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小蘇醒來的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溫柔體貼的護士小姐姐，也不是滿身污漬的智障包子臉，而是一個滿頭灰白滿臉褶子的小老太太。
可能是怕血臟，他是被老太太的拐杖戳醒的，然后就被瞇著眼往他身上湊的老太太嚇了一跳，一撐身體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身子底下還墊著個人。
左欣媛的嗓子都哭啞了，盡管黎小蘇已經(jīng)起來了，可她還是趴在地上一動不動，脖子、頭發(fā)、背上到處都是黎小蘇吐出的淤血，嘴里還不停地重復(fù)念叨著幾句話。
“媽，我好害怕……”
“嗚嗚嗚，我不干凈了……”
沒等黎小蘇說些什么，老太太就先開口說話了。
“責(zé)大清早滴，嫩在做撒嘞？”
太陽升起有一會了，路上行人也多了一些，但這里人跡罕至，一般是不會有人來的，老太太身后提溜著一個小編織袋，里面還有幾個空瓶子和破鐵皮，大概也是剛吃過早飯，出來遛彎的。
老太太年紀大了，眼睛花的厲害，記性也不算好，并沒有認出黎小蘇來。
可黎小蘇卻是認出了她，就在前棟樓下面開小賣部，老兩口經(jīng)營的夫妻店，是本地人，都姓孫，前幾天趕急去買了一小管牙膏，花了十五，回頭網(wǎng)上一查網(wǎng)購價不到三塊錢。
可能是老太太被供貨商欺騙了呢，黎小蘇也只能這么安慰自己了，然后該買的還是得買，誰讓這附近就只剩這一家店了。
看著老太太有些審視的目光，黎小蘇感覺有點尷尬，明明被撞的是自己，受傷的是自己，暈過去的還是自己，為撒子現(xiàn)在卻有種自己是壞人的趕腳。
黎小蘇下意識地揉了揉鼻子，才發(fā)現(xiàn)右手居然痊愈了，身上也只是有點隱痛，只有腦袋還是漲的厲害，隱隱有些發(fā)暈。
“呃，大娘你看，是這樣的，我出車禍了，被撞飛了，電動車也撞兩節(jié)了，還吐了滿地血，你看到地上這個人沒，她就是肇事司機，正在痛哭著像我道歉……”
黎小蘇頓了一下，看了一眼滿身血污，哭聲嘶啞，語氣越來越虛弱的左欣媛，感覺好像哪里不太對勁。
“我這樣說，您應(yīng)該是聽得明白的吧？”
“廁貨？”
老太太眼睛一瞇，眉頭一皺，混濁的目光中仿佛靈光一閃。
然后就把拐杖和袋子擱在一邊，邁著碎步跺到了車頭前，打量了幾下車頭的大凹，找準位置，慢慢地躺了下去，最后還不忘從地上蘸點淤血抹在自己腿上。
“哎呦——哎呦，哎呦額滴娘呦，要死了呦要死了呦——”
“哎呦——哎呦，額滴娘呦額滴個腿呦，要死了呦要死了呦，哎——呦，額滴親娘嘞，哎……”
果然是吃過早飯的，中氣十足，嗓門一聲比一聲高亢，一瞬間就壓制住了左欣媛的抽泣，黎小蘇咽了一口唾沫，低頭看向回過神來正在用袖子擦臉的左欣媛。
左欣媛害怕地看了一眼老太太，可沒想到老太太反而嚎地更來勁了，好在四周還是沒啥行人，只有一群習(xí)慣了噪音的麻雀，眨著小眼睛好奇地打量著這個老當(dāng)益壯的人類。
兩人對視了一眼，相顧無言。
沉默，尷尬，然后再沉默，。
嗡嗡，褲子里的手機響了兩聲，不曉得是誰給他發(fā)消息了。
黎小蘇兩手一揣，掏出手機，居然屏都沒壞，國產(chǎn)貨就是堅挺啊，他的心情也不由得好了許多，看了下時間已經(jīng)八點多了，再不吃飯就要到晌午了。
黎小蘇瞅了一眼旁若無人的老太太，無奈地嘆了口氣，沖躲在身后的左欣媛眨了眨眼，然后一把拽住她的衣領(lǐng)，把她頂在墻上，右手握拳，深吸一口氣，一拳砸了過去。
“咚——！”
一陣煙塵彌漫開來，在距離左欣媛腦袋半米開外，混泥土筑成的圍墻竟然砸出了一個足球大小的坑洞！
“打劫！”
“艸他??的，老子不裝了，攤牌了，老子是劫匪，拿不出錢來命給你搞里頭！”
“看到這個墻沒有，他?的趕緊掏錢，晚了人給你埋里頭，快，掏錢！”
等了半天沒回聲，低頭一看這小丫頭正一臉呆滯地望著自己，鼻涕已經(jīng)漫過了嘴角，眼看就要越過下巴滴到他手上了。
這貨不會是嚇傻了吧。
黎小蘇嫌棄地撇了撇嘴，不動聲色地把衣領(lǐng)扯高一點，把鼻涕擦到了一邊。
再一回頭，老太太已經(jīng)沒影了，連帶著還有她的拐杖和編織袋，這迅捷無聲的速度，一看就是練過的。
“呼————”
黎小蘇長舒了一口氣，松開手來到車前，看著斷成兩節(jié)的電動車，只覺得氣血翻涌，心痛地說不出話來。
“斯——哈——”
深呼吸緩解了一下情緒，兩手握拳，邁著沉重的步伐，黎小蘇走到了左欣媛面前。
望著臉色陰沉的黎小蘇，左欣媛回過神來，有些害怕地退了兩步，掏出手機，咽了口唾沫，聲音嘶啞地問到。
“你，你想干什么？”
“我我，我報警了啊，你冷靜一下，有什么問題咱們走，走法律程序好不好，你冷靜一下，咱們可以先去醫(yī)院……”
“看！外星人！”
“??？？————呀！！”
趁她一失神的功夫，黎小蘇發(fā)動了祖?zhèn)髅丶?，無影手，刷的一下子，手機就滑到了他手里，再一揣兜，完美，修煉了近十年，今日首秀果真名不虛傳。
報警？去醫(yī)院？哼哼，自己現(xiàn)在這個身體情況自己都搞不懂了，去醫(yī)院還不得被留下來切片？
去醫(yī)院是不可能去滴，這輩子都不可能去滴，。
看著皺著柳眉，閃著淚花的小丫頭，黎小蘇不耐煩地掏出了手機，拿到她跟前擺了一擺。
“看什么看，賠錢！不許哭！賠錢！”
“再哭頭給你打歪嘍！你都哭一上午了，一天天的累不累啊?！?p> 說這一擺手，指了指還在冒煙的電動車。
“瞅著那車沒，牌子的，八成新，算你三千塊錢不過分吧，再瞅瞅我，這么大個人，一身的——呃，血，指不定還得有啥內(nèi)傷，誤工費，精神損失費，營養(yǎng)費，算你五千塊錢不過分吧？”
“合計八千，支付寶還是微信？”
梅前砍著板
人常說，較真就不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