃視著這片血洗之地,心想著,呵呵,想不到秦人也來湊熱鬧了。爾后余光一掃,卻見著成沖的纖離馬,正奄奄一息地伏在地上。他走過去,只見那馬的身上、前蹄盡傷,已是救不得了。
“這是……成將軍的馬?!”伊捦心頭一慌,戰(zhàn)場之上,唯有人去馬流連……
“看來,成沖是兇多吉少了……”魏慶話音剛落,卻冷不防地被嫘牧揪住衣襟。
“魏慶!你說!你是不是故意拖延時間!害得我家將軍遇險,生死不明??。 彪m然鮑昱和魏慶說得毫無疏漏,可嫘牧心里就是不能全然相信,更不愿接受這樣的事實。
魏慶一拳將嫘牧打倒在地,吼道,“小畜生!你給我放老實點,沒憑沒據(jù)的,少在這血口噴人?。 ?p> 嫘牧趴在地上,剛好能看到不遠處潞嬰的尸首,旁邊是……一柄青銅劍……如此熟悉的青銅劍……
他顧不上再跟魏慶理論,便掙扎著爬起身,踉蹌地走上前去,拾起了那柄半埋進黃沙、血跡斑斑的青銅劍,劍柄上還刻著‘含光’。
“這是……師父的……”嫘牧捧著成沖的含光劍,眼眶已濕。
魏慶自然認得出這柄常武勇士的專屬寶劍,更知道作為習武持劍之人,劍不離身的道理……他在心中暗思,今日如此混戰(zhàn),成沖啊成沖,不知你是死在了狄人的刀下,還是死在了秦人的箭下……四處亂尸橫陳,皆是血肉模糊的肢體,就算我想要替你收尸,怕是都困難了。
然而,他還是下令,命眾人仔細分辨,從死人堆里找尋成沖的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