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的時候,太陽正朝著地平線挨過去,可能它也有些急切想結束這一天。天邊的云也剛從染房里撈出來趕著最后一絲陽光晾曬。
他走下車,一股涼涼的空氣鉆進他的鼻子一直進去肺,一下子呼吸順暢多了。他抬起頭,看著落日撫摸著云,這個景象從他的眼睛鉆進他的心里。恍惚間,他覺得多么的舒暢啊,人也有力量多了。
車站是在會無城區(qū)邊緣,他便朝著他心里的熟知的城區(qū)里走去,現(xiàn)在首要的事情就是要找一個地方過夜,找到住的地方再隨便吃一些東西就行。他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有在這個他熱愛的城市生活了,這幾年東飄西蕩對于這里的接觸也就是匆匆路過。
時間更早些的時候,他喜歡住在一個招待所里面,幾乎每一次經(jīng)過這個城市都會住在哪里,條件很一般,一張床,一個置物架簡單的放著一些毛巾衛(wèi)生紙拖鞋洗漱用品之類的生活必須品,但是也只有這些必須品,墻面是純白的,地上鋪的是最常見的白地磚,廁所也鋪的是木地板,淋浴花灑也像老家那樣很簡易很老舊,臉盆是純白隨處可見那種,水龍頭還漏水。但是這里可以開到45便宜一夜有熱水有獨立衛(wèi)生間的房間,他覺得自己要求不高只要滿足這三個條件歇歇腳就行。
后來有一次住在那里,睡眠本就不好的他,在半夜聽到一些大聲吵鬧的聲音,他從睡夢中驚醒。是喝醉酒的小年輕男男女女一群人在樓道里說話,并不是吵鬧,僅僅只是說一些他們自己覺得酷酷的話。吵得他睡不著覺,他很焦急,很冒火,但是他沒有作出任何舉措,因為他不敢,怕鬧出矛盾,自己不占優(yōu)勢討不到好處。
第二天,他就從新找了一家賓館,他在自己所需條件中加了一條:“安靜”。這里的房間快趕上上一家的老舊了,比之好不到哪里去,房間面積甚至更小,進門兩部路就是床邊,床頭離墻的距離剛好放了一個電視機,整體裝修風格更舒適一些,墻上貼著藍色調(diào)的墻布,有一個床頭柜,電視機旁邊窄窄的桌子上放著一些生活用品,地上是有花紋的地磚,衛(wèi)生間的洗漱淋浴設備也要好一些了。但是房間沒有在臨街的一邊,也是走廊盡頭一個角落改的,唯一比較小的。他很滿意要60一晚,他就這樣在這里住了很多次。
自從上次回來,他和他的小學兼初中同學并且是好朋友張強一起吃東西,吃完送他過來的,等他安頓好了再走,因為張強在本地工作。賓館裝修了,曾經(jīng)住的那個小間也改大了收費要一百多。最便宜的要98,礙于張強也在,他就沒有換地方,開了98,裝修風格倒是挺溫馨,設施也不錯。到了夜晚同樣他又聽見了喝醉酒的男女們說話的聲音,持續(xù)到大晚上,原本他就覺得即使設施好但是他也不需要他覺得不劃算太貴了?,F(xiàn)在他更不能接受了。所以現(xiàn)在他準備重新找一家環(huán)境好一點的。
走了很久,他才走到老城區(qū),他對這座城市的熟悉也只有老城區(qū),近幾年發(fā)展迅速,新城區(qū)突突地就立起來了,短短四五年城市的規(guī)模變成以前的兩倍。每一次回來都會多幾棟樓,慢慢的就起來了一大片,他旁觀了這里的成長,由于沒有參與的緣故也就不熟悉這里??粗絹碓椒睒s的縣城,他高興,所以在他走了很久到達老城區(qū)的時候,他也挺有勁頭。
他就沿著一條熟悉的街走,他清楚記得這條街可以住的地方挺多。一邊走一邊看,在他遇見第一家的時候,他走了進去,問了一下,最便宜的六十,有熱水,獨立衛(wèi)生間。他開了一間,上樓梯的時候還覺得自己運氣不錯能找到這樣價格落腳的地方。到了房間里,他覺得設施和以前住的45的差不多,可以將就。只是這個房間開了一扇窗戶在走廊里,他覺得可能晚上會被吵鬧打擾,他要求換一間房,換來換去,不是臨街就是窗戶對走廊還有沒窗戶的。他退了錢又回到大街上。
后面他就根據(jù)曾有的經(jīng)驗站起來,最后他找到一個客棧,他以前從來沒住過,因為一直覺得這里裝修不錯,應該挺貴的。
他開了一個最便宜的88,他覺得貴也覺得能接受,在前臺登記好以后,他拿著房卡從電梯上樓,進了房間。
房間進門右手邊是玻璃圍著的衛(wèi)生間浴室一體,一條一米寬的走道過去是一個小沙發(fā),沙發(fā)再往里就是一張床,床尾對著門,床頭是一個窗戶窗戶外面是居民區(qū),沙發(fā)對面在衛(wèi)生間的外面是一張桌子,桌子上是電腦,桌旁一個簡易置物架上面放著一些零食泡面礦泉水,地上鋪的木地板,墻面是蔚藍色的還有一些簡單的涂鴉,看著房間的布置,還挺舒適的。他放下東西,坐在沙發(fā)上,玩起了手機,準備休息會兒才出去吃飯。
他玩了沒一會兒,看見發(fā)小二胖發(fā)的朋友圈,內(nèi)容大抵就是說他從省城回來了,他滿心歡喜地給二胖打電話。
“大哥,撒子事?”電話那頭響起二胖憨厚的聲音。
“我也在會無,你在哪呢?”
“真?”二胖有些不信
“兒豁”
“你腫脖子(吃飯)沒有,我在吃火鍋雞,趕緊過來”。
二胖和他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兄弟,初中沒畢業(yè)就出來工作了,二胖比他小,他比二胖更不懂事,二胖一直照顧他。
他知道二胖說的地方是他們常去的一家吃飯的火鍋店,他朝著趕過去,一邊走還一邊想可以省下一頓飯錢的同時改善一下生活,有點暗自高興,不知不覺因為要見老友,精神也放松了不少。
到了二胖說的店,他徑直走進去問了服務生找到了二胖,二胖和他的朋友面對面坐著,他走過去打了招呼就直接坐下等著服務生給他送碗筷過來。
“要不要在加點兒肉?”二胖看著他一臉關切。
他看著鍋里的確沒多少肉了,但是還有素菜,雖然那些素菜大多他不喜歡吃。
“不用了,將就填點兒肚子就行”他礙于有不認識的人在場,有些不好意思。
他就開始吃起來,一邊吃
“你啥時候回來的?那邊兒活干完了嗎?不干了呀?”
他一連問了二胖一些,問題二胖一一回答。
“這個大哥你們一起在那邊干活的嗎?”
其實這個問題對于他倒是無關緊要,只是認為自顧自不沾別人邊兒吧。
“沒有,我就在會無工作呢,他回來我們一起玩而已?!蹦莻€大哥很隨意的說。
“你今天怎么跑回來了?不上班的嗎?”二胖問他。
“同學結婚”他嘴里還包著一口飯。“對了,你明天沒啥事兒吧?和我一起蹭飯去?”
“明天可不行,我明天也要參加婚禮,讓你朋友推遲兩天結婚唄,我在晚兩天就可以去蹭飯了?!比斯笮ζ饋?。
笑聲逐漸停下來,二胖又說:“你假期夠嗎?你明天吃完飯別急著走,后天和我去蹭飯?!倍值脑捀袷且粋€決定。
他爽快答應。
寒暄了好一會兒,二胖的朋友接了個電話走了,他繼續(xù)吃著飯,放松多了,有一搭沒一搭的和二胖說話。
“服務員再來一斤雞肉?!闭谒每曜臃瓉砀踩噭又伬锾裟切┦O碌牟说臅r候,二胖叫了一聲。
繼而轉過頭對著他:“怎么著,咱哥倆還客氣呢?”
他笑了一下,感覺特別溫暖,看著二胖肥胖的臉,他特別感動:“干飯干飯,多干飯”。
9.半的樣子,他吃完了飯,兩人一起又到處逛了逛,約定好明天結束了聯(lián)系,后天一起去吃飯才做了分離。
分開以后他不像剛才那樣為了找住處而著急,現(xiàn)在他慢慢晃悠。街上還有很多行人,他一下子覺得不習慣,他現(xiàn)在生活的城市,晚上九點以后街上已經(jīng)沒多少人了,偶有幾個都是還在為了生計奔波或者剛剛結束忙碌的工作往家里走的行人,他自己也很久沒有這么晚還在外面了。但是在會無,這是常規(guī)狀態(tài),這里的人愛玩,生活豐富,夜生活更是精彩。因為閑適很久以前他就愛上了這里??墒乾F(xiàn)在他已經(jīng)快要忘了曾這樣生活過。
今天這個城市下屬的鎮(zhèn)上的醫(yī)院也拒絕了他。更別說縣城里,這里不需要他也不要他,他知道現(xiàn)在將來他都無法立足,這些他都知道。只是此刻他依然舒適愜意地在這個城市晃悠,那個事已經(jīng)被他拋到了腦后。他的舒適壓倒了他的危機,他缺乏應有的面對危機的感情,他一點兒也不著急未來,可能有些玩笑話都是會應驗的,畢竟他經(jīng)常說:“別問我想去哪里工作,哪里收留我我去哪里工作”。看似隨遇而安的豁達其實就是沒有本事的無奈。
他看著熟悉的老城區(qū)竟也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聯(lián)想到他對整個城市的變化的感知。使他覺得充滿了希望,他覺得國家在飛速發(fā)展。自己的縣城就是一個縮影,短短四五年,又再造了一個更繁華的會無,進而融合在一起變成一個升級版會無城。曾經(jīng)城里最高的一棟樓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得只是比較高了,與之同等高度甚至更高的樓多不勝數(shù)。交通也變好了,鐵路通了,高速在修了,各種大公司也都進來了…
回到客棧,這一天的奔波需要很大的精神力,疲倦終于在這一刻爬上來了。他洗了個澡,疲乏緩解了不少。他坐在沙發(fā)上打開自己隨身帶來的一本名著文學看起來,他一直覺得:有錢的人可以花錢穿梭各地看世界,而沒有錢的人可以通過文字看世界。
大概過了一個多小時,他才關燈上床,躺在床上他一直沒有睡著,這是他的正常狀態(tài)。他想到了白天坐車遇見的中年男人,他想到了父親那低矮的身軀,微駝的背,他又因此犯了好一會兒糾結癥。
他還想到那個社會大哥一樣的院長,他在想如果他在爭取一下,好好和院長談談而不是轉身就走情況會不會不至于那么糟糕?
“可是這樣也僅僅是看一下簡歷,然后廢一些口舌拒絕自己吧”
“但是爭取總比不爭取好吧?”
“院長這樣不費口舌直來直去倒也挺好,反正結果都一樣,直接一點兒不浪費大家時間,對誰都好。”
“……”
他就自我建立自我推翻的糾結著。
冷不丁的,那個社會發(fā)展天翻地覆的美好景象又出現(xiàn)在他的腦海里,他回味著,心里舒坦多了。
“不對,四五年來,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