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入寒季,氣候日漸轉(zhuǎn)涼。
沿著藍海一路北上,過了日暮山城兩百余里,便是羌苛平原。平原地理位置較高,極目所望,空無一物,開闊而廣袤,四周的盡頭便是天與地的交界處。時下雖是兩季替換,地面卻已覆了一層薄薄的冰,腳踩在上面,不斷的發(fā)出“咔擦”的碎冰聲。
祁言領(lǐng)著近兩萬的族人在勁風(fēng)中前行。約莫是下過雨雪的緣故,平原上籠罩著一層白茫茫的霧氣,導(dǎo)致視野不怎么清晰。所有人都裹緊了衣服,又困又倦,但在祁言的指揮下,他們不敢停歇,只能麻木的前行。
自數(shù)天前,祁言得知了南郡方面的消息,他就加快了行進的速度。他必須趕在局勢更惡劣前,集齊一支可觀的隊伍,為自己族人的生存尋求保障??膳逄匦侨说牟柯鋵嵲谶^于分散,加上本身戰(zhàn)斗力低下,一旦地球軍出局,他們只會重新淪為各個種族的奴隸。他深知要與各方的大軍抗衡,單靠目前的力量,純屬以卵擊石。他必須找個合作方。
祁言正在沉思這個問題,驀地,前方的眾人停下腳步。他順著大家的視線望去,只見正南方向,天地一線間,出現(xiàn)了一條深色的陰影。那條陰影以極緩慢的速度向著他們推進,直到漸漸現(xiàn)出了輪廓。
有人高呼了一嗓子:“是軍隊!”
大部分佩特星人即刻炸開了鍋,像在熱油里撲騰的螞蟻,焦躁不安。
“怎么辦?這是哪方的軍隊?會襲擊我們嗎?”
“會不會是巨坦人?我可不想再被抓回去當他們的苦力!”
“那我們要往回跑嗎?長老!長老在哪?!”
驚恐的聲音此起彼伏。年邁的長老被眾人圍在中間,一時也心神大亂,不知所措。祁言疾步走到隊伍前方,瞇著眼睛眺望了一遭遠處,沉聲道:“不是巨坦人?!?p> 所有人看向他。
“這些人身高和地球人差不多,這里離日暮山城很近……”他的話還沒說完,又有人大叫起來:“是地球軍隊?他們?yōu)槭裁磿霈F(xiàn)在這里?如果是他們的話,我們是不是沒有危險了?畢竟那位方小姐釋放了我們?!?p> “也許是的。”有人附和。
可當即有人反對出聲:“別忘了她是怎么坑殺我們的同胞的!如果是地球軍,有什么值得慶幸的?!”
眾人鴉雀無聲。
就在這時,祁言做了個象征危險的手勢,朗聲道:“是蟲族!他們穿的黑色軍服!”
這話一出,眾人急得團團轉(zhuǎn),有膽小怕事的,已經(jīng)開始往原路返回。祁言沖回隊伍中間,提高聲調(diào)喊:“先別亂!大家聽我說,這里是平原地帶,人數(shù)上我們不占半點優(yōu)勢,如果沒有紀律的亂跑,我們很快就會被蟲族大軍殲滅。剛才來的路上,我注意到有一個夾溝,夾溝里有幾個大洞,應(yīng)該是鉆地鼠造成?,F(xiàn)在大家先退回夾溝處,進入地洞,準備迎戰(zhàn)!”
“迎戰(zhàn)?”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瑟瑟發(fā)抖:“那可是蟲族的軍隊,我們才多少人?怎么打得過?”
“是啊,差距太大了,我們根本沒有活下來的機會!”
“不如……就讓他們抓了吧,也許還有活路,大不了就是做回奴隸?!?p> 聽見最后一句話,眾人都沉默不語。祁言深吸一口氣,淡漠的目光掃過說話的三人,聲音凜冽卻又帶出了絲絲的緬懷:“有人跟我說過,戰(zhàn)爭,只有兩種目的。一者,是為了生存和自由,二者,是為了征服。在見過自由的人生該是什么模樣后,我不會再卑躬屈膝的去做奴隸!你們可以選擇,跟我一起抗爭侵略者,為自由和種族的延續(xù)奮戰(zhàn)?;蛘?,放棄最后的血性,茍延殘喘,雙手奉上今后的人生!”
眾人面面相覷,在懼怕和放手一搏間苦苦掙扎。沒有人敢第一個做出抉擇,他們不愿成為種族的叛徒。
窒息的緘默里,年邁的長老終于發(fā)了話:“相信祁言吧,大家拿起能用的武器,即使這一次我們沒有人能夠活下來,至少,我們進行過反抗了,沒有一味的處于挨打的局面。這對我們的族人來說,是一種進步。”
“長老……”祁言感激的看著他。
片刻后,一名婦女拿出了一根木頭棍子,神情堅定。隨即,她身邊的幾人也做出了相同的反應(yīng),更多的人見狀,紛紛拿出根本稱不上武器的各種東西。有打獵用的長矛,有簡易弓箭,還有做飯用的器皿,少數(shù)人手里拿著從人類據(jù)點帶走的弩箭和鐵劍。
祁言掃視一圈眾人,定了定心神。實際上,他自己都處于一種精神極度緊繃的狀態(tài),他不斷的回憶著方洵九在戰(zhàn)場上指揮的模樣,闔了闔眼,沉聲道:“鉆地鼠一旦在某個地方定居,一定會在地下打出復(fù)雜的地洞,以避過它們的天敵。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大家進入地洞后,立刻分散開,朝著蟲族大軍的方向暗中行進,每條有人進入的地道必須留下記號。如果遇到鉆地鼠的痕跡,要擇道避開,相信大家都明白,鉆地鼠對于我們來說,危險并不亞于這些蟲族士兵?!?p> 眾人煞有介事的點頭。
正如祁言所言,鉆地鼠是一種體型碩大的嚙齒類動物,本性食肉,除了高大的巨坦人,普通的人種對于這種動物來說,都是一頓饕餮盛宴。
祁言摸出一把一直帶在身上的小手槍,眸光黯了黯,緊接著道:“注意蟲族的腳步聲,以槍響為信號,聽見槍聲,在攻擊范圍內(nèi)的,即刻發(fā)動進攻,不要離開地洞,把手里的武器都利用起來,能殺一個是一個?!?p> “好!”
“第二聲槍響時,所有人轉(zhuǎn)換路徑,留下過記號的地洞,不要重復(fù)進入,依次循環(huán),都明白了嗎?”
“明白!”大家齊聲應(yīng)下。
祁言把手槍收起來,揚起手道:“那就分頭行動!出發(fā)!”
所有人當即加快步伐,朝著之前路過的夾溝跑去。祁言把年邁的長老背在背上,也快步跟上。他一邊跑,長老一邊道:“你真的成長了。”
祁言:“……”
“以前你是個不怎么說話的小家伙,沒人知道你在想些什么,部落里的事情你也從來不參與,現(xiàn)在,你可以領(lǐng)導(dǎo)我們了?!?p> “長老……”
“你讓我看到了屬于我們的未來,好樣的,小伙子。”
祁言咬著下唇,不再言語。抵達夾溝后,他讓眾人先后進入,自己也尾隨其后。
整齊而有序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強有力的踩踏下,地洞里的泥土簌簌落下。巨大的危機猶如一塊大石壓在每個人的心頭。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著生死的判定。祁言伏在地面,默默倒數(shù)著攻擊的時間。忽然,一波從更遠處快速逼近的響動沖亂了蟲族大軍的步伐,地面上的動靜登時凌亂起來,所有佩特星人都注意到了這個變化,握著武器的手不禁冒出冷汗,他們吞咽著口水,密切聆聽著是否有槍響。
而在八百米開外,一輛戰(zhàn)車徐徐行進。方洵九盤腿坐在戰(zhàn)車上,一面摸著自己的腳踝,一面懶散注視著平原上的局勢,身旁一名旗手和信號手,正接替用望遠鏡關(guān)注著前線。
“方小姐,那些佩特星人都不見了。”
“哦?!狈戒诺瓚?yīng)了一聲。
信號手又道:“蟲族開始布防,準備和我軍正面沖擊?!?p> “騎兵分開兩邊,沖擊蟲族的左右路,步兵跟上,進攻中路,弓兵準備放箭,準心都給我瞄準矮個子的后方!”
“是!”
兩方短兵相接。方洵九的突然出現(xiàn),讓蟲族的指揮毫無心理準備。在此之前,蟲族覷準了那小部分的佩特星人,正想著一雪安加拉峽谷的恥辱。不料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蟲族指揮只好分開前后軍,讓重兵迎擊后方的地球軍,前方則留守了近十萬拉開防線,緊盯那些莫名消失的佩特星人。
方洵九打了蟲族一個措手不及,在第一波對沖里,略占了優(yōu)勢。但很快,人數(shù)的不足便凸顯出來,蟲族的將領(lǐng)畢竟也是久經(jīng)戰(zhàn)場,極短的時間內(nèi)就調(diào)整出相應(yīng)的戰(zhàn)術(shù)。在平原戰(zhàn)里,人數(shù)和武裝力量是決定勝負的關(guān)鍵。方洵九眼看中路不敵,下達了第二道指令:“步兵緩慢后撤,弓兵掩護,騎兵繼續(xù)擾敵,不要臉對臉,都給我跑著打?!?p> 旗手發(fā)布了命令,隊形旋即變化。
再過了幾分鐘,信號手道:“方小姐,和您說的一樣,蟲族那無腦指揮開始追著我們的步兵打,他們的前后軍出現(xiàn)裂縫了。”
“很好?!狈戒庞靡粋€相當糟糕的姿勢爬起來,困難的扒拉在信號手身上站穩(wěn),墊著一只腳瞇眼瞅前方,揮手道:“發(fā)信號,讓第二分隊開始進攻?!?p> 信號手朝天崩了一枚紅色信號彈。一支近七萬人的隊伍從平原東面驀然出現(xiàn),借著白茫茫的霧氣,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逼近了蟲族前后軍的斷裂處。
此時,祁言也開始有所行動,伴著一聲槍響,蟲族前軍所在的區(qū)域,地面猝不及防的出現(xiàn)許多大洞和尖銳的武器,將完全沒注意腳底的蟲族士兵瞬間殺了個人仰馬翻。
蟲族指揮大罵一聲:“操,中計!”想指揮重兵回防,時間上卻已經(jīng)來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另一支由騎兵打頭的地球軍沖進了隊伍中部,硬生生隔出一條不可逆的戰(zhàn)線。
方洵九身處遠處,看著這一幕,眉眼由不得微微上揚,笑道:“小兔崽子?!蹦巧駪B(tài),那語氣,說不出的驕傲,就像自己親手栽出來的苗子長成了參天大樹的自豪。旗手和信號手同時看向她,方洵九正了正臉色,轉(zhuǎn)為不屑的語調(diào)道:“這些蟲族的指揮官白長腦水了。明知道遇上的是爸爸我,還不吸取上一次戰(zhàn)敗的教訓(xùn),還敢追,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痛?!?p> 信號手道:“方小姐,蟲族指揮正在命令后軍回防。”
“來不及了,南北兩翼收攏,第二分隊推進戰(zhàn)線,主軍全力前壓!”
“是!那蟲族前軍呢?”
“別管了?!狈戒琶掳停骸翱偟媒o小輩一個站在歷史舞臺的機會。這兔崽子要是這么點本事都沒有,回頭我就給他一個來自爸爸的死亡凝視?!?p> 旗手:“……”
信號手:“……”
兩人并不想體驗來自爸爸的死亡凝視,于是趕緊挺胸抬頭,堅守自己的工作崗位。
隨著時間的推移,方洵九和祁言頭一次在戰(zhàn)場上打了一回默契的配合,雖然并無事前交流,但祁言畢竟是她親自教出來的,對她的套路熟悉得就好像深知她喜歡吃什么菜一樣,覷準地球軍拖住蟲族主力部隊的機會,用猥瑣的地道戰(zhàn)打法,將蟲族的兵力逐個消滅。蟲族前怕狼后怕虎,貿(mào)然進入地洞的不是被佩特星人迂回弄死,就是被鉆地鼠生吞活剝。戰(zhàn)至尾聲,蟲族的大半兵力都葬送在了兩方的夾擊下。指揮官知道不宜再拖延,集中剩余兵力向西面突圍。方洵九交代只追兩百米,隨后就吹號收兵。
直到號角聲伴著刺骨的風(fēng)響徹整個羌苛平原,地面上的腳步逐漸遠離,躲在地洞里的佩特星人才緩過了一口氣。他們紛紛從地底下冒出頭來,不敢置信的打量著一地的狼藉。蟲族不見蹤影,沒有散盡的白霧中,地球軍已經(jīng)撤到了北邊,天地相接處,只能模糊看清那些士兵的身形。
眾人狼狽的爬出地洞,聚集在一處,拍打著身上的塵土,帶著幾分迷茫問:“我們……活下來了?我們……贏了嗎?是地球軍幫助了我們?”
祁言這時也走到眾人中間,眸光像被什么東西黏住,一動不動的盯著北方。
長老肯定的說:“是的,我們贏了?!?p>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還是不敢相信眼前的狀況。半晌,才有人爆發(fā)出一聲高亢的歡呼,每個人都欣喜若狂,慶幸著這一次的劫后余生。幾個壯漢走到祁言身邊,正想把他抬起來扔上天以示慶祝,祁言卻皺著眉頭叮囑長老:“別停歇,不要放松警惕,現(xiàn)在立刻按原定的計劃,前往瀾山的噶林部落。”
“好?!遍L老點點頭。
祁言又道:“我隨后追上你們?!?p> 長老剛想問他要去哪,祁言人影一閃,已經(jīng)快速奔向了北邊。
……
出了戰(zhàn)區(qū)三公里,則是一片稀疏的林地。從羌苛平原回轉(zhuǎn)日暮山城,這是必經(jīng)的路線。幾個受了輕傷的士兵慢悠悠的跟在大隊伍后面,正在小聲的攀談。
“看來蟲族要倒血霉了,方小姐今天的架勢擺明了就是繼變色人種后,要拿這些矮子開刀的節(jié)奏?!?p> “遲早的事。據(jù)說方小姐和巨坦人那位主帥的關(guān)系不錯,已經(jīng)定下了口頭協(xié)議,兩方暫時停戰(zhàn)。現(xiàn)在變色人種式微,獸族還沒過海,只剩下蟲族了。我估計方小姐是不會讓他們成功到維圖城匯合的?!?p> “說來也奇怪,蟲族這次幾個據(jù)點的兵力都在往維圖城前進,距離南郡最近的應(yīng)該是繞紅峽谷過去的那一支,方小姐為什么要不遠千里先來阻截羌苛平原的蟲族?”
“誰知道呢?也許是為了救那些佩特星人吧?!?p> “是為了那個學(xué)生?”
說到這,幾人像窺探了自家爸爸不可言說的感情史,偷偷互遞了個八卦領(lǐng)導(dǎo)桃色新聞的猥瑣眼神,愈發(fā)低聲道:“肯定是的,你們不知道當時在鷹堡押注誰能率先贏得方小姐的芳心,她那個學(xué)生投注率最高嗎?”
“真的?”另一個士兵喪氣的說:“媽蛋,這些虛偽的家伙,還說什么要給首長打氣,大家集體押首長,我一直以為首長贏面最大,下了重注,這下是不是要賠的褲衩都不剩了?不過,我不是聽說在南郡時,首長向方小姐求婚了嗎?”
“百分之九十的可能被拒絕了?!迸赃叺耐虐参康呐呐倪@貨的肩,和他咬起耳朵:“那些混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而且,有可靠消息,方小姐這不是腿受傷了嗎?據(jù)說是為了趕路來救她這學(xué)生,半道上挑了一條山路,被猛獸給撲了,九死一生才來的日暮山城?!?p> “臥槽……”另一人的感嘆還沒順利發(fā)出,忽然,面前一道勁風(fēng)刮過,吹得幾人風(fēng)中凌亂。嚼舌根的士兵們同時噤了聲,目瞪口呆的看著彷如幽靈一般閃現(xiàn)過去的影子。
“……”
“那……那是什么玩意兒?”其中一人驚呼。
“是……是個人?”另一人答話。
“不可能吧,人能有這么快的速度?”
“普通人沒有,但好像……方小姐那個學(xué)生,就真的有?!?p> “……”
大家集體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而此時,方洵九正命令進了林地的士兵原地休整。自己坐在一棵樹下,齜牙咧嘴面目全非的瞅著一名年輕的軍醫(yī)剪開她腳踝上帶血的繃帶。興許是之前領(lǐng)兵出發(fā)時沒注意到傷勢,這會兒皮肉混著血和繃帶粘在了一起,軍醫(yī)一撕,她就疼得嗷嗷大叫:“擦擦擦擦,輕點輕點,你是在扒皮還是在救命!”
“方小姐……”軍醫(yī)滿頭大汗,一邊說著:“您忍一忍?!币贿吀拐u一個名聲響徹銀河系的著名女指揮怎么能這么怕痛,簡直幻滅。
方爸爸根本不在意他人的眼神,扯著嗓門殺豬似的叫:“這尼瑪比發(fā)痔瘡還痛你讓我怎么忍!趕緊的,拿個板磚把我敲昏!”
“方小姐……”軍醫(yī)為難的看著她。
方洵九琢磨干脆還是自己找板磚,目光四處轉(zhuǎn)了轉(zhuǎn),還沒找到可用器材,驀地,一只手臂塞進了她嘴里。
方洵九:“……”
軍醫(yī):“……”
在場其余呆若木雞的士兵:“……”
祁言居高臨下的站在方洵九邊上,大家都還在反應(yīng)這家伙是用什么非人的速度沖進了上百萬的大軍中心,他就冷漠的盯著軍醫(yī)說:“還不撕繃帶?”
軍醫(yī)一噎,福至心靈,爪子一抖,繃帶粘了點方爸爸的皮肉直接被剝離。方洵九痛得心窩子一抽,想放聲大叫,卻苦于嘴里有障礙物,只能滿含淚水的嗚嗚咽咽。祁言心疼得靈魂出竅,一言不發(fā)的睨了方洵九片刻,猛的把她打橫抱起來,同樣以非人的速度,八百米沖刺消失在了一干士兵的熱切注視下……
將領(lǐng)甲:“我去,方小姐被綁架了?我們追還是不追?”
將領(lǐng)乙:“綁架見過這么有情調(diào)還公主抱的嗎?”
將領(lǐng)甲:“沒見過,所以追還是不追?”
將領(lǐng)乙:“你如果太久沒看動作愛情片,我建議你追?!?p> 將領(lǐng)甲頓時開竅:“走吧,各回各家各找各媽?!?p> 于是,方爸爸的一眾小弟們心安理得的拋下了她,有組織有紀律半點也不辜負領(lǐng)導(dǎo)信任的先回去了據(jù)點。
被兔崽子強行抱走一路上吹得五官變形的方洵九:“……”
一處隱秘的山洞里,悄無聲息。
黯淡的天光從狹窄的頂縫上照落下來,堪堪映出了洞中的情形。石壁上的巖石水滴在一塊平滑的石頭表面,時不時發(fā)出沉悶的聲響。方洵九靠坐在一個角落,受傷的腿搭在另一條腿上,洗得發(fā)白的牛仔褲因經(jīng)歷了重重挫折,已經(jīng)破成了幾十年前最流行的乞丐款式,將她雙腿的輪廓若現(xiàn)若現(xiàn)的顯現(xiàn)出來。她身上穿著一件單薄的長袖t恤,無法和高原上的寒氣抗衡,早已凍得雙唇發(fā)紫,抱著手臂一個勁兒的哆嗦。祁言把她安頓在這里后,一個字也沒留下就轉(zhuǎn)身離開。方洵九焦躁得剛要念叨,祁言卻又折返了回來,手里抱著一堆枯木。
他熟練的在洞中升起了火,又將大石頭搬到火堆邊上,這才抱起方洵九坐到石頭旁,讓她有個靠背的東西。
還是如此的細心體貼,熟悉的感覺,懷念的味道。小棉襖,你值得擁有。
方洵九太久沒見著他,專注的凝視著他的眉眼,連一個小細節(jié)都不肯放過。他似乎成熟了些,眼里的光彩收斂了些,但還是很好看,和離開鷹堡時沒有半分差別。
一想到在鷹堡的種種,方洵九就倍感五味雜陳。她收回視線,只看著自己的手背。祁言注意她的異狀,沒有急于詢問,反而是捧起她受傷的腳??吹侥堑郎羁梢姽侨獾膫跁r,他的五指捏出了脆響,像是痛在自己身上。
“怎么傷的?”祁言問。
“沒事的,不打緊。”方洵九想縮回腿,卻被這娃緊緊捉住。他又問了一遍:“怎么傷的?”
有點可怕……仿佛升級版黑化熊孩子3.0。方洵九咽了口口水:“來日暮山城的路上,碰見一種熊,嚶嚶嚶的,跟個小孩在哭似的,我一時大意,就被撲了一下?!?p> “人熊。”祁言倒抽一口涼氣。
果然是九死一生,就方洵九這種戰(zhàn)五渣,十個壯年碰上人熊都不一定能活著回來,她居然只是傷了皮肉。祁言再次被她的主角光環(huán)輻射,由衷的產(chǎn)生了佩服。
他許久沒說話,方洵九也就跟著沉默。好一會兒,祁言拿出隨身的匕首,猝不及防的在自己掌心割了一刀。
方洵九:“????”
方洵九:“干啥呢?沒道理看見我受傷你也要來個自殘找存在感吧?我教你的小學(xué)思想品德你都還給爸爸了嗎?”
祁言沒搭理她,埋頭舔舐上她的傷處。方洵九驚得一激靈,等反應(yīng)過來,立即按住他的肩,詫異道:“你做什么?”
祁言不語,濕軟的舌尖蜿蜒出一路水色。方洵九的呼吸急促起來,血氣上涌,從脖子往上,全成了緋紅一片,宛如能滴出血來。她毫不懷疑,這個時候但凡有點火星子,她那顆燙得失去知覺的腦子能轉(zhuǎn)眼炸出一朵煙花。她閉了閉眼,努力找回應(yīng)有的冷靜,平緩道:“唾液是沒法消毒的小朋友。”
被無情戳穿的祁言:“……”
祁言頓了頓。
方洵九接著道:“而且,出發(fā)時軍醫(yī)才給我抹了酒精,我單純的問一句,你不覺得辣嘴巴嗎?”
祁言默默地挪開嘴,面無表情的把割傷了正滲血的手掌覆在她的傷處。方洵九又驚了一下,以她自認為洞悉一切的敏銳竟然無法給祁言這神棍般的舉動找一個合適的借口。她想了想,說:“你是要給我輸血嗎?”
祁言:“我能夠自愈。”
“我知道,你是人民幣玩家。”
祁言抬起頭:“彭毅說過,自愈基因在我的血液里?!?p> “……”
那一霎,方洵九竟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來面對祁言。從前,他在她面前一直是順從呆萌的形象,但她明白,他的骨子里有著叛逆的本性,所以他會心生嫉妒暗算賀子昂。鷹堡一戰(zhàn)是他們兩人關(guān)系的分水線,決裂的那天夜里,她清楚的看見祁言眼中的神采逐漸消弭,曾經(jīng)的愛慕被冷漠取代,一如他對其他人。方洵九以為,祁言對她的所有感情也會停止在那個晚上,但母胎單身的她卻不大了解,感情這種事,不是電燈開關(guān),說斷電就斷電,以至于再次被祁言這么溫暖而懵懂的對待時,她有些失措,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從內(nèi)心深處涌動出來,讓她鼻頭一酸。
方洵九仰起腦袋,努力抑制著眼眶里的脹痛,深吸著氣說:“我以為你不會來找我?!?p> 祁言抿住唇。
方洵九見他不答,索性也收了話頭,只任由他在自己的腳踝上作無用功。
祁言輕輕揉捏著她的傷處,許久,才啞著嗓子道:“我沒辦法控制自己。”
方洵九:“……”
祁言抬眼睨她,眸光里有掙扎,有沖動,還有層層疊疊散不開的繾綣。
“離開鷹堡后,我有一周的時間都徘徊在附近?!?p> “我知道?!?p> “……但我不能釋懷。”
“我也知道。”方洵九垂下頭:“抱歉。”
祁言頓了頓,接著說:“我之前一直不明白你為什么會把我?guī)г谏磉?,教我打仗,讓我去釋放每個據(jù)點我的族人,離開鷹堡后,我也總是在思考這個問題。我以為你只是想利用我取得我族人的信任,為鷹堡的戰(zhàn)役作鋪墊?!?p> 方洵九斂低眼皮,沒有反駁。同樣的話,在決裂時,祁言已經(jīng)說過。
祁言目光灼灼的看著她:“直到剛才,我才確認你的想法?!?p> 方洵九也看向他,無聲的等著他接下來的說辭。
“你告訴過我,我們這個種族之所以一開始就淪為奴隸,是因為沒有核心領(lǐng)導(dǎo)帶領(lǐng)大家進行反抗,所以,你培養(yǎng)我,是基于這個想法,對嗎?”
片刻。
方洵九勉強笑起來,拍了拍他的頭:“小家伙,你長大了?!?p> 祁言順勢握住她的手,將她的掌心貼在自己的臉頰上。方洵九被那灼熱的溫度一燙,想縮回手,祁言卻不肯松開。
“如果……鷹堡一戰(zhàn)時,戰(zhàn)斗力低下的不是我的族人,而是地球軍,你還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嗎?”
方洵九默了默,半天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她的腦子里在天人交戰(zhàn),一邊是祁言知道自己的族人被葬送時絕望的神情,一邊是三年間和祁言形影不離的點點滴滴。她長嘆一口氣,組織了一下思路,這才緩聲道:“你應(yīng)該還記得,我與你說過的地球的現(xiàn)狀。”
“嗯……”
“七十億人的生命,都牽連在這一場戰(zhàn)爭的結(jié)果里。我不能冒險,抱歉?!?p> 祁言握著她的手微微一顫。
方洵九趁隙收回手,憐惜的望著他陰影下的容貌:“一視同仁唯一的前提,是保全最大的利益。地球軍在過去二十年的戰(zhàn)斗里,傷亡太多,已經(jīng)經(jīng)不起大規(guī)模的折損。我必須精打細算每場戰(zhàn)爭的消耗,為后續(xù)的戰(zhàn)事做下最有利的規(guī)劃。如果在鷹堡犧牲的全是地球軍,即使我發(fā)揮超常,也無法應(yīng)對完全戰(zhàn)力的獸族。一旦獸族過海,便是我方出局。我不想騙你,你明白嗎,祁言。七十億和兩百萬,是一個單項選擇的送分題。”
祁言埋著頭,方洵九看不到他此時的表情。她把傷腿從他的另一只手抽出,踩在地面踮了兩下,艱難的站起身,矮聲道:“我知道你不能接受,我也不奢求你和你族人的寬恕,對于我做出的所有選擇,我會承擔后果?!?p> “你可以彌補?!逼钛詯瀽灥?。
“彌補?”方洵九不解。
祁言仰起頭:“我和你合作,終止這一場戰(zhàn)爭,然后讓賀子昂帶著他的士兵,滾出佩特星?!?p> 方洵九擰了擰眉頭,倏然笑出聲:“傻小子,這可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作為你的老師,我必須提醒你,行軍打仗,道為先,所謂道者,令民與上同意也。”
“《孫子兵法》,始計篇。”
“沒錯,沒白抄?!狈戒刨澰S的說:“詳細的,相信不用我再復(fù)述,悅己犯難,民忘其死。對一支軍隊來講,人心如利刃,不可不磨。你的位置還不足以左右你族人的思想,不要折了自己還沒豐滿的羽翼。好好走自己的路,未來是由你們自己創(chuàng)造的?!?p> 說完,方洵九一瘸一拐的走向洞口,打算終結(jié)兩人之間可能是最后一次的談話。她還沒邁出幾步,倏然腕子又被人抓住,祁言在她身后沉聲問:“你是要回到賀子昂身邊嗎?”
“啊?”方洵九下意識的上揚了尾音,扶著山壁茫然的瞅祁言。
這句話問得沒頭沒腦,還帶著點山雨欲來的氣息,仿佛一個居家好男人被帶了綠帽的感覺。
方洵九被這詭異的氛圍嚇得抽了抽眼角,喉嚨上的話還沒出口,祁言就一股腦的問:“南郡和鷹堡的事情已經(jīng)讓你沒有退路,你是準備聽從賀子昂的建議,退居二線回到地球和他結(jié)婚嗎?”
“……”橋豆麻袋,我什么時候說要結(jié)婚了我去?方洵九太陽穴突突的跳,一面回憶著自己究竟是哪一句話傳達了這種錯誤的信息,一面注意到祁言越來越可怕的面部表情。毫不夸張的說,這熊孩子像是要徹底黑化了。
方洵九抓著石壁上凸起的小石塊,略緊張的問:“你、你怎么知道賀子昂和我……”求婚的事?不過爸爸已經(jīng)拒絕了啊!
后面的話沒感情經(jīng)歷的方爸爸羞于出口。
于是,誤會再度加深,祁言幾乎肯定了她確實是要和賀子昂結(jié)婚。一想到兩人今后會卿卿我我干些他想了幾年但一直沒敢干的事,祁言就從頭到腳都開始純天然黑化,他咬著牙,一字一頓的問:“那么,你為什么還來日暮山城?”
“我……”
祁言兇狠的目光撞進方洵九眼里,驚得她差點不自覺要扇他一記令人清醒的耳光。但方爸爸這會兒有點慫,畢竟這里是小狼崽的主場,隨便動手,后果可能是要見上帝的。
方爸爸以為祁言是要弒師,殊不知,祁言其實是要占領(lǐng)她的身心。
方爸爸噎了噎,小聲的,試探的說:“好歹,我也當了你幾年的老師,就算現(xiàn)在我們關(guān)系有點僵,但情分還是在的,我……”
祁言仿佛被這句話刺激,拽過她的手臂一扯,帶得她一個踉蹌,將她狠狠按在了山壁上。方洵九腰間被石塊頂?shù)蒙郏菹滦囊还淖鳉獾牡溃骸肮治覜]有從頭抓你的思想教育既然今天大家都走到這個份上了我話就說坦白點,老娘可是你的啟蒙老師你不能對我揮拳頭!”
祁言果然一拳砸在她腦殼旁,用令人膽寒的聲調(diào)說:“我說了,你不再是我的老師。”
“那你也不能……”
“從今天開始,我是你的男人!”
不知道從哪學(xué)來的霸總臺詞一落,祁言用力扼住她的下巴,重重吻上了她的雙唇。方洵九被他手上的力道掐得吃痛,悶哼了一聲。覆在唇齒間的熱度,使她渾身的血液沸騰。方洵九只覺得思緒一陣空白,出于本能的推拒著他的肩,祁言反而將她壓得更緊密。跳動的火光映出兩個交疊的人影,火星子噼啪作響的聲音,巖石水滴落的聲音,像電視劇里情到深處的BGM,催化著愈發(fā)不可遏制的情欲。祁言吻得生澀而用力,沒有任何技巧可言,只憑一腔沖動。方洵九困難地支吾著,被他禁錮在方寸之間。
這完全是壓倒性的力量角逐,方洵九逐漸放棄了抵抗。她魯莽地在祁言的下唇咬了一口,祁言以為這是方洵九不滿的宣泄,干脆放棄了進攻她的雙唇,轉(zhuǎn)而反扣住她的手,將她從背后壓在地面的枯草上。
方洵九整個人一哆嗦,還處在震驚里無法自拔,祁言再度俯身吻上了她的臉頰,似在宣示占有權(quán),每一寸的肌膚都不放過。她咬緊牙關(guān)不敢出聲,越是隱忍,越是撩撥起祁言的欲望。
祁言眉眼微揚,開始順著她的脖頸往下,到她的T恤領(lǐng)口處,咬著衣服偏頭一撕,T恤頓時裂開一條長口子,露出了方洵九光潔的背部。
方洵九急忙撐起身,勉力回頭道:“停!”
祁言眸色一定。
方洵九干脆破罐子破摔:“讓我看著你。”
“……”
“我要看著你。”方洵九加重語氣。
祁言沉默少時,將她翻轉(zhuǎn)過來。兩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不同于以往,少了矜持,多了炙熱的欲火。方洵九眼神迷離,有那么一刻,她似乎想通了許多事,為什么她對著祁言時,總是很容易被撩得七葷八素?zé)o法自持,但她還需要最后的一個確認。她在祁言片刻的遲疑中主動攀上他的肩,在他的嘴角蜻蜓點水般地吻了吻,問:“你剛才要做什么?”
“我……”
“要我教你嗎?”
“……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