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老頭漸漸消失在了路的盡頭,心中有些失落,也說不上來,總覺得老頭有些親近,其實算下來才跟他見過兩面而已,就連他的名字自己都還不知道,罷了吧,不知道也好,和他估計也不會再見面了,他說的二十年一次的聚會,十之八九,以他這個年齡下一次也沒命參加了,即使能參加,估計自己也已經早就不在這個鬼地方了,我看了看手中的那個小本子,烏黑的外殼,硬硬的,沒有字,感覺好像硬殼的紙包了一層漿一般,又好像是在原本的書皮上又糊上了好幾層紙,所以質地很硬,翻開第一頁上面寫著兩個清秀的毛筆字“札記”,從第二頁開始就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草草看了一下,似乎在講故事,但又有很多自己看不懂的奇奇怪怪的話,往后翻有不同人的筆跡,有的字體工整,有的龍飛鳳舞,有的字大如斗,反正總體來說雜亂無章,摸不到頭腦,估計是這老頭寫的日記或者是那幫人的工作記錄,老頭心也是夠大的,隨隨便便就給我了,應該是沒啥用的,所以才放心甩給我,我也失去了興趣,將它放在了抽屜里。
生活還在繼續(xù),每天依然在廠子里搬運貨物,周而復始,我已經覺得乏味,制定著離開的日子,但是心中的牽掛我自己是明白的??粗缇验L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心中泛起莫名的歡喜,但是歡喜過后的失落卻愈演愈盛,變成焦急,也不知道該急什么,但是那種感覺煎熬著我,而且隨著偷偷見她的次數增多而加重。高中畢業(yè)后,淑君沒有再上大學,進了一家毛巾廠,做了一名光榮的工人,每一個星期才回來一次,而且會坐著周六最晚的一輛班車回來,再坐周一最早的班車回去,我總是遠遠的在隱蔽處看她,等到她周六安全到家才回去休息,無一例外,她總是能準時出現,從不遲到,就如同約定好的一樣,周一一早我再目送她上車離開。就這樣淑君成為了遲遲沒有離開的唯一理由。
而此時,父親急匆匆的找到了我,母親病了,據說是突然病倒,一病不起,村里的醫(yī)生查來查去也沒查出個病因來,眼見著快不行了,父親回來了,最后下山找到了我,我飛快的跑到家中,只見母親已經瘦了好幾圈了,坐在床上坐立不安的,見我回來,如同受到驚嚇的小鹿,跳了起來,一個勁兒的喊著:“出去···出去···滾···”我不知道為什么,母親突然變成這樣,一個月以前見她還好好的呀,怎么會這樣,我怒火中燒,一把拽住屋外的父親,吼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打了她?!不然她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父親沒有說話,也沒有想要反抗的意思,似乎任憑我處置,我更加篤定我的想法,就是他干的,這時候,左鄰右舍跑過來,把我們倆分開,其中一個嬸子說:“你父親雖然為人不好,但這件事上你錯怪你的父親了,你父親也是昨天剛回來,回來之前就已經病得不行了,只是一直躺在床上,不能下床,也沒什么精神,巧的是,你父親一回來,你母親就像能感應到一般,表現的非常害怕,坐立不安的,你父親一進屋就趕你父親出去,就跟你剛才進屋的情況一般無二!”我問道:“既然不是我父親,那母親是怎么發(fā)病的?”嬸子繼續(xù)說:“那天我們三五個人在田里干活兒,白天都還好好的,有說有笑,傍晚時分,我們都漸漸收工了,你母親想把剩余的一點點做完,算著時間,剛好天黑前后就能完事兒,我們幾個人就閑著在一旁收東西,聊天,你母親趕著做,眼見得天就一擦擦亮了,我們還催促著你母親快點,你母親連聲答應,誰知剛答完,她突然直起身子,環(huán)視了一下四周,直勾勾的看向我們,然后整個人后仰著倒了下去,還好是軟土地,沒受傷,我們覺得是因為工作太累了,抬回去扶她睡下,剛開始還是清醒的,她自己還說休息一天就能下地干活,結果,身體一天比一天弱,不能吃東西,我們要去找你,她硬是不讓,說怕你擔心,到最后,整個人都昏迷不醒了,叫了幾個醫(yī)生來看,都說身體正常,就是身體虛弱,多休息就好了,昨天晚上你父親回來,她才突然醒過來,醒來就不認識人了,成了你看到得這副樣子!”我呆呆立在那兒,不知道如何是好,又不敢靠近,只見父親蹲在門口的大石頭上,呆呆的看著遠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找來了村里幾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將母親放在竹床上,抬著竹床往山下的廠醫(yī)院奔,我不敢靠得太近,害怕母親會像剛才那樣變得激動起來,約莫兩個小時,終于到了廠醫(yī)院,我覺得廠醫(yī)院一定能查出母親的是什么病,畢竟村里的醫(yī)生大多靠經驗,沒瞧過大病,結果事與愿違,經過廠里各種檢驗各種儀器檢測,得出的結論幾乎和村里醫(yī)生一樣,我失望至極,只得將母親留院觀察,請來鄰居嬸子照顧,我坐到病房外等待。
深夜,一陣涼風吹過,我被驚醒,起身去了趟廁所,回來想在門口看一眼母親,結果床上空無一人,什么情況!我趕忙叫醒嬸子,嬸子也滿臉驚訝,一個病人能去哪里?我們分頭找,女廁所,其他病房,樓上樓下,都沒有發(fā)現母親的影子,這能夠去哪兒???難道出了醫(yī)院?嬸子急得快哭了出來,我趕忙安慰了幾句,讓她在醫(yī)院等著,如果找到了,好好照顧,我最多兩個小時便回,我找護士借了手電筒,摸著黑出去尋找,那個年代的農村到了晚上,走路全靠月光,沒有月亮就是伸手不見五指,我一路喚著母親,一路就著手電筒燈光尋找,整個廠區(qū)找了一大半,還是沒發(fā)現母親的身影,她能去哪兒?不會是回家了吧,不應該啊,如果她清醒了見到我,不會不叫醒我啊,我就守在門口,能去哪兒?千萬不要跑到林子里去了,那就完了!
廠房的后山片區(qū)是廠里自己養(yǎng)殖的豬、雞、鴨等,年前為迎接新年,將所有長大的牲畜都殺了發(fā)給廠里的工人了,過完年重新養(yǎng)了一批幼崽,由一個姓劉的老頭在操持,我還未走近,就聽到老劉的一陣叫喚,也聽不清叫的什么,我趕忙跑過去,只見老劉拿著一根竹棍在雞圈里面抽打什么,而雞被嚇得滿天飛,雞毛落了一地,老劉也是滿臉的恐懼,但是為了廠里的財產,不得不挺著膽子,邊叫喚著邊手上不停抽打:“你倒是是哪兒跑來的,這些不能吃,不能吃啊,你這不是要我的命嗎?···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還未等說完,突然,一個紅色的影子從地上一躍而起,一把撲倒了老劉,只聽見老劉的一陣慌亂的慘叫,我急忙上前,走進雞圈里,只見一個滿身血污的人,披頭散發(fā),狠狠的抓著老劉,用嘴在老劉身上撕咬,就像野獸一般,嘴里還發(fā)出低聲的吼叫,地上全是被咬死的雞,我剛一進門,那個滿身血污的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猛回頭,朝我看來,眼睛里閃過一絲驚訝,雖然那人披頭散發(fā),臉上沾滿了血污,有的已經烏黑結成了血塊,但我怎么會不認得,她正是,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