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子摟著思思，不停地安撫著她。思思只是雙眼發(fā)癡地麻木的躺著，毫無困意。
“接下去的一個月我就不去學(xué)校了。有什么事你隨時跟我說就行，試卷還是帶回來......”
“不去學(xué)校恐怕不行的，你需要找個什么理由請假呢......”
思思沒有說話，依舊發(fā)著癡，腦中也盤算著將來的事，可想來想去，還是一鍋漿糊。她暫時還不具備控制情緒的能力，所有的打算都是在憤怒和絕望中一次次建立，又一次次推翻重來。只能選擇暫時遺忘，刻意不去想。
她使勁地搖搖頭。
羅子端詳著她的臉問：
“如果，你有什么事，可以隨時跟我說?！?p>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思思向羅子大概講了一下家里發(fā)生的事。
最后，她苦笑一聲，無比惋惜：
“可惜，從前我跟你是一樣的，現(xiàn)在差別還真不是一點半點?！?p> “我覺得你跟我是一樣的。”
“之前問你，是否愿意跟我在一座城市，是想互相有個照應(yīng)。不瞞你說，如果我考上了自己喜歡的大學(xué)，家里也是拿不出錢的......所以，我可能需要你的幫助?！?p> “這沒問題啊，我跟我爸說一聲就行了?！?p> “以后我會還你的，就像助學(xué)貸款那樣，我會還給你的?！?p> 羅子胸前積了一口氣，堵在那里，胸口逐漸變大。
思思拍了一下說：
“有什么話，說。”
“你，你這個狀態(tài)還能好好參加高考嗎？”
“這是我唯一的出路，除了高考，我沒有別的事可做了。必須全力以赴?！?p> 羅子坐起來，抓著思思的手：
“這樣吧，我答應(yīng)了你剛剛的要求，你也答應(yīng)我一個。”
思思注視著羅子，等著他繼續(xù)說。
“高考后，不論你情緒如何，還是回家看一眼阿姨，她畢竟也失去了兒子，況且我們以后的生活中，也需要父母的祝福和幫襯，比如結(jié)婚什么的。”
思思猶豫著點點頭。她不能再開口說下去了。羅子的想法實在單純天真，她考上大學(xué)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醫(yī)院見男醫(yī)師，她喜歡的人并不是羅子。而目前，羅子又是唯一一個能給自己提供幫助的人。
思思不能再多說也停止了思維，她閉上眼睛，只覺得一陣困意襲來。
倩子也只是象征性的找了一下思思，她并不敢去學(xué)校問。她雖然不了解思思，可自己畢竟也年輕過，那種沖動賭氣的年紀里，青春期是有決心做任何事的。于是，站在梟的墓碑前，也就只有倩子一個人了。
不一會兒，一個中等身材，面容疲倦的男人站到了倩子身邊，他一只手搭在倩子的肩上。此時的倩子已經(jīng)把上一個男人從腦中剔除了，在她印象里，那個逃走的家暴男，已經(jīng)不存在自己的生活中了。
老何把倩子送到樓下，倩子示意老何下車。
“這點兒錢你拿著，打點東西也需要。這年頭，沒有錢都邁不開腿?！?p> 倩子笑著收下何先生的錢，拉著他的手，嬌滴滴的說：
“上去坐一會兒吧?！?p> “不了，工地上還有點兒事要處理，過幾天我再來看你?！?p> 倩子點頭微笑看著車開出了視線，才恢復(fù)了臉上原本的表情---微末和驕傲。
成年人之間的暗號，老何是不明白嗎？三年前去世了老婆，難道整整三年都再沒碰過女人？所以聽不懂自己的暗示？
倩子低頭思考著，有種立馬就能得到幸福的感覺。這種長期潔身自好的男人，對于道德方面的要求是最高的，以往自己的經(jīng)歷，絕對不能讓他知道。
等她打開門，看到家暴男的那一瞬間，才意識到，要跟老何好，唯一的辦法就是舍棄現(xiàn)在的所有。這對于倩子來說，毫無難度，因為現(xiàn)在她并沒有什么值得牽掛的人和事。
家暴男一把抱住倩子，在倩子并不情愿的情況下，親了她幾口。倩子只是柔弱的反抗著，她輕輕推搡著問：
“去哪里了？搞的灰頭土臉的，我給你倒杯茶?！?p> 家暴男這才乖覺地坐在茶幾旁，四處打量著這個家，得意的笑著說：
“這樣才是個家的樣子嘛。我聽說那個躺在床上的廢物死了！死了好~”
隨即家暴男發(fā)出陣陣愜意松快的笑聲，倩子強忍著不快活，只能笑著跟他聊。目前并不能激怒他，也不能讓他察覺自己跟另一個男人好上了。穩(wěn)住他，然后等時機到了，就跟著老何去外地。
于是倩子開始了另一種有滋有味、心驚肉跳的生活。在家暴男在的時候，不在家見老何，在老何在的時候，不見家暴男。這樣兩邊敷衍著，人竟然開始消瘦和暴躁起來。
有時她會反抗家暴男動手動腳的行為，自然結(jié)果是身上會多一些淤青。
她從不反思自己的問題，所以也就自然而然忘記了思思的存在。
羅子不知道從哪里搞來一張醫(yī)院開出來的住院單，寫的是思思的名字。他懷著十分悲傷、虔誠的心態(tài)把東西交給班主任時，真叫人潸然淚下。
“讓她一定注意休養(yǎng)，學(xué)習(xí)也不能落下，總歸她底子打得好，所以，只要復(fù)習(xí)復(fù)習(xí)，高考應(yīng)該是沒什么問題的?！?p> “是的，老師，思思還囑咐我，一定要把學(xué)校發(fā)的試卷給她帶回去，還有課堂筆記、錯題集什么的?！?p> “你還有錯題集？”班主任狐疑的問。
“我沒有的呀，不過可以找別的成績好的同學(xué)借，需要您打聲招呼唄?！?p> 就這樣，倩子過著自己水深火熱的生活，兩頭跑；思思過著自己的隱居忙碌的備考生活。母女兩像達成了默契似的，忙碌到忘記了悲傷這玩意兒，哪怕只是做做樣子。梟去世與否似乎并不重要。
尋常的一天，在倩子從菜市場回來，準備著老何的雞湯時，家暴男猛烈的敲擊著門。而老何因為前一天在工地上熬夜，正睡在倩子的房間里。
倩子不敢開門，而這猛烈的響動聲驚醒了老何。
老何朝著門口望去，又望了一眼倩子：
“不開門啊？”
“要債的?！?p> “錢還沒還清嗎？”
“還差一點兒?！?p> “多少？”
“十幾萬吧。”
老何聽到倩子的回答，剛剛驚恐瞪圓的眼睛瞬間恢復(fù)了神采：
“那沒事，把門打開，我來跟他談，轉(zhuǎn)賬或者取現(xiàn)都行啊。沒事，別怕，開門吧?！?p> 倩子搖著頭，待在廚房不肯出來。鍋里煮著的開水已經(jīng)撲滅了煤氣灶，她依舊站在那里，一動不肯動。
就在老何打開門的那一瞬間，倩子仿佛預(yù)料到自己即將完結(jié)的人生了。
家暴男怒吼著倩子的無恥，由于并沒有接受良好的教育，加之他實在想不到平時聽話、一副溫馴樣子的倩子竟然能做出這么無恥的事，氣得他連“背叛”兩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只能一個勁的罵著“無恥~”“賤人~”“不要臉~”“活該死兒子~”這樣的話。
直到老何拉著他出去，說給他一筆錢，別再來煩人了，家暴男才停下來。
兩人離開后，晚上回來的是家暴男。他拿著一袋子錢，在倩子面前吆五喝六。倩子并不敢問，到底家暴男跟老何說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老何不要自己了，否則為什么回來的是家暴男呢！
起初的幾天里，家暴男拿著錢很歡喜，一直夸著倩子能干。而倩子呢，身邊只要有男人的存在，就是最大的幸福，不管這人是老何還是別人，都不重要。
于是，家暴男又開始了家暴，倩子身上的“印記”一次比一次深，家暴男下手一次比一次重。
對于情緒控制差的人，遇到出軌這樣的事，容忍度幾乎是0，除非這出軌能帶來錢的好處。
“你出去賺錢?。∧悴皇呛苡斜臼聠?，再找別的男人，再給我一筆錢?。∵@還真是個商機呢......”
家暴男用一種歌謠的形式，一邊打倩子，一邊叫著。
倩子的想法也很簡單，日子就這樣過下去得了。
臨近高考的前一天夜里，思思沒有再復(fù)習(xí)了。她備考的習(xí)慣就是，前一天夜里，一定要休息好。于是，羅子陪著她，在大街上瞎逛。從蒲城的東邊逛到西邊，不知不覺思思走到了自己家門口。
她抬頭望了一眼窗戶，沒有開燈。
或許，可以上去看看，順便拿幾件衣服。
思思輕手輕腳的打開房門，一個明顯受驚嚇的聲音傳過來。然后就是快速在地板上翻滾、摩擦是我聲音，最后沒有聲音了，只剩下一個由于害怕而不斷發(fā)抖的呻吟聲。
思思打開燈，倩子蜷縮在客廳與陽臺連接處的角落里，渾身淤青，嘴角帶著血漬。思思忙上前仔細看著媽媽的臉，被各種淤青遮擋住，面目全非。憐憫和同情仿佛洪水那樣，泛濫了。
倩子抬起頭，一把抓住思思的胳膊，被打紅的雙眼，充滿血塊。
兩人對著哭。
羅子掏出手機打電話：
“110嗎......”
還沒說上話，就被倩子站起來猛地打落在地上，她的手枯瘦的、連續(xù)不斷的按著手機上的“掛斷”鍵，再次恢復(fù)蜷縮的姿態(tài)。
“你們走，你們走，他要回了！要回了......”
一下子，那些早已被思思掩埋的破碎的過往，幸福的日子，一種根深蒂固在血液里的怒火一下沖了出來。
外面響起一陣陣上樓的腳步聲，聲音越逼近，倩子身體顫抖得越厲害。
思思腦中只有一個念頭：我要殺了他！
就在家暴男打開門的一瞬間，思思從廚房拿出一把平常剁排骨的刀，狠狠地砍在男人的身上。
血流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