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鄭懿行本來就懶得動,再加上有裘昭昭撐場子,似乎也沒什么好擔心的。伸了個懶腰,隨便找了個舒服的樹杈坐了下去,鄭懿行開始閉目養(yǎng)神,陰森森又霧蒙蒙的天氣十分適合睡覺
林中傳來了走路的聲音,有一女子款款而來,她的腳步聲很大,似乎是故意要被人發(fā)現(xiàn)似的。不用睜眼,鄭懿行就知道她是那狐妖,她也沒做什么隱藏,白毛紅尖的大耳朵和三條同樣雪白的尾巴大大咧咧地露著,讓她整個人都看起來毛茸茸的。狐妖穿了一件白底紅紋的袍子,與她白色的長發(fā)與額上的紅色花鈿相映成趣。
“怎么?不敢看我嗎?”
狐妖的聲音酥如蜜餞,仿佛只要看她一眼,就會沉入最為黑甜旖旎的夢境,鄭懿行終于被她吵得睜開了眼,一眼就看見她胸口掛著的紅寶石吊墜了,那寶石有鵪鶉蛋那么大,沒有一絲雜質(zhì),比狐妖施展魅惑術(shù)的雙眸更為璀璨奪目。
鄭懿行沒有使用法術(shù),簡單粗暴地從樹上一躍而下,死盯著狐妖的眼睛,與她對視。
狐妖有些驚訝,從來沒有人敢與她對視,她也從未見過如此清澈干凈的一雙眼。
就是這一晃神,她已經(jīng)輸了,只覺得脖子一疼,鄭懿行輕輕松松就把她的吊墜拽了下來,拿在手中把玩。
狐妖的眼神變了。
沈卿瓏和楚沐霜顯然就沒這么幸運了,這二人雖未走散,卻誤打誤撞找到了大概是之前綠楊村失蹤的那群“人”,只不過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能被稱為人了。這群倒霉蛋都被吸干了精氣,化作了一具具干尸,像飯?zhí)贸允5氖2艘粯佣言谝黄?,被楊絮掩埋大半,詭異中透露著惡心,雖然沒有什么異味,沈卿瓏還是覺得自己要嘔吐了。
楚沐霜倒是沒什么特別的感覺,大概因為她出身醫(yī)術(shù)世家,死亡對她來說也是生命的一部分,無論生死,都像吃飯喝水一般平常。
帶上銀絲手套,楚沐霜開始輕輕地翻動尸體,沈卿瓏撥動琴弦,以音律搭了個薄薄的結(jié)界,為楚沐霜護法。
“這傷口……似乎不是狐妖所為……”楚沐霜記得情報中說綠楊村有狐妖出沒,但這尸體身上并無狐妖的妖氣,而似乎是被小臂粗的什么東西刺入體內(nèi),吸干了血肉精氣。
看到沈卿瓏臉色不好,楚沐霜也知道一般的姑娘家都不喜歡尸體之類的東西,便沒過多地告訴她細節(jié),只是分析道:“傷口像是條狀或者柱狀物造成的,這里的楊絮又如此反常,會不會是樹妖?”
仿佛是為了印證楚沐霜的猜想,十余根樹根從地底突破了沈卿瓏布下的脆弱結(jié)界,原本就飄著楊絮的空氣中塵土飛揚。楚沐霜并不擅長戰(zhàn)斗,之前她所學(xué)的大部分都是如何煉丹,如何自保。就在她勉強給自己凝了個防護法陣之時,沈卿瓏已經(jīng)把這些樹根全部解決。
“可不要小看我啊。”沈卿瓏的琴浮在面前,身邊是由靈力凝成的花瓣,結(jié)合者琴音,威風(fēng)凜凜地飄著,“沐霜別怕,我保護你。”
蹲在地上的楚沐霜看著沈卿瓏,瞳孔中倒映著花瓣,熠熠生輝。第一次經(jīng)歷戰(zhàn)斗的她,腿有些軟,但她還是強撐著站了起來:“不要戀戰(zhàn),我們先離開這里與他們匯合,門派給的情報有問題,這樹妖恐怕不是我們兩個人能解決的?!?p> 沈卿瓏點頭,此時樹妖的根須又發(fā)起了新一輪攻勢,二人且戰(zhàn)且退,樹根步步緊逼,楚沐霜覺得不太對勁,大聲喊道:“不對!不能順著它!”
“什么?”沈卿瓏沒反應(yīng)過來。
“妖氣越來越濃郁了,它應(yīng)該是在逼我們?nèi)ニ谋倔w?!背逅纳裆淞讼聛恚霸偻讼氯?,我們必死?!?p> 沈卿瓏琴聲中殺意更甚,楚沐霜給她嘴里塞了些薄荷味的藥丸,沈卿瓏只覺得神志清醒了不少,情緒也平復(fù)了下來,面對著密密麻麻的根須叢林,沈卿瓏站穩(wěn)了身形,身邊的花瓣多了一倍,順便也護住了楚沐霜。輕輕牽了一下楚沐霜微涼又有些顫抖的手,沈卿瓏堅定道:“走,我們殺回去。”
楚沐霜的手上多出了幾個瓷瓶:“我會為你合理規(guī)劃丹藥的使用,我們一定能逃出去?!?p> “一定能?!鄙蚯洵囆α诵?,“我們是最強的。”
樹妖的主要目標本來也不是這兩個女人,他是個欺軟怕硬的妖怪,所以打算從看起來最弱的柏風(fēng)嶼和裘昭昭下手,已是元嬰期的他根本不把這兩個小修士放在眼里。
巧的是,這兩個小修士也在找他。
為了裝弱裝得更像,裘昭昭特地斂了神識,這種返璞歸真的感覺讓她十分沒有安全感,雖然知道不會有什么大事,但宛如閉眼走路一般的感覺讓她難受極了。
柏風(fēng)嶼和裘昭昭并肩走著,他顯然并沒有太多奇怪的心思,用心觀察著四周,一邊走一邊在樹干上做記號,裘昭昭百無聊賴地跟在他身后,在心里嫌棄他走得慢,就怕晚一會兒,那兩個師妹就被妖怪吃了。
畢竟現(xiàn)在可不是夢啊。
“師弟啊?!濒谜颜呀K于忍不住開了口,“不知道為什么,我總是心慌得很,我們要不要走快些,趕緊和他們匯合?”
柏風(fēng)嶼卻是一本正經(jīng)地拒絕道:“不行,我們已經(jīng)繞回來好幾次了,過于急躁反而不利于破陣?!?p> 破陣?裘昭昭可沒記得夢里的柏風(fēng)嶼有被困在陣中過,果然現(xiàn)實比夢境要改變了不少。為了不造成多余的傷亡,裘昭昭終于是打起了精神,來幫柏風(fēng)嶼研究陣法。
就是個簡單的迷陣,裘昭昭趁著柏風(fēng)嶼不注意,悄無聲息地就把它給破了,柏風(fēng)嶼有些驚訝,卻一點都沒想到裘昭昭這里來。他只覺得有詐,手中的劍又握得緊了些。
樹妖本是想把這兩個人耗到精神與肉體雙重崩潰再出來收割的,但看這二人如此輕易就破了陣,不由得有些慫了,這樹妖四處流竄作惡多年一直沒被擊殺,靠的就是一個“慫”字。
柏風(fēng)嶼可不管這些,破陣后他第一時間就鎖定了樹妖的位置,手中普通的鐵劍宛如有了靈魂一般直直釘入地下,腳下的土地立刻出現(xiàn)了裂縫,來自鐵劍的金光從裂縫中迸射而出,有些晃眼,裘昭昭甚至開始懷疑柏風(fēng)嶼也是和自己一樣,在裝孫子。
裂縫蔓延到了裘昭昭腳下,裘昭昭想都沒想,立刻裝作掉下去的樣子,做作地尖叫了一聲,向著地下墜落,然后狠狠地摔了個屁股墩。
她本來是想摔完就爬上去的,誰知道柏風(fēng)嶼也跟著跳了下來。還好他身上只是多了些擦傷,不然裘昭昭會內(nèi)疚死。
抬頭看裂縫之上,雖然沒有太陽,卻也有光,而地底卻是一點光都沒有的。柏風(fēng)嶼的儲物戒里有火折子和火把,點上之后終于是有了些亮光。裘昭昭其實是很想直接一把火燒了這里的,只可惜這樹妖的藤蔓宛如石頭一樣,根本不怕火焰。
有點難辦哦。
柏風(fēng)嶼的劍不知所蹤,裘昭昭一邊跟著他走路,一邊在自己的儲物吊墜里搜索著。裘昭昭其實是個很戀舊的人,她收藏著自己從上山到現(xiàn)在用過的每一把劍。比如她手中這把刻著云劍仙門標志的普通鐵劍,就是初入山門之時外門弟子統(tǒng)一發(fā)的。
裘昭昭的神兵利器并不少,找普通鐵劍對她來說實在是太難了,經(jīng)過一番艱難的尋找,裘昭昭終于翻出來了自己當年攢了半年的靈石買的一把稍微帶些靈力的鐵劍。
“師弟?!濒谜颜炎Я俗О仫L(fēng)嶼的袖子,“你的劍不見了。”
“嗯,大概在樹妖身上?!?p> 裘昭昭哦了一聲,把自己準備好的劍塞給柏風(fēng)嶼:“借你用,記得還哦?!?p> “謝謝師姐?!卑仫L(fēng)嶼并沒有推辭,他確實很需要一把劍,裘昭昭看他如此果斷就接下了劍,開始后悔沒給他找一把更好的。
火把的光在這無盡的黑暗中顯得十分可憐,柏風(fēng)嶼的精神高度緊繃,看到前方出現(xiàn)的光,柏風(fēng)嶼握緊了劍。
黑暗盡頭,別有洞天。
地道盡頭的洞府正上方鑲嵌著一顆巨大的夜明珠,地上似乎是一片碧綠的地下湖水,墨綠衣衫的男人懶懶地臥在湖心島上,漆黑的長發(fā)一直蔓延到水里,像根須,亦如鬼魅。
柏風(fēng)嶼看見自己之前那把鐵劍已經(jīng)折斷,隨意地丟在一旁,眉頭一皺,向前一步,把裘昭昭擋在了身后。
“原來是送上門的晚餐。”樹妖瞇著眼看向二人,裘昭昭眉頭一皺,這樹妖的修為也與夢中不同,夢中的樹妖應(yīng)當剛剛結(jié)為金丹不久,怎么現(xiàn)實中遇見的這只是個元嬰,是夢境不準,還是因為她的出現(xiàn),有什么東西改變了。
柏風(fēng)嶼很清楚,一旦與樹妖對上,絕無逃生可能,他能做的只有拼死一搏。柏風(fēng)嶼踏空而行,提劍而去,宛若游龍。
白衣飄飄的身影,竟與記憶里的某個人有一瞬的重合。
“師姐,請為我掠陣?!?p> “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