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匹馬有問題?”三人確實一愣。
還沒反應過來,司域已經(jīng)身形往掾史車隊沖去:“停一下!”
剩余三人對視一眼,甘先鋒道:“追上去!”
剛剛走出數(shù)百步,又被叫停,即便對方是暗度使,孟掾史也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氣:“這位暗度使一再糾纏,到底是所為何事?”
司域拱手道歉:“孟掾史,我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這件案件的疑點所在。”
此時甘先鋒三人已經(jīng)趕到,雖然不知司域所言之含義,還是在甘先鋒眼神示意下,默契地把牽著馬的世子家仆圍住。
司域把之前同暗度使諸人的分析同孟掾史又說了一遍。
“你是懷疑這南越世子是自己尋死?但是即便是他挑釁在先,也改變不了是這嫌犯張齊一劍刺死這南越世子的緣故?”
張公子本名張齊。
“如果這南越世子未死呢?”司域語出驚人。
“眼下這尸體就在此處,我亦是九品武夫,并未不懂修行之人,司度使莫要戲弄于我。”決曹掾史語氣生硬。
“我可以請南越世子對峙。”司域語氣依舊堅定。
此人一出,更是眾人驚詫。
九州大陸皆有定論,人死三刻,則魂魄逸散與天地間,除非是以道門獨特養(yǎng)魂之法,才能保證神魂不散。
但是人死不能復生,這是修行界公認的鐵律。
眼下這南越世子早已死去超過三刻,在場修道門練氣士一道的只有淪為嫌犯的張公子一人,且不說其身陷囹圄,即便是他有心為南越世子養(yǎng)魂,九品的修為也只能是有心無力。
因為道門七品筑基以上才能接觸到神魂之術(shù)。
“我早已說過,如果這南越世子未死呢?”他把目光轉(zhuǎn)向那已經(jīng)被二人對話嚇的長跪不起的世家家奴...旁的白馬?!?p> 此刻這白馬仍舊悠閑站在街道上,吃草。
孟掾史一時無言。
不僅是他,在場的暗度使都有點無語。
這匹白馬是南越世子?
這也有點太兒戲了吧?
只有那跪著不敢說話的家奴,聽得司域這番推論,真以為是南越世子成馬妖了,屁滾尿流地爬開。
商乘龍身為暗度使的捉妖使,默默地取出了一塊銅鏡,對著這匹白馬照了一下,而后輕輕扯了扯司域的衣袖:“司域,這推理你是從何得來,我剛以照妖之鏡觀察,這馬身上沒有妖氣,就是一皮普通的白馬?!?p> 司域也是一怔:“這...”
幾名暗度使都捂眼睛,實在是沒眼看了。
這新晉暗度使,數(shù)年以來瑯琊郡暗度使唯一一位得到甲正評級的新人,做事也太...不管不顧了吧?
一句話,就是莽!
作為一名暗度使,對案件有懷疑并進行推理是好事,但是如果推理極度不靠譜卻又堅持己見卻就是偏執(zhí)了。
如今事情發(fā)展到這個階段,卻是令掾史對暗度使的整體水平都產(chǎn)生了懷疑。
而暗度使衙門雖然不屬于瑯琊郡守管轄,但是起碼要靠人家籌措奉錢。把關(guān)系弄壞了,以后很難打交道。
還是欠缺一點人情練達啊,甘先鋒搖頭。
他走上前,正準備緩和幾句,不再糾結(jié)此事。等回頭再勸解司域行事不可過于莽撞。
“敢問孟掾史,現(xiàn)在南越世子身死,對于他個人的財產(chǎn),比如這一匹馬,要如何處置?”
“南越國甚遠,這匹馬自當是變賣了之后換成半兩錢送回南越國?!?p> “那..這匹馬我買了!”
話還未說完,司域卻是奪過身邊捕快的佩刀,一刀便劈向那匹白馬。
事發(fā)突然,所有人還在懵逼狀態(tài)。
掾史暴怒,這暗度使行事也太過于極端了!
即便這一匹馬在本案中并不重要,但是只因為自己的推理錯誤便遷怒于一個畜生。
他相隔甚遠,想阻止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此人性情極為暴戾,明日一早便要向郡守建議,請晏指揮使辭退此人!
司域雖不是武夫,但是迅疾之下刀勢極猛,攜帶劃空之聲向那馬頭劈去。
那馬驚恐地奮力昂起前蹄,但是卻避無可避。
而到這時,司域的刀勢都并未改變。
他是真的想殺了這匹馬......一旁目瞪口呆的馬胖子心內(nèi)閃過這個念頭。
而就在此時,情勢陡然變化!
就當司域的刀即將觸到那匹馬頭頂?shù)聂W毛之時,那馬突然詭異的一偏頭,整個軀體似乎瞬間收縮,玄之又玄地避過了這一刀。
司域攜風雷之勢的一刀就這么被破解了,他往前奔了幾步,方才止住腳步。
他是對的....暗度使三人組再次心內(nèi)疾呼。
雖不能證明這馬就是南越世子,但是已經(jīng)說明這匹馬并不是普通凡馬。
難道這就是甲正的推理水平?只是我們智商不夠?
三人心中不由升起對自己的懷疑.....
孟掾史也是目瞪口呆!
他的大腦已經(jīng)跟不上事情變化的節(jié)奏,所以白馬非馬?
白馬真是南越世子?
嚓嚓嚓!一陣拔刀的聲音。所有的暗度使包括捕快都拔出佩刀,只有那名被司域奪刀的胥吏無所適從。
“這回你可以開口說話了嗎?”司域轉(zhuǎn)頭,看著那匹目光已經(jīng)變得人性化的馬。
“你是如何發(fā)現(xiàn)的?”白馬昂起頭,盯著司域。
這聲音,聽得出類似于南越世子,但是又帶有動物的野性。
還挺有磁性......司域暗暗吐槽。
此刻他終于放下心來,他拔刀也只是試探之舉。
當面臨生死威脅的時候,任何偽裝的再好的人都不可能那么淡定。
這是最好的,也是最快的,讓南越世子暴露的方法。
司域心內(nèi)也頗有些忐忑,他不知道自己的判斷是否正確。
一旦判斷失誤,再加上自己的冒險之舉,定然會被眼前眾人當成一介莽夫。
所幸自己沒有被打臉。
“你先說說你為什么要這樣做,我自會告訴你你的問題暴露在哪里。”司域淡淡地說道。
眼下這南越世子已經(jīng)是甕中之鱉,沒有資格和司域討價還價。
“你...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是張公子掙扎著問道。
先是被捆仙索捆住,而后又套上了手鐐腳鐐的張公子經(jīng)歷了大落大起。
他茫然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切,而后才想到,如果南越世子還活著,如果整件事情都是南越世子的策劃......那他,豈不是不用死了?
想到這里,他忍不住憤恨地望向那匹馬,如果不是司域發(fā)現(xiàn)了這件事情的疑點,那等待他的,也許只有秋后問斬的結(jié)局。
對方,為什么要以死,來針對他?
其實,這也是在場的眾人想問的問題,這南越世子即便還活著,附身于馬,但是原有的身份已經(jīng)不能用了,還從此要以精怪身份活著,這又是何苦呢?
除非......司域突然想到一個關(guān)鍵節(jié)點。
“呵呵...”,白馬無奈的搖頭,“你以為我想這樣嗎?”
“國家內(nèi)亂,而我卻只能遠離家國讀這勞什子的圣賢之書,我本以為待我學成之日能歸國撥亂反正。但是沒想到,叛軍勢大,頃刻間已經(jīng)至我南越都城...眼看就是國破家亡,連身邊的近侍都逃了?!?p> “未聽說南越國情勢已至如此不堪的程度啊?!鞭蚴芬苫蟮?。
那白馬冷哼道:“是你中原人不關(guān)心我蕞爾小國的存亡罷了!”
“我心灰意冷,本想就在這書院鬼混度日,可是國中傳來消息,叛軍要趁著瑯琊郡將有異寶出世之時,龍蛇混雜之際,以爭奪寶物的名義,已經(jīng)派殺手來追殺我.....我已經(jīng)是走投無路!”
司域望向商乘龍等人,這十來日都在齋舎睡大覺,所以并未聽說瑯琊郡有什么異寶要出世?。?p> 商乘龍卻是朝他微微頷首,表示確有此事。
“所以,我必須死!至少南越世子這個身份必須死?!卑遵R痛苦道,“我要死在大雍王朝,也許我南越還能通過斡旋爭取大雍出兵....”
“所以你就想到了這個假死脫身之法,而為了不讓人產(chǎn)生懷疑,還必須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人殺死?!苯釉挼氖敲限蚴?,他終于想通其中關(guān)節(jié)。
“你盯上了張齊”,司域接著補充道,“只是我好奇的是,你怎么知道他一定會出劍刺你呢?”
“呵呵,我只是稍微調(diào)查一下,便鎖定這張齊,得知了郡丞拋妻棄子的一段過去,母親便是這張齊的逆鱗,只要戳到了這一點,他一定暴怒。”
“當然,還不止如此,再配上我從鬼市中購買的幻茄粉,只需要一點,便能讓人瞬間失去理智,去放大他的情緒。這樣,他一定會產(chǎn)生憤怒到足以殺人的情緒。”
“聽你這么說,只要有這幻茄,不是目標是誰都可以嗎?為何是張齊?”孟掾史又想不通了。
“沖突一定要有合理的動機,雙方士子斗詩,爭吵之下,一時氣憤舉劍殺人有什么不妥嗎,所以一定要選一個士子,還要選一個有名的士子!”,南越世子幽幽說道,接著又看向司域:“你很厲害,要不是你的出現(xiàn),今日本該是我獲得青梅姑娘青睞,那這張齊因嫉妒而殺人的動機就更充足幾分。”
“最后一個問題:你是如何附身到這白馬身上?”
那白馬低下頭:“呵呵,我修道門術(shù)法,既然得知他要殺我,在他殺我的一瞬間,便施展奪舍之術(shù),進入這白馬的體內(nèi)?!?p> “現(xiàn)在,是該你說一下,為何知道我是這白馬了吧?”白馬碩大的眼睛盯著司域。
“很簡單,我在進入青梅雅筑時,事先以望氣術(shù)觀望過堂中之人,已經(jīng)記住了你‘氣’的模樣?!?p> “而在看到那白馬身上竟然有你的氣,或者說和你南越世子一模一樣的時候,我便知道,你就是南越世子?!?p> “所以你的失誤就是,你不應當出現(xiàn)在我面前,更不該在我面前犯事!”司域小小的裝了一逼。
而此時,眾人終于知道為何司域如此篤定南越世子便是這白馬。這關(guān)乎到巫門望氣術(shù)的基礎。萬物均有氣,而每一樣事物的氣都是唯一的,因此才能根據(jù)這氣來識運。
總結(jié)來說便是,氣的唯一性。
終于結(jié)束了,司域嘆了一口氣。
張公子瞬間洗脫嫌疑,但是還要到衙門去做筆錄,至于策劃了這一切的南越世子如何處置,由于他已經(jīng)變成一匹馬,暫時就先押解到暗度使衙門大牢關(guān)押,等瑯琊郡守商晏君決定怎么處理。
“貌似你住在齋舎?”這時商乘龍突然上前問道。
“啊,怎么了?”司域還沒反應過來。
“那這匹馬,是不是你牽回去?畢竟,前輩們都住得遠?!鄙坛孙L明示道。
“而且事情是你捅出來的,有始有終嘛?!弊约疑锨鄻堑睦Ь车玫浇鉀Q,馬胖子有些得意忘形了。
司域:???
我只是個九品啊。
這匹馬可是八品!
似乎是看出了司域的心思,甘先鋒補充道:“別擔心,我們會封住它全身修為?!?p> 馬胖子猛點頭。
司域:“那我要馬光才和我一起,前輩們可以休息,你也是新人。你不在,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