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野昏迷不醒,宋玉薇一時間也問不出什么,只好讓太子那邊的人安排地方休息。
一夜無話。
晨起時,風雪已停。
數丈金光從天邊迸出,洋洋灑灑散落人間,給積雪重檐披上一層亮閃閃的神秘金紗。
今天就是大年初七,太皇太后生辰,也是宋玉薇前世墮入地獄的開始。
她記得那一世的今天,她起得也很早。
因是太子頭七,宮里所有人都起得特別早。
母親親手幫她換上孝衣,挽了個簡單的雙丫髻,千叮嚀萬囑咐,去到那能不說話盡量別說話,如果能哭是最好的,哭不出,也別亂看,只須跟在大人身后照做就好。
那時的她尚對自己犯下的彌天大禍,心有余悸,哪里敢違抗母親的話,只要是母親說的,統(tǒng)統(tǒng)點頭,唯命是從。
然而,事情遠沒有他們想的那樣簡單,就在他們一切準備妥當,正要出門的時候,忽然有太監(jiān)跌跌撞撞跑進屋子大呼:“不好了!不好了!惠妃娘娘薨逝啦!”
所有人都懵了。
“怎么回事?”離安忙問,“什么時候的事?”
“聽說是昨晚上的事,今早宮女請起時發(fā)現的,就在太子靈寢旁。”那太監(jiān)一五一十將聽到的都報了上來。
從太監(jiān)的匯報中,她得知,那天的皇宮徹底亂套了,嘉德帝下令封鎖東宮,嚴查死因。
宮里人不得隨意走動,不然一律當嫌疑人處理。
人們不得不待在住所吃齋念佛,祈禱平安。
望著進進出出的宮人,她知道是母親派出打探消息的,然而每一個帶回的消息都不一樣。
有說惠妃是自殺,也有說是悲傷過度,更有甚者,說是太后秘密處死的……好多好多說法,也不知哪個是真,那個又是假。
那時候的宋玉薇還小,不知道蒼蠅不叮無縫蛋的道理,只覺所有的說法都有可能,唯獨太后處死這一條不切實際,這么慈祥好看的姑奶奶,怎會是這般心狠手辣之人?一直到昨天早上親眼所見……
看來,人的直觀判斷有時也是會騙人的。
越是美麗的人兒,就越危險,越是平靜的景象,低下就越是暗藏殺機,波濤洶涌。
而如今,天已轉晴,命運又會怎樣拉動這一世的齒輪,她是真的不知道,但做好充足的準備還是很有必要的。
所以,她凝視了會天邊的太陽,便轉身去了宋玉苂房間。
此時的宋玉苂正在接受宮女太監(jiān)伺候更衣,見她來,很是驚訝,“宜蘭妹妹?!這么早來是有什么事么?”
宋玉薇望了眼一身素白孝衣的他,嗯了聲,隨意找了張椅子坐下,問:“你東宮有多少護衛(wèi)?”
宋玉苂覺得奇怪,可他想了想還是如實回答了,道:“一萬。不過真正在宮里頭的只有三千,其余皆在城外軍管所待命。你問這做什么?”
“也沒什么,就是想問問?!彼斡褶苯舆^侍女遞來的茶,道:“你有沒有派人去打聽你父皇那邊的狀況?”
宋玉苂搖頭。
果然,這么嚴肅的問題就不該問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呆子!
她站起往外走。
宋玉苂不知道自己哪句話得罪了她,很是愕然,朝著她的背影大喊宜蘭妹妹。
宋玉薇自然不會回他。
“小殿下!”
彎角處,她與捧著金盆子的燕燕撞了個正著。
看到她只穿了件雪白里衣,就跑出來,很是驚訝。
“你也起來了???”宋玉薇忽略她的驚訝,昂著頭顱,神色認真道:“你有沒有去打聽消息?”
燕燕微愣,“小殿下想打聽什么?”
“自然是昨晚的事?!彼斡褶钡溃骸白蛲砦艺f了這么多,難道你就不好奇么?就比如現在皇帝怎樣了,或者說宮里頭有沒有亂起來?!?p> 燕燕眨眨眼,望了圈靜悄悄的四周,用同樣嚴肅認真的語氣,道:“并沒有。整個皇宮都很平靜。小殿下,您穿少,待會兒是要涼的!快隨婢子回房間吧!”
宋玉薇聞言,望了眼一身單薄的自己。
早上醒得急,一睜開眼,便急忙忙跑出房間看情況,把穿衣服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
關鍵是她方才還這樣大搖大擺地跑了一趟宋玉苂的房間,也不知道這會子外頭的人怎么傳呢!
說她不守婦道,還是天性浪蕩?
管他呢!她還是個孩子,跟婦不婦道的壓根搭不上邊!
她輕輕嗯了聲,隨了燕燕回到房間,坐到妝臺前,望著鏡中稚嫩的自己,靜默了好一會,道:“我覺得你還是去打聽一下好。這太不正常了。這平靜不正常。”
“平靜倒成不正常了?!毖嘌啾凰@話斗笑了,邊幫她順發(fā)邊道:“難道小殿下眼中只有動蕩是正常的不成?”
“不是,我……”
“小殿下放心吧!早起的時候我已經打聽過了,昨晚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金鑾殿那邊更是太平得很!”
“可是……明明我派出去的人回來跟我說陛下要宴請李副統(tǒng)領的啊!”
“確實是有宴請?!毖嘌嗟溃骸安贿^,昨天傍晚那場雪實在是太大,直接將李副統(tǒng)領入宮的馬車掀翻了,副統(tǒng)領受傷,沒法來,只好作罷。”
“翻了?馬車?”宋玉薇更加迷惑了,“什么樣的風能把一馬車吹翻?”
燕燕不語,她也不知道。
梳洗完畢,宋玉薇便去了隔壁房間。
昨晚小男孩暈倒后,她發(fā)現他沒事,便將他安排到狗剩的房間,自己則和黎舟睡一起。
黎舟耳朵聽不見,沒人能吵她,還在睡覺。
狗剩也在睡,不過他的美夢被宋玉薇的敲門聲打破了,本來想起床開門的,沒想睡他對面的先他一步將人放了進來。
“你醒了?!?p> 宋玉薇見開門的是他一點也不驚訝。
自昨晚的事發(fā)生,她對他的一切行為都不驚訝了。
她隨意找了張椅子坐下,雙手環(huán)胸,望著跟前比她瘦比她矮的小男孩,一想到這孩子將來長大,會長得比她高,比她壯就一陣毛骨悚然,正色道:“昨晚是你掀翻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