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奧特曼的胸?zé)?/h1>
谷源惠焦急的一遍遍的呼喚著何驚蟄的名字，看著黑漆漆的畫面，她沒精力去注意是否天色漸晚。
此時太陽已經(jīng)落山，空曠的鄉(xiāng)村小路上連燈火都沒有。沒有意識到現(xiàn)在的情況對于女生來說很不友好，谷源惠眼淚都要包不住了，顫抖的喊著：“驚蟄、你沒事吧何驚蟄！醒一醒，回答我啊……”。
她耳邊是之前聽到的何驚蟄微弱的求救，可是她現(xiàn)在什么都做不了，她不知道何驚蟄是不是突然病發(fā)了或者摔倒了失去了意識，她連地址都不知道報警都沒法報警。
束手無策的焦躁和對狀況不明的何驚蟄擔(dān)憂，讓她除了一遍遍鍥而不舍的喊著何驚蟄的名字，別的什么也想不到。
白色的洋槐花在夜間發(fā)出幽幽的光澤，谷源惠被年輕的司機喊的終于回過神來，這是最后一班車了。谷源惠勉強找回理智，失魂落魄的搭上車，緊握的手機已經(jīng)開始自動播放下一個視頻了。
視頻時間早已結(jié)束了，然而她還不知道何驚蟄情況怎么樣。
渾渾噩噩的回到家，連晚飯都沒有吃，谷源惠盯著手機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氣又開始刷短視頻。
既然時間都縮短到了一天見一次，那么一天見兩次也是可能的吧？谷源惠抱著這樣的心態(tài)不斷的刷，手機出現(xiàn)電量不足的提醒，她慌亂的拿起充電器充上電，手指卻不停地往下滑。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谷源惠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滑過多少的視頻，但是那亂碼的用戶名一直都沒有出現(xiàn)。
谷源惠仿佛失去了“緊張”的知覺，她一下午都處于高度緊繃的狀態(tài)，現(xiàn)在她這根弦已經(jīng)拉壞了。沒有今天，她從來都不知道何驚蟄對于她的意義已經(jīng)如此重要了。
她腦海里是何驚蟄平時笑著的，羞澀的，懊惱的各種模樣。他吹口琴，哼著歌笨拙的安慰自己，陪自己看日出，教她尋找彩虹，那樣陽光開朗的男孩兒，卻在前不久發(fā)出這般微弱如困獸的呼救。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谷源惠眼眶發(fā)紅，她無法想象這樣善良的人出了意外她會承受多么沉重的悲傷。死咬著唇，她一遍遍的刷著視頻，心里的吶喊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喊出了聲——
“快點出現(xiàn)……出現(xiàn)啊驚蟄！”
話音剛落，時鐘的指針指向零點。
熟悉的亂碼出現(xiàn)，卻沒有那個熟悉的笑臉。
“驚蟄！你聽得見嗎驚蟄……回答我啊！”
谷源惠看到熟悉的亂碼，淚水決堤，一下子涌了出來。她抱著手機哭喊著，臉頰邊的發(fā)絲被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打濕：“驚蟄，你怎么樣？你還好嗎？”
“我很擔(dān)心你，拜托……回答我，不要不說話好嗎驚蟄？”
手機依舊是一片冷冰冰的漆黑，沒有半分的聲音。
谷源惠仿若失去了所有力氣，緩緩滑倒在地上。她瘦弱的肩膀被哭泣細細顫抖著，如同脆弱的玻璃娃娃抱著手機嗚咽，無助地流著眼淚，淚水一顆一顆的砸在手機上，模糊了鏡頭。
“……谷源惠?！?p> 手機那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十分低啞，伴隨著“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聲。
“我在！我在我一直在驚蟄！”終于聽到了些許回應(yīng)，谷源惠眸中瞬間亮起希望的光芒，她連忙直起身，看著手機帶著鼻音急速道：“你怎么樣驚蟄，有沒有受傷？”
手機那邊畫面似乎動了動，大概是何驚蟄沒有開燈，谷源惠看的并不真切。隱隱約約似乎看見了何驚蟄的輪廓，但是背景太黑了，谷源惠無法查看他是否受了傷。
“我沒有受傷……我沒事，讓你擔(dān)心了。”
何驚蟄的聲音啞的厲害，還帶著濃濃的倦意。谷源惠甚至能聽到他比平時沉了不少的呼吸聲。
“你嚇到我了驚蟄……真的……”
“……抱歉啊，嚇到你了。”何驚蟄頓了頓，似乎是休息了一下才說道：“你的鏡頭好模糊呀?！?p> 谷源惠抽泣著看過去，發(fā)現(xiàn)是鏡頭上有一滴眼淚。
她把眼淚擦掉，看著那邊的何驚蟄哽咽道：“……現(xiàn)在看清了嗎？”
“嗯……你哭了?！焙误@蟄的聲音帶上歉意，他似乎翻了個身，低聲哄道：“不要哭了……我不會再這樣了?！?p> 話音一落，一盞小小的燈亮了，谷源惠這才看清他——額間的汗打濕了劉海，臉色蒼白的不像話。整個人如同虛脫了一般，眼睛都沒有神采。
一連緊繃了一下午的弦，在徹底看清何驚蟄算不上好的情況之后徹底崩斷，谷源惠毫無形象的哭出聲：“你還說沒事，你現(xiàn)在看起來哪里像沒事的樣子……”
“我真的很害怕啊，我很怕你出了意外而我什么都做不了！”
何驚蟄看著哭的厲害的女孩兒，一整顆心都仿佛被泡在了汽水里，酸酸軟軟的不像話。剛才谷源惠的話與其說是責(zé)罵，不如說是一場發(fā)泄，聽在他的耳朵里是注入生命力的靈藥。
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會因為他的消失而感到擔(dān)憂和害怕。
“對不起啊谷源惠，我保證?！焙误@蟄半睜的眼睛亮晶晶的，氣息虛弱卻依舊緩聲承諾著：“我不會再讓你像今天害怕了。”
“別哭，乖?！?p> 谷源惠哭也哭夠了，那無處發(fā)泄的害怕在看到何驚蟄痛哭一場之后，被他的安撫逐漸消散?？墒呛误@蟄看起來累極了的樣子，還是沒辦法完全讓谷源惠放下心。
“你……”谷源惠想要問問他怎么了，之前是疾病發(fā)作嗎？還是出了意外摔倒了？但是她看著何驚蟄疲憊的樣子，不忍心讓他再說那么多的話。
“你自己可以嗎？好好休息一下，別的事情明天再說好了。”谷源惠小聲嘟囔著，“你的臉色好差?！?p> “你也是，”何驚蟄看著谷源惠蒼白的唇色，心臟酸酸的，他勉力露出一個極淡的微笑：“你也好好休息，明天還要上班?！?p> 何驚蟄沒有做任何解釋，從他開了燈之后只是目不轉(zhuǎn)睛的一直看著谷源惠，在谷源惠起身的一瞬間，他突然帶著些慌張說道：“不要滑走……能不能，就這樣開著視頻？”
聲音里甚至有著明顯的祈求。
谷源惠猶豫片刻點了點頭，看著狀況算得上糟糕的何驚蟄，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是外傷……還是精神創(chuàng)傷？”
突然消失的畫面是意外受傷了，還是突然看到了什么受了刺激？谷源惠知道何驚蟄宅的不正常，從平時的交往中也發(fā)現(xiàn)他單純天真的不像一個二十五歲的成年人，但是她出于尊重從未過問他的私事。
今天這個意外讓她更加的偏向后者，何驚蟄大概有著難以言說的傷痛。
“抱歉。”不等何驚蟄回話，谷源惠揉了揉太陽穴，自責(zé)道：“你已經(jīng)很累了，我不該過問。就這樣吧，等你愿意說的時候再告訴我，好嗎？”
何驚蟄疲乏的眨了眨眼，似乎是困意涌了上來，他看著谷源惠點了點頭，在睡前輕輕說道：“……謝謝你谷源惠?！?p> 謝謝你一直呼喚我的名字。
*
之前由于何驚蟄突然發(fā)生的意外，谷源惠在午夜十二點就使用了視頻機會，兩個人開著視頻睡著了。也不知道開了多久，等谷源惠早上醒來時手機已經(jīng)黑屏了。
幸好她昨晚是一直插著充電器，否則今天手機沒電了就糟糕了。今天多半是無法聯(lián)系到何驚蟄了，他現(xiàn)在的狀況如何也不得而知。比起昨天，谷源惠知道他沒有受外傷之后稍稍放下了心。
只是何驚蟄的創(chuàng)傷恐怕遠遠不止自己看到的那一點點，不是外傷的話，心靈的創(chuàng)傷又該怎么辦呢？
谷源惠有些難過，難過于自己的無能為力，更難過自己沒有任何的立場或者資格去幫助他。
她昨晚就想要問他的地址和聯(lián)系方式，一旦再出現(xiàn)這樣的意外，或許她能夠趕到他的身邊。但是谷源惠遲遲張不開口，因為她知道，如果不是意外摔倒或者有突發(fā)性疾病，何驚蟄的心靈創(chuàng)傷大概是抗拒別人闖入他的世界的。
比起再一次剝開別人的傷疤，回憶那些痛苦，作為……朋友來說的自己，更應(yīng)該為他創(chuàng)造更多的美好的記憶，把這些快樂美好的記憶覆蓋，這也是一種辦法啊！
打定主意之后，谷源惠迅速吃完飯，一邊趕公交一邊開始搜索著自己認為快樂的一切事情。坐上公交車暫停擠滿了大腦的計劃之后，谷源惠后才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昨晚他們倆這差不多算是……共枕眠了？
進了公司也沒能消退這件事實帶來的沖擊。一大清早的鬧了個大紅臉，谷源惠少女懷春的模樣讓恢復(fù)了元氣的翁蘭起了八卦的心思。
“呦，這臉蛋子紅的，看什么了？”
谷源惠捂住臉搖頭：“沒什么，剛才被風(fēng)吹的?！?p> “風(fēng)？”翁蘭伸手把窗戶一拉，窗簾都沒起來。
“……”
“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翁蘭雙手環(huán)胸，眼睛和掃描儀似的從頭到尾上下打量了谷源惠一遍，“怎么還有黑眼圈，人家談戀愛是被滋潤，你怎么和被采補了一樣？”
“熬夜了熬夜了。你趕緊工作，老板一會就來了?！惫仍椿莺﹄幌胝f自己和何驚蟄開著視頻睡了一夜。光是想一想這個字眼，她都覺得自己從頭到腳被燒著了。
*
谷源惠和愛莉姐一直保持著不錯的聯(lián)系，自從上次見到愛莉姐之后，谷源惠與愛莉姐的交往也越來越密切。愛莉姐依然會像以前一樣指點她，這讓谷源惠很開心，愛莉姐還是那個愛莉姐。
這些天愛莉姐和谷源惠聊得話題范圍也不斷變大，谷源惠雖然什么都沒有透露，但是愛莉姐仿佛知道了一切似的，昨天留給她的最后幾句話十分意味深長。
“我沒有記錯的話，谷源惠小姐曾在簡歷上寫夢想是成為像F公司設(shè)計師那樣優(yōu)秀的人吧？”
“夢想和野心，不要被年齡和眼前的安穩(wěn)埋沒，谷源惠小姐。”
“期待我們下一次的見面。”
谷源惠盯著這段微信界面已經(jīng)快十分鐘了，心底那蠢蠢欲動的小種子，終究是沖破了厚土頂開巨石，萌了芽。
今天的任務(wù)比以往繁重，等谷源惠精準卡到十一點時，窗外是熟悉的夜景了。
沒有何驚蟄陪伴的下班路，擠進小縫進入柴姑十三路，谷源惠難得聞一鼻子肉香，她穿過熱鬧的夜市，眼前一片漆黑的小巷，仿佛回到了四月初。
谷源惠熟練地掏出了小手電，沒記錯的話有段路前幾天又不知道被哪個醉鬼砸出了坑，她得小心一些。
繞開幾個沒有井蓋的下水道，小手電的小光圈覆蓋范圍有限，谷源惠估摸著快要到那幾個小坑了，精神高度集中……那是什么？
她漸漸停下腳步，小手電的白色光圈和不遠處不斷閃耀的紅色燈光交融，將路上的小坑照得愈發(fā)明顯。
谷源惠走進，關(guān)掉手電。那不斷閃爍的紅光是從一個奧特曼玩具的胸?zé)羯习l(fā)出來的，它就像一個小小的報警器，將路上的小坑一下一下照的亮澄澄的。
在奧特曼站著的旁邊是一個壞了的漆黑的路燈，燈柱上貼了一張便利貼，谷源惠沒有撕下來，而是打開手電湊近了看，入目的是方方正正一筆一劃稚嫩的筆跡：
“我爸爸shuai到了，馬奇車的時hou。Za了幾個keng。奧牛寺man會把ban到的人扶起來，可惜我爸爸沒有yu到奧牛寺man。送你們一個，不要shuai到口牙！”
奧特曼的胸?zé)粼谄岷诘男∠锢镆婚W一閃，紅色的光不僅照亮了被人騎車摔倒砸出的坑，也照亮了那高大而無用的路燈。
小朋友稚嫩青澀的便利條，讓這冷冰冰的柴姑十三路帶上了些許溫度。
谷源惠笑了笑，彎腰摸了摸奧特曼，輕聲道：“謝謝你呀，奧特曼?！?p> 她直起身，打著小手電接著往家走。奧特曼的胸?zé)糸W爍著紅光，小小的玩具被放在這里的人想象成拯救摔倒的人的大英雄。或許那紅光太微弱，但是對于心中盛著英雄夢和善良的人來說，奧特曼一定存在于這個世界上。
柴姑十三路在慢慢的升溫，從那一口甜豆?jié){，從小巷中的奧特曼的胸?zé)羯希仍椿菘匆娏瞬窆檬分饾u變化的痕跡。
那么自己，也沒有理由再停步不前，安逸于眼下的安穩(wěn)。因為心中盛著夢想和自由的人，屬于她的英雄也一定存在于這個世界上。
這個英雄，又為什么不能是勇敢的自己呢？
李或or
相信奧特曼，你的世界里就真的存在奧特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