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懷意哥剛好要洗衣服，碰到我問我有沒有衣服要洗，昨天咱們?nèi)ド侥_衣服裙子都臟了，他說他一并洗了，我就把我的和你的都拿給他了……阿姐，我本來也說不用的，但懷意哥說一兩件衣服沒關(guān)系的，我就……”
林阿雪苦著張臉，仿佛自己真的做錯了什么，林若水舍不得怪她，忙搖了搖頭，“確實沒什么關(guān)系，咱都是一家人，他要洗就洗吧?！?p> “你這丫頭也不害臊，在外面可不能這么說?！绷职⒛锏闪俗约掖蠊媚镆谎邸＿@還沒過門呢就說一家人，讓外人聽見，會說這姑娘太不矜持。
林若水愣了愣，才反應(yīng)過來阿娘在說什么。不是，她說的一家人和阿娘理解的一家人，不是一回事吧？她分明當(dāng)蘇懷意是自家兄弟，那當(dāng)然是一家人了。罷了，解釋不清楚了。
林阿雪這才笑開來，打趣林若水，“阿姐羞羞，自己就說跟懷意哥是一家人了?！?p> “你這丫頭懂什么？年紀(jì)小小腦子倒鬼，阿爹帶著二白青峰去夫子家拜年，你為什么不跟著去？你遲早也是要去上學(xué)的。”
“我，我害怕夫子，聽二哥說他可兇了，二哥背不了文，還被夫子打過。”林阿雪的高興勁兒一下子沒了，“阿姐，我害怕夫子打手心，二哥說可疼了。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林若水看了自家小妹一眼，上學(xué)這事沒得商量，小孩子害怕上學(xué)再正常不過，如果夫子管得不嚴(yán)，他們還以為上學(xué)就是去玩的。
“可是，可是，隔壁小花也沒有去上學(xué)啊，為什么我一定要去？”
隔壁小花家姓姜，家里還有兩個哥哥，年紀(jì)跟林阿雪差不多，兩個小姑娘經(jīng)常一起玩。姜家條件有限，能把兩個男孩送去上兩年學(xué)已經(jīng)不錯了，怎么還可能送那小姑娘去？林阿雪大概跟小花說了她要去上學(xué)，小花回去跟大人講，大人不知怎么哄的她，她回頭把林阿雪帶著也不想去上學(xué)了。這怎么可能？當(dāng)初說送她去上學(xué)可高興了，轉(zhuǎn)眼就不想去。小孩子沒有主見大人就不能由著她，否則她要上天怎么辦？
“小花應(yīng)該是想去上學(xué)的，但家里沒有那條件，你以后可以把學(xué)到的東西教給她，這樣就相當(dāng)于她也去上學(xué)了。這么簡單的事你應(yīng)該能做到吧？”
“阿水，不能這么跟小孩子說，她那么小懂什么？把你的話拿出去亂說，別人怎么說你？”林阿娘覺得林若水給林阿雪透露得太多了，林阿雪一個嘴不嚴(yán)，人家姜家會說你瞧不起他們。
“阿雪已經(jīng)這么大了，哪些話應(yīng)該拿出去說，哪些話不能說，是懂的吧？”林若水看著林阿雪，“每家的日子過得不一樣，有些人家賺錢多，有些人家賺錢少……”
“為什么會賺錢少呢，大家每天都是一樣做事的吧？”
“怎么會一樣呢？”林若水蹲下身耐心解釋，“比如王阿婆在鎮(zhèn)上的大戶人家?guī)凸?，一個月工錢一貫錢，而我們在農(nóng)家種地，每半年才收成兩貫錢，你覺得誰家的錢多一些？”
“那，那應(yīng)該是王阿婆。”林阿雪想了想，“王阿婆每個月有一貫錢，半年就有六貫錢，可是種地半年才兩貫錢……姐，我們家那么窮的嗎？那我還上得起學(xué)嗎？”
“王阿婆幫忙的那家有錢，姐姐上次去那里幫忙，主人家給了姐姐一貫錢的工錢，放心，你上學(xué)沒有問題。何況阿姐年后就要去鎮(zhèn)上出攤，到時候也能賺到錢。”
“那太好了?！绷职⒀┻@才笑了起來，“所以，阿姐剛才說小花家不能讓她去上學(xué)，是因為他們在家里種地，沒有那么多錢……”
“那么，這些話阿雪能說出去嗎？”
“為什么不能說？外出幫工能賺錢，但是在家種地賺不了那么多，可是有糧食有菜，應(yīng)該，應(yīng)該也不會很窮……”
不得不說林阿雪確實是個聰明的，小小年紀(jì)說話算賬頭腦清晰，這姑娘要是在現(xiàn)代肯定是個學(xué)霸，林若水想，如果她能多上幾年學(xué)……就算多上幾年學(xué)，在這個時代她能做什么呢？
“因為，大家都是辛辛苦苦討生活，每天忙忙碌碌的也想多賺些錢，可是因為沒有出路，所以只能在家種地。已經(jīng)那么辛苦，不可以把別人艱辛的付出以金錢做比較，明白嗎？”
“不明白。”林阿雪想了想搖頭，“但是阿姐說不可以說，那阿雪就不說。”
“不明白也好?！绷秩羲嗔巳嘧约倚∶玫念^，哪個時代不比較呢，你不比較，別人也會比。別人有路子有眼界，賺錢的方法就比你多，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每一個成年人都得接受。林阿雪如果此時不明白，以后也會明白。長大了就會被人比，現(xiàn)在說太多也沒用。
她們在院子里說話，不知道院門外姜家大哥在外面聽了多久。林若水說的這些讓他不得不感慨，這姑娘的見識恐怕比他高多了。他們家兩兄弟，還有一個妹妹早幾年出嫁了，他弟弟因為家里條件不好，十五歲的時候主動去軍營了，前些年聽說跟著一位什么將軍鎮(zhèn)守邊關(guān)去了。兩年前他弟弟還會往家里寄些銀錢，這兩年卻是連信都沒有了。家里爹娘一直掛心，他也想攢夠錢去邊關(guān)走一趟，看看弟弟是不是還在。
可惜，姜家大哥是個老實本分的人，媳婦略厲害些，家都是她管著的。但管來管去家里就那么點收入，能讓一家老小吃飽穿暖已經(jīng)算不錯，哪里還有余錢去那么遠的邊關(guān)？這兩天夫妻倆商量著，想問林家大姑娘有沒有什么出路，畢竟自家小弟的安危要緊，這一去一年半載的，家里也得有些余錢照應(yīng)。他得在這半年里多賺些錢，哪怕辛苦些也無妨。哪知剛走到林家院門口，就聽到了林若水跟她妹妹的對話。
不得不說，這姑娘說的是對的。鄉(xiāng)下人吃苦耐勞，但為什么依然那么窮？就是因為沒有出路，也沒有吃飯的本事。林家大姑娘能教給王家大郎吃飯的本事，不知道還有沒有能教給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