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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你飛出銀河系

Chapter 060 四舍五入你這就是臨陣倒戈

為你飛出銀河系 獨孤九浪 8784 2021-03-25 18:23:08

  兩方達成協(xié)議的第二天,蘇德安就領兵退回了意城。而祁言那方也傳來了消息,佯攻部隊正按照約定,從計劃好的路線返回。至此,方洵九總算恢復了些往常的精神面貌。隨著斷裂帶里的尸體被流沙掩埋,那極其慘烈的一役,也終將成為歷史上一頁沉重的篇章。

  方洵九該吃吃,該睡睡,像是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過,但她確實減少了參與軍營事務的次數(shù),三個上將都心知肚明,她這恐怕是準備退居二線了。即使心中不舍,但誰也沒有捅破這層窗戶紙,都希冀著,她做決定的時間,能晚一天是一天。

  另一個茶余飯后的話題,就是蘇德安對待方洵九的態(tài)度了。

  羅杰斯夫本來只是說漏了嘴,哪料到,唐尼和賈維斯這兩個老男人一聽,登時把這件事添油加醋夸張了百倍,傳遍了鷹堡。甚至還引發(fā)了賭局,下注賀子昂、祁言、蘇德安,誰能率先贏得方洵九的歡心。

  當然,蘇德安的下注率是負的,大家都一致認為,他要是能把方洵九拐走,他們就自戳雙目。

  方洵九這天中午本來是啃著風干羊肉路過,見著大伙兒都圍成一堆特別熱鬧,出于好奇,就湊過去聽了聽。這一聽,心情才有所好轉的方爸爸瞬間又像跌回了冰窟。當天下午,完全不懂哪里惹怒了方爸爸的唐尼和賈維斯,就再次上演了女裝裸奔……羅杰斯夫負責監(jiān)視他倆跑滿五圈,并帶啦啦隊搖旗助威。

  唐尼和賈維斯:“……”

  我不要面子的???

  這么一晃,時間很快過去。

  從南郡撤回的大部隊臨到鷹堡城外時,方洵九才在會議室聽到羅杰斯夫的匯報。她起先只讓三名上將去迎接,自己打算閉門不出。然而最后還是沒禁得住心口貓抓似的情緒,急匆匆的趕往了城門。

  炙熱的陽光下,大地被烘烤出的熱氣不斷向上撲騰。整齊的隊伍一一通過了石橋。祁言騎著山地狼處在隊伍最前面,正失望沒看到方洵九時,她卻忽然出現(xiàn)在了人后。祁言拉著韁繩的五指一縮,再也按捺不住連日的思念之情,驅狼疾馳數(shù)十米,從狼背上一個翻身跳下,猶如離弓的箭,直奔方洵九。方洵九還處在該怎么面對他的思緒里,就被他一把撈進了懷中,力度之大,險險讓方洵九以為,這娃是回來掐死她的。

  幸好,祁言及時在她的耳畔低語道:“我回來了?!?p>  方洵九僵硬著,沒有回應。祁言等了一陣兒,又抓起她的手,環(huán)在了自己的腰上,然后心滿意足地重新彎腰,把腦袋擱在方洵九肩上,蹭了蹭,小聲說:“我好想你?!?p>  方洵九面皮發(fā)燙,眼中濕熱,想勉力推開他。祁言卻手臂一收,帶得她一個踉蹌,腦袋正好撞在了他結實的胸膛。

  方洵九:“……”

  臥槽,老子的鼻子。

  祁言按住她的后腦勺,霸道總裁范兒初現(xiàn)端倪:“你沒想我嗎?”

  以防被悶死,方洵九選擇了出賣靈魂:“想?!?p>  祁言這下開心了。松開手,將她圈在自己的領地,但好在稍微拉開了些距離,足夠兩人對視。他的眼神甜得發(fā)膩,像只被主人送去歷練的小狼狗,現(xiàn)在好不容易回到主人身邊,只想把主人親親抱抱舉高高。

  主人那是必須用表情傳達了堅定的拒絕,祁言只好暫時壓住心頭無比熱切的渴望,抿嘴笑著,用手輕輕碰她的臉頰。方洵九躲了躲,沒躲過,只能硬著頭皮讓他摸。

  說實話,這個動作,應該讓她這個老司機來的。被一個二十歲的小伙子當眾調戲,算幾個意思?方洵九咽了口口水,握住他的爪子,將他的不安分扼殺在搖籃里。祁言當然不肯善罷甘休,能近一米絕不只占半米的便宜,當即掌心一轉,和她十指相扣。方洵九任由他牽著,旁若無人地打量了一下他的狀況,問:“受傷了嗎?”

  “沒有?!逼钛陨瞪敌Φ?,“你說過,讓我不要少半根頭發(fā)的。”

  “那就好。你的英勇事跡我都聽說了,對此,我只有四個字?!?p>  祁言緊張的看著她。

  方洵九拍拍他的頭:“干得漂亮!”

  祁言嘿嘿傻笑。

  方洵九又瞅向后方隊伍,張望著問:“你賀大爺呢?”

  祁言面色一白。

  方洵九的笑頓時繃?。骸俺鍪铝??”

  話音剛落,從就近的隊伍中抬出了一副擔架。眾人心心念念的賀子昂躺在擔架上,雙眸緊閉,一張臉毫無生氣。墨綠色的軍裝染著斑駁的血跡,手背上的皮膚也是一片刺眼的紅。三名上將驚慌失措的涌上前,圍著擔架大聲質問:“這是怎么一回事?!”

  祁言不答。

  方洵九直勾勾地盯著他。

  不多時,彭毅也趕來了,初步檢查過賀子昂的狀況后,大聲道:“快,把首長抬去最近的房間,讓我仔細看看!”

  幾個上將七手八腳的接過擔架,忙不迭往城內跑去。方洵九和祁言在原地杵了片刻,她拂開祁言的手,一言不發(fā)的入了城,祁言不敢多話,默默的跟在她身后。

  “身上沒有明顯的傷勢,只有后腦勺受到過重擊,有一條五厘米長的傷口。應該是鈍物造成的,否則傷口還會更深。”

  房間內,彭毅一邊將賀子昂側過身查看傷情,一邊給身邊眾人解說。

  唐尼上前問:“嚴重嗎?傷沒傷及要害?什么時候能夠醒來?”

  彭毅搖頭:“說不好,這里醫(yī)療設備有限,我能做的,也只是一些簡單的處理?!彼局鄙眢w,看向祁言:“首長昏迷多久了?”

  “七天。”

  “……”彭毅皺緊了眉頭。

  唐尼咬牙道:“嘿,你必須想辦法,躺在這兒的,可是‘佩特計劃’最高執(zhí)行官,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們一個也脫不了干系!”

  彭毅琢磨半晌,似乎下了決心,一手握拳在另一只手的掌心上一錘,沉聲道:“再觀察兩天,如果首長還是沒醒來,就立刻聯(lián)絡統(tǒng)戰(zhàn)部,送首長回地球治療。”

  眾人都不敢認同他這種高風險做法,倒是方洵九接話道:“有把握這兩天穩(wěn)住他的傷情嗎?”

  “我……”彭毅面色為難。

  方洵九仰頭嘆了口氣:“我換一個問法,有把握這兩天保住這貨的狗命嗎?”

  “可以?!?p>  “好,那就依你說的做?!彼牧税?,其余人也不再反對。彭毅急忙拿出醫(yī)藥箱子里的工具,打算給賀子昂做進一步的處理。方洵九觀望了一陣兒,便走到門口說:“都跟我到會議室,別打擾彭毅?!?p>  “是?!?p>  “你也跟上,祁言。”

  她語帶疏離,祁言澀然垂頭,應聲道:“……好?!?p>  靜無聲息。

  會議室里,門窗緊閉。唯有兩顆大功率燈泡,正發(fā)出刺刺的電流聲。方洵九坐在椅子上,祁言站在她跟前,唐尼和羅杰斯夫站在更遠處,賈維斯則是被派去安頓入城的士兵。長時間的沉默過后,方洵九開了口:“發(fā)生了什么事?”

  祁言舔了舔干澀的唇,說:“十三天前,我們在穆林山東南側遭遇變色人種阻截,情急之下,選擇了從不熟悉的山洞口進入。起先,由于地形復雜,我們略占優(yōu)勢。不過,變色人種能夠根據(jù)環(huán)境改變自身顏色,以致我沒能及時察覺他們的行動。在一次對沖中,大軍和殿后的分隊失去了聯(lián)系。當時,賀子昂……就在分隊里?!?p>  “這是發(fā)生在伏擊戰(zhàn)之前的事?”

  “是的?!?p>  方洵九闔了闔眼:“為什么要分開行動,我是說,你和賀子昂。”

  “我必須帶前鋒偵察地形,分開是為了確保他的安全。”

  “……”

  這個說法,完全沒有問題,至少從戰(zhàn)略角度來講,是正確的。但方洵九很清楚,這里面有個破綻。她不動聲色地道:“你繼續(xù)?!?p>  “失去聯(lián)系后,為了搶占先機,我率大軍從另一出口繞至穆林山西面山腰,借地勢藏匿,伏擊了隨后追來的變色人種。”

  “兩次伏擊戰(zhàn)的細節(jié)我大概能猜到,不必多說,直說后面的事?!狈戒琶奸g不見舒展。

  祁言失落的點點頭,繼續(xù)道:“確定變色人種退回南郡后,我率領部分士兵返回之前的山洞尋找賀子昂。那是七天前的事,是一名士兵發(fā)現(xiàn)的他,那時他還有意識,把他救出山洞后,他就陷入昏迷了,這期間一直沒有醒來。”

  “你和士兵,是分開尋找的嗎?”

  祁言聞言,瞳孔驟縮。他目不轉睛的睨了方洵九許久,才機械的頷首:“是。”

  方洵九按住眼眶:“我知道了。”

  唐尼和羅杰斯夫互看一眼,由唐尼上前問道:“方小姐,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做?真的要等兩天嗎?萬一這期間出了差錯,我們沒法向統(tǒng)戰(zhàn)部交差?!?p>  “相信彭毅的專業(yè)水平吧?!狈戒牌v地垂下眼:“你們先出去,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是?!眱擅蠈④P躇的走出了會議室。

  祁言一人杵在那兒,一動不動。

  方洵九不說話,他也跟著沉默不語。

  直到方洵九重新抬起眼皮,目光深沉地鎖住他。

  “祁言,你有沒有騙我?”

  祁言的身體微不可察地一顫。隨即,他肯定道:“沒有?!?p>  “……那就好?!狈戒琶懔Τ冻鲆粋€笑。

  祁言看得心頭發(fā)緊,小聲地叫了她一句,她沒有及時回應,他便悵然地問:“你在怪我沒有保護好他嗎?”

  “不。生命等價,我并不提倡你冒著危險去保護任何人。”

  “那為什么……”

  “我只是在等?!?p>  “等什么?”

  方洵九沒有回答。

  祁言默了會兒,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彌漫開淺淡的哀傷,他緊張地問:“方洵九,你喜歡賀子昂嗎?”

  方洵九與他四目相對。

  “就像……我喜歡你那樣。”

  “祁言,”方洵九搖搖頭,語重心長地說,“你可能不太了解,我經(jīng)歷了多少事。一個人成熟的標志,往往伴隨著無數(shù)閱歷的累積。而當人一旦成熟,這兩個字就意味著草木皆兵。如同一顆蘋果,在樹上成長時,會喜悅春風細雨。當它臨近熟透后,就會懼怕所有的風。因為哪怕只有一絲微風,也有可能將它吹落。人在這種心境下,曾經(jīng)那些熾烈而明朗的情緒會變得晦澀難言,也會摻雜許多算計衡量,對一個人的感情,很難用單純的喜歡,抑或是不喜歡來概括?!?p>  祁言茫然:“我……不懂。”

  “打個比方,你問的這句話,賀子昂就永遠不會問出口。如果今天是他看見我愁眉不展,他不會問我,你是不是喜歡祁言。”

  “……”

  所以,還是他和你比較相同是嗎?就像你和他都來自地球,而我在你們眼里,只是一個外族人。

  祁言握緊拳頭,盤桓在嘴邊的話,始終無法再說出口。

  方洵九見他這副糾結的模樣,主動岔開了話題:“你剛剛回來,應該先去休息。如果有多余的精力,去找賈維斯,讓他告訴你攻城戰(zhàn)的細節(jié)。到那時,你還想探討感情問題的話,我再回答你?!?p>  “方洵九……”

  “祁言,我有點累。你回來了,讓我很開心。你這次的伏擊戰(zhàn),打得非常漂亮,讓各族都知道了有你這樣一個出色的將領,這是我最近最欣慰的事情。只是現(xiàn)在,讓我整理一下思緒,好嗎?”

  “……好?!?p>  祁言悶悶地應了一聲,戀戀不舍地往門口走去。

  方洵九望著他的身影,直到關上的門將兩人的視線隔開,她才埋下了頭。

  還是她失算,應該一早解決祁言的心結,也不至于鬧出這么大的事。她對自己帶出來的娃太有信心,卻忘了,人類無法掌控的,除了意外,還有感情。

  這個道理,銀河系通用。

  她抹了一把臉,打起精神,一邊隨意地翻看資料,一邊想著后續(xù)該怎么處理她和祁言的關系。

  夜幕初上,鷹堡里亮起了稀稀落落的光影。寥落的風夾雜著細小的塵沙,在空曠的角落打著旋兒。城門外,暗色籠罩,一片漆黑,唯余朦朧的星光,灑下一地斑駁的影。

  斷裂帶前,一人獨身站立。他脊背僵直,瞳孔里泛出令人膽寒的赤色,面上神情猶如波濤洶涌的大海,隨時都能撕碎周圍的寧靜。他的腦子里,還在回想之前聽見的只字片語。

  鷹堡一戰(zhàn),近兩百萬佩特星原住民,通通葬身,無一生還。

  無一生還……

  這是怎樣殘忍的四個字。

  祁言的憤怒已經(jīng)超過了他所能承受的極限,他想把這場戰(zhàn)役的指揮狠狠殺死,用他能夠想到最惡劣的方式。到了這一刻,他才理清之前所有的矛盾點,為什么那個人口口聲聲說一視同仁,卻能在安加拉峽谷不顧安危的救自己的族人,甚至導致冬冀城的攻城部隊損失慘重。為什么每拿下一個據(jù)點,那個人第一件事就是釋放佩特星奴隸,甚至給予他們足夠的糧食。

  這些,都不是為了他。

  僅僅是為了,給鷹堡一戰(zhàn)做鋪墊!她一早想好了用什么方式拿下鷹堡,她知道龐大的犧牲不可避免,她不能損失太多人類戰(zhàn)力在這兒,以免后續(xù)的戰(zhàn)事落入下風。所以,她選擇了犧牲他的族人,那些信仰她,跟隨她,卻戰(zhàn)斗力低下的弱者,用他們的尸體為她擊開鷹堡的城門!

  祁言渾身發(fā)抖,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折磨,他甚至不敢仔細去看斷裂帶里有沒有白骨,他的眼睛模糊得看不清面前的事物,只有掌心掐出的血,一滴一滴滲進黃土,綻開一大片異樣的血色。

  他想殺了她。

  可是,那是方洵九……他該怎么做……

  祁言痛苦的抱住頭,燃燒的怒火正在焚毀他的理智,他正要有所動作,忽然,一聲尖銳的槍響,劃破了城中的死寂。

  與此同時。

  會議室中。

  方洵九仍舊保持著先前的坐姿,仰頭望著辦公桌的另一頭站著的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他拿著一把小口徑消音手槍,槍口還在冒煙。那顆子彈不偏不倚地劃過方洵九腦袋左側的三厘米處,她的耳膜還在鳴響,火藥的氣味就盤旋在鼻下。

  方洵九沒有半點懼色,沉著地打量著那個男人。他有著典型的歐式五官,眉目深邃且分明,他這會兒正看著方洵九,嘴角浮出肆無忌憚的輕佻笑意。

  “不得不說,方小姐的確不愧是戰(zhàn)場上的指揮,見慣了血腥場面,連子彈也沒法讓您動容,So amazing?!?p>  “Thank you?!狈戒鸥鴵P起嘴角,一面回想著這貨剛剛突然出現(xiàn)的場面,確定是用的粒子高速傳送帶,一面和他兜圈子,“看來,你并不急著殺我,那么……”她做了個請坐的手勢:“不如坐下來喝杯咖啡聊一聊,至少讓我明白,是誰花重金要買我的命,雇傭兵先生?!?p>  男人饒有興致地聳肩:“我可不認為,讓你開口是個好提議。”

  “何必這么有戒心呢?您可是一個拿槍的男人,除非我能瞬移,不然可沒辦法自保。抑或是,我能對您使用美人計嗎?”

  男人笑出聲:“方小姐很幽默?!?p>  方洵九面帶微笑,內心幾乎可以肯定,這貨百分之一萬是個話癆。怎么這種性格都適合來干殺手這個職業(yè)嗎?也太沒有門檻了。

  方洵九開始循循善誘:“除了咖啡,我這里只有熱羊奶,先生要喝點什么?咖啡調羊奶怎么樣?”

  “想想都令人惡心?!?p>  方洵九攤手:“那就省事一點,白開水了解一下?”她推了推桌子上的軍用水杯。

  男人微微搖著搶:“不用了?!?p>  “哦,那我就直入正題了?!?p>  “方小姐想知道什么?”男人眉梢眼角的玩味越發(fā)顯著。

  方洵九一只手撐著頭:“剛才說了,我想知道是誰花大價錢買我這條命?另外,據(jù)我所知,粒子高速傳送帶的技術還沒完善到可以把坐標定到室內,您是怎么做到的?”

  “金主的身份,我們可不能透露。關于傳送帶,我倒是可以告訴方小姐,這也是才研究出來的定位方法,十拿九不穩(wěn),今晚方小姐的運氣比較不好?!?p>  “那我應該和上帝算算賬?!狈戒砰_玩笑的說:“你們之前襲擊過巨坦人的主帥,我還以為,接下來該輪到蟲族或者變色人種,怎么又到我頭上了?看來,我應該是動了誰的奶酪,還是最大的那一塊?!?p>  “方小姐不用著急,很快會有人去天堂陪你?!?p>  “哦,是嗎?那太辛苦雇傭兵先生了?!狈戒乓贿叴蛉ぃ贿呇虢z馬跡整理對方的話。粒子高速傳送帶,如果五大種族任一一方有所突破,這不會是一件值得隱瞞的事。而且看這個人的話意,她只是金主的頭號目標,其余幾個種族,似乎也在擊殺的范圍內。最近她做的那些糟心事里,讓什么人最為憤怒,答案不言而喻了。

  方洵九喝了口水,慢條斯理道:“能夠領先五大種族,研究透粒子高速傳送帶,這位金主,實力很強大?!?p>  男人不由得被她的從容折服,由衷贊美:“說實話,方小姐的氣場,很容易征服任何男性。如果不是必須要取您的性命,我很愿意做一個您的追求者?!?p>  “那么,先生是愿意可憐一下我這個獵物?”

  男人笑著否認:“我只負責收錢辦事。對于我們這種人來說,金錢可比愛情有用得多。我很抱歉,美麗動人的小姐,是該說再見的時候了。”男人把槍重新瞄準她的腦門。

  方洵九“嗯”了一聲,再抿了一口水潤喉嚨,把桌上的資料“啪”的一聲合上。目光越過擋在身前的男人,望向窗戶外的動靜。小片的磨砂玻璃上,有幾個人頭,正在蠢蠢欲動。

  方洵九道:“不知道先生了不了解我的口頭禪?!?p>  “什么?”男人詫異。

  方洵九神色一冷:“反派死于話多。想殺爸爸,你還嫩了點,上個有著謎之自信來取我命的人,墳頭草都三米高了?!?p>  “……”

  話音一落,猛地,會議室的大門被人撞開。男人驚悚回頭,手上正下意識地要扣動扳機,只見一個身影快如鬼魅,他甚至來不及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就被人用雙手扳住了腦袋。他完全是出于本能的防衛(wèi)意識,想調轉槍口先解決眼前的危機。但動作還沒實施,隨著一聲骨頭斷裂的聲響,他的頭轉了180度,直接看見了身后的方洵九。

  那雙淺藍色的瞳仁先是驚恐得不能自已,隨之緩緩放大。沉重的身軀轟然倒地,緊握的槍支落在了地上。

  方洵九長舒一口氣,壓下先前緊張的情緒,起身走到男人身邊,蹲下來探了探他的鼻息。確定已經(jīng)是條死硬了的咸魚后,她才看著旁邊的另一雙腳說:“來得還挺快。”

  沒人回應。

  方洵九又道:“你這四舍五入,妥妥是犯了殺人罪了,作為你的不合法監(jiān)護人,我覺得很有必要給你進行一場深刻的思想教育?!?p>  本來是在插科打諢,邊上的人卻一反常態(tài),既沒有附和,也沒有邀功。他只是表情復雜地看了看方洵九,聽到門口唐尼等人涌進來,一言不發(fā)地轉過身,打算離開。

  方洵九徐徐站起,看著祁言的背影,澀聲道:“攻城戰(zhàn)的細節(jié),你已經(jīng)知道了,是嗎?”

  祁言停住。

  “沒有話要對我說嗎?”

  “你希望我說什么?”

  “什么都好,你的疑問,你的憤怒,或者……你隱瞞我的事?!狈戒艛肯卵燮?。

  祁言身子一僵:“你都知道?!?p>  “不打算隱瞞了嗎?”

  兩人的對話沒頭沒尾,聽得三個上將和一干警衛(wèi)隊莫名其妙。祁言的五指捏出“咔嚓”的響聲,默了許久,他仰頭道:“是哪里出了問題?”

  “你忘了在斯特城時,你曾趁夜出去獵捕虎斑熊,這一點證明你的夜視能力遠超常人,哪怕環(huán)境晦暗,要辨清敵人的存在,對你而言也不是難事。”

  “我不是指破綻,我是想問……”祁言回身面朝方洵九:“你和我之間,出了什么問題?”

  方洵九喉嚨發(fā)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祁言深黑的眸鎖住她,心中的痛楚透過一字一句,如重鼓擊打在方洵九的耳膜:“是什么原因,讓你選擇欺騙我,利用我,博取我族人的信任,然后將他們全部犧牲?”

  方洵九低下頭,狠狠咬著下唇,血腥味一剎之間遍布了她的味覺。她努力控制著自己起伏的情緒,讓聲音聽起來不那么顫抖。

  “那么,你呢?是什么讓你選擇欺騙我?!?p>  “因為我想和你在一起!”祁言幾乎是吼出了這句話:“我想占有你,這個想法日日夜夜折磨著我,讓我發(fā)瘋!當我知道你也許要跟著另一個人回地球,我恨不得……恨不得殺了他!”

  “祁言!”方洵九慌忙阻止了他的話。

  其余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三個上將同時意識到了賀子昂出事似乎不是表面上那么簡單,正思考是否要有所行動,祁言卻捂住眼自言自語:“可是,現(xiàn)在我才知道,我做錯了。”

  “祁言……”

  “因為我的愚蠢和盲目信任,讓你葬送了我兩百萬的族人……方洵九……”他再次望向她:“你教過我,要一視同仁,攻城戰(zhàn)時,這還是你的原則嗎?”

  “是。”方洵九很堅定。

  “就因為在你眼里我的族人不如人類守軍的戰(zhàn)力,所以你選擇犧牲他們,保全你的部隊?”

  “是。”

  “為什么……為什么不能再騙我一次?反正你也騙我這么久了……”祁言的聲調里帶出了細微的哭腔。方洵九胸口有如石瀑沖擊,她想辯解,可剛說出“我沒有”三個字,后面的話,卻無論如何無法出口了。她不得不承認,從一開始,她讓祁言跟著自己,就是有私心的,哪怕不是為了鷹堡一戰(zhàn),卻也從不單純。

  祁言的拳頭握得更緊,掌心還沒愈合的傷口再度崩裂,鮮血在他的指縫間覆上了一層刺眼的顏色。他緩步逼近方洵九,像一頭蓄勢待發(fā)的獵豹。賈維斯見狀,立刻按住他的肩,竭力維持著中肯的語調道:“你不要忘了,這三年,是誰教你軍事知識。如果不是方小姐,你的族人至今仍是被俘虜?shù)呐`?!?p>  “放手。”祁言雙瞳赤紅:“你不會想知道現(xiàn)在惹怒我的后果?!?p>  方洵九搖頭:“賈維斯?!?p>  賈維斯道:“方小姐,他……”

  “你先退后?!?p>  方洵九下了命令,賈維斯只能迫不得已服從。祁言將方洵九迫到墻角,近在咫尺的距離讓人毫不懷疑,下一秒,也許他真的會殺了方洵九。大家緊張得都做好了應急準備。方洵九面不改色,竭力忍著不露出絲毫的心緒,但心底的苦澀仍如一顆石子兒投入湖面,掀起了萬般漣漪。

  片刻的僵持后,祁言以一種爆發(fā)性的力量猝不及防地出拳。

  身后的警衛(wèi)隊迅速端出弩箭對準他的后背。

  只聽一聲沉悶的響動,那一記狠厲的拳頭,砸在了方洵九旁邊的墻壁上。方洵九屏住呼吸,望見那雙曾經(jīng)單純而清澈的眼睛里閃過許多東西,失望,傷心,無奈,只是一剎那,全歸于虛無。

  他對她曾經(jīng)無比依賴愛慕的感情,像按下了開關,停止在這一刻。

  方洵九的心窩子止不住的抽搐,疼得她險些失去氣力。她聽見他用低沉的嗓音說:“從今往后,我不欠你什么了,你不再是我的老師?!?p>  話音落,祁言轉身撥開虎視眈眈的人群,慢慢走出了會議室。

  方洵九身體一軟。

  唐尼和賈維斯箭步?jīng)_上來攙住她,著急的問:“方小姐,你沒事吧?”

  方洵九擺擺手。

  賈維斯看了眼墻面上不太明顯的凹痕,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氣:“還好,這小狼崽子還算有點人性?!?p>  羅杰斯夫認可:“這一拳如果正中方小姐,只怕要躺半個月。”

  唐尼為了緩和肅穆的氛圍,半開玩笑道:“說實話,剛才他的模樣真把我嚇了一跳,我以為,以他的戰(zhàn)斗力,再怎么,方小姐都要癱瘓個一年半載?,F(xiàn)在看來,這小兔崽子不過如此?!?p>  話剛說完,仿佛是為了狠狠打唐尼這個老男人的臉,方洵九身后的墻,“嘩啦”一下,毫無預兆地垮了。

  整面墻,只剩四個角還在頑強地支撐房頂?shù)膲毫Α?p>  賈維斯:“……”

  羅杰斯夫:“……”

  唐尼哽了哽。

  羅杰斯夫道:“剛才聽方小姐和祁言的對話,他是不是……”

  方洵九垂眼岔開羅杰斯夫的問題,吩咐道:“你派一小隊偵察兵,跟著祁言。距離不要太近,否則容易被他察覺。”

  “好?!?p>  “之前離開鷹堡的佩特星人,現(xiàn)在在什么地方?”

  “往南郡方向去了,應該是在路上和回來的部隊錯過了。”羅杰斯夫答。

  方洵九點點頭:“你想辦法把祁言的動向通知那些佩特星人,讓他們和祁言匯合。”

  “方小姐這是……”

  “別問?!狈戒欧鏖_唐尼攙著她的手:“現(xiàn)在不想解釋。之前布置的任務,你們按部就班。我……我去休息一下?!?p>  “好?!比齻€人齊聲應下,不放心的看著方洵九搖搖晃晃的離開了指揮部。等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幾人遣散了警衛(wèi)隊,唐尼摸出一支煙點上,這才矮聲道:“這一次,方小姐和那小狼崽子,怕是徹底決裂了?!?p>  “這不正合你的意嗎?”羅杰斯夫面無表情道:“前幾天下注誰能贏得方小姐的芳心,你用全部身家賭了首長?!?p>  “話是這么說沒錯,可……”唐尼狠狠吸了一口煙,撓著頭說:“可看方小姐這個樣子,我怎么就這么堵心呢?!?p>  賈維斯低頭:“我也是。那小狼崽子,畢竟跟了方小姐三年了?!?p>  “說這些還有什么用?”羅杰斯夫走向門口:“現(xiàn)在我們能做的,只有想辦法讓首長盡快恢復,減少一件令讓小姐操心的事?!?p>  “就你冷靜,你還是人嗎?方小姐平常罰你裸奔罰少了嗎你這么不關心她?”

  “嗯?!绷_杰斯夫看著旁邊兩個糙漢:“裸奔的都是你們,我是計數(shù)的。”

  唐尼:“……死戰(zhàn)友吧?!?p>  賈維斯:“我實名贊成。”

  羅杰斯夫:“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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