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屋子,顧以安便迎上了早已等候在外的錦瑟。
錦瑟接過顧以安抱著的書本,又將手爐遞給她,問道:“小姐今日似乎遲了一些?”
林氏是世家大族出身,遵循古禮,教女兒上課之時自己整理筆墨用具,叫丫鬟在隔間等候。
顧以安輕聲答道:“不過被些閑事絆住了?!?p> 錦瑟了然,定然又是大小姐制造事端。
她同錦屏是不同的性子,錦屏溫柔和善,做事體貼細心,她則是個急躁性子,做事風風火火的,聞言扯了扯自己的衣裳,還是壓不住火,“小姐也太好性了些?!?p> 顧以安看她一眼,輕笑道:“只是犯不著為這種小事計較?!?p> 春寒料峭時節(jié),突然刮來的寒風讓顧以安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錦瑟自然注意到了。
“都怪奴婢不好,忘了給小姐帶件披風過來?!?p> 她頗有些自責。
顧以安倒是不以為意,只淡笑了一下,伸手去摸剛剛冒出頭來的潔白梨花,“花開了呢?!?p> 錦瑟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笑著應和道:“是呢,還是小姐看得仔細,先前奴婢還以為那是還未消融的積雪呢?!?p> 春季萬物復蘇,真是個好光景呢。
這一打岔,錦瑟早忘了顧以心為難她的事情,只顧著攙著她快步往知清院走了。
路上人多,哪里是說話的地方,偏錦瑟年紀小,性子也單純,直接就要打抱不平了。
待回到知清院,用過晚膳之后,眼瞧著顧以安捧著一本書看得入神,錦瑟這才拉了錦屏出來說悄悄話。
她倒也沒懷疑之前是顧以安刻意引開話題,只是這會兒心里想起來,還是有點兒憋屈。
“大小姐打量著咱們小姐好性兒,整日里擠兌小姐,實在是太過分了?!卞\瑟把今天的事情說了一遍,忍不住又加了一句。
“好啦。我知道你替小姐不平,可你想想,小姐可有真正在大小姐那里吃什么虧?”
“小姐天天受大小姐的氣,還不算吃虧么?”
錦屏點了點錦瑟的鼻尖,“你呀。你仔細想想,大小姐除了能在小姐面前說幾句酸話外,還能做什么?咱們小姐是胭脂水粉比她差了還是衣裳首飾比她少了?”
“咱們小姐是嫡女,這些本就是應當的!”錦瑟急急說道。
“自然是應當的。你再想,小姐學識教養(yǎng)樣樣出挑,咱們小姐在外面是什么名聲,大小姐又是什么名聲?”錦屏循循善誘。
“小姐端莊守禮,哪位夫人不夸。又得了皇上皇后贊譽,大小姐拍馬也追不上。”錦瑟頗為自豪。
“所以,在府里爭這些話頭有什么用?大小姐樣樣比不過小姐,這才只能說些怪話罷了,倒把你氣成這樣,又是何苦?小姐說得對,只是犯不著罷了?!?p> 且不說錦瑟這邊被錦屏拿話教育了一通,既明白了道理,又還是咽不下那一口氣,委實沮喪了一陣,再看顧以安這邊捧著一本書,其實也沒真正看進去。
她腦子里想著一些事情,不知不覺地就出了神。待回過神來時,就聽到門外兩個丫鬟竊竊私語。
隔了兩道房門,兩個丫鬟又是刻意壓低了聲音說的,按理來說她是不可能聽見的,可她確實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經過幾回試探,證實了旁人沒有這樣的本事。就連家中專門聘來的十來個習武的侍衛(wèi),也只是耳聰目明而已,斷斷做不到她這樣,隔著兩道房門,還把外間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她雖然年紀小,卻天生早慧,又看了許多書,在奇志異聞上看到有人生而異于常人遭人忌憚,最后被疏遠被孤立甚至被燒死的不在少數。由此她便明白,自己不需要與眾不同。
可她又覺得,自己確實是與眾不同的,并不在于她的五感敏銳,更不在于她的資質稟賦,而在于她心中一些奇奇怪怪的念頭。
她讀書,是因為書中確有許多道理,可有些道理是她無法理解的,或者說,是她所抗拒的。
她可以在所有人面前偽裝成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接受所有禮儀規(guī)矩的束縛,可她騙不過自己的心。
她討厭還沒有正式開始,就已經被規(guī)劃好,一眼能望到生命盡頭的人生!
可她又知道,這世間的女子都是這樣的命運,若她公然表現出抗拒,必然會為世人所不容。
在這般矛盾的心理驅使下,她一面在所有人面前展現出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以便給將來不知在哪里的婚事增加籌碼;另一面,她卻唾棄著這樣的自己,明明不屑于依靠所謂的丈夫兄弟,卻不得不屈從于既定的命運。
思我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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