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薇覺得臉上癢癢的,睜開眼便與一雙清澈明亮的褐色瞳眸對上,愣了下,眨眨,驀地想起什么,起身往門口望去,環(huán)顧屋子,除幾個傷患和暈倒的兩個小宮女,什么都沒有。
難道是幻覺?!
她擰起眉頭,望向身旁小男孩,男孩一臉無辜地與她四目相對,良久,她伸手摸摸他額頭,將手搭在他腕上,凝神診斷,發(fā)現(xiàn)他手腕暖暖的,脈象也平穩(wěn),是大好的征兆。
她放心地笑笑,起身朝一旁暈倒的兩個小宮女走去,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放到兩人鼻前。
那是白天她從馨月手中順來的破幻粉。
受到刺激的兩人瞬間便清醒了,看到宋玉薇,皆是一驚,跪下大呼:“奴婢該死,殿下饒命!”
“這不怪你們?!?p> 宋玉薇說著,朝床上躺著的三人望去,猶豫了下,爬上去,給每人聞上一聞。
最先清醒的是狗剩,他仿佛還停留在房屋坍塌的那一刻,小縫眼瞪得老大,愣了半晌,才長舒了口氣,道:“原來是做夢??!”
黎舟一睜開眼便摟住宋玉薇號啕大哭:“嚇?biāo)牢伊恕乙詾槲覀兌家懒恕枚嗪枚嗟幕稹液煤ε隆ぁ?p> 宋玉薇頓住,鼻子泛酸,不知該怎么解釋,只能輕拍她背部以示安慰。
黎舟忽然掙脫她懷抱,捂著耳朵,神色慌張:“怎么回事?”
一股不想與的預(yù)感涌上心頭。
只見她使勁搖晃腦袋,一臉驚恐,道:“我耳朵……玉薇……我……我耳朵怎么一點聲音都聽不到……”
宋玉薇臉?biāo)⒁幌戮桶琢恕?p> “都是真的?!”一旁狗剩忽然坐起,翻開被子盯著涂滿膏藥的下半身,道:“夢中的一切都是真的!亢叔……亢叔呢?”他望向宋玉薇,道:“我記得他跟我們一起,屋頂塌下來的時候,他朝我們撲來……他沒事,是不是?”
望著他滿眼的期望,宋玉薇擰緊眉頭,眨眨濕潤的眼,沉吟良久,深吸氣,道:“他就在隔壁房……”
狗剩聞言,不顧腿傷,翻身下床,一瘸一拐朝隔壁房間奔去。
黎舟急了,她雖聽不到他們說的是什么,可從他們的神態(tài)動作可以判斷得出,事態(tài)的嚴(yán)重性,掙扎著要下床。
然而,她剛一落地,腿上便傳來一陣鉆心刺痛,一軟,差點摔倒在地,好在宋玉薇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
宋玉薇心有虧欠,蹲下,道:“我背你?!?p> “小殿下?!币慌詫m女見狀,忙道:“還是有奴婢來吧。”說著上前彎腰。
黎舟上了小宮女的背。
燕燕是最后一個醒來的,她跟往常一樣,安靜得沒有任何存在感。
可他們說的每一句,她都聽進去了。
她朝隔壁房走去。
張亢的尸體與其余好幾個青龍衛(wèi)的并排放在地上,未及處理,僅用白布草草地覆蓋著。
狗剩愣在門口,不敢進去。
燕燕徑直走到角落邊將白布掀開,一張胡子拉渣的臉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
就在不久前,這張臉還在呵呵大笑,跟眾人談笑風(fēng)生,可一轉(zhuǎn)眼……
“是我害了你們……”宋玉薇道:“我會想辦法補償?shù)摹?p> “你怎么補償?!”狗剩抓住她衣領(lǐng)大喊:“亢叔已經(jīng)死了!死了!再也活不了了!”
“歇公子!”燕燕將兩人分開,厲聲呵斥:“不得無禮!”
狗剩氣不過,蹲到角落嗚嗚地抹著眼淚兒,道:“為什么嘛!亢叔這樣好的一個人,他明明答應(yīng)過我教我怎么玩戟的,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子……”
宋玉薇張口欲言,身后卻傳來一聲驚呼:“小舟姑娘!”
眾人循聲回望,黎舟經(jīng)受不住這接二連三的打擊,暈了。
西側(cè)殿的響動驚到正殿里的人,離安一時間沒法離開,便派了馨月去查看。
馨月趕到的時候,正是黎舟暈倒的節(jié)骨點上。
馨月連忙邊命人叫太醫(yī),邊幫忙將傷患帶回房間。
人們七手八腳,一陣轟鬧過后,所有人都離開了,只剩下宋玉薇和一地的尸體。
她走過去,為張亢覆上白布。
一抹黑色身影出現(xiàn)在她跟前。
她抬眼,對上小男孩清澈沉靜的目光,苦笑,“你看,我又做錯了?!?p> 男孩沒回答。
她也不指望他能回答。
只是覺得自己好沒用,一直想要保護好家人,到頭來,卻發(fā)現(xiàn)誰也保護不了……
她站了起來,摸摸男孩腦袋,拉著他出了房間。
隔壁房間亂成了一團,她僅是在門口站了一小會兒,并沒有進去。
她就算進去,也幫不了任何的忙。
再加上,她知道,事情肯定不會這么簡單就結(jié)束了。
這不過是大動亂的前奏罷了。
她望向太子原先住的房間,發(fā)現(xiàn)里頭空蕩蕩的。
她拉住一個過路的宮人,問:“太子殿下呢?”
小宮女愣了愣,望向黑燈瞎火的房間,道:“方才還在,估計是回去了吧?!?p> 回去?!
如今這么亂,宮里頭還有沒有其他刺客都說不定,他不在房里好好呆著,回什么去?!
宋玉薇頓覺一個頭兩個大,忙又抓了個禁衛(wèi),道:“你去,幫我看看太子殿下在不在東宮。如果在,麻煩你告訴他一下,我希望他晚上能來慈安殿睡?!?p> 禁軍聽得一愣一愣的,他怎么覺得這話聽著有點問題?!是他想多了么?!不是說宜蘭郡主跟太子殿下鬧掰了,連太子妃都不肯當(dāng)了,這話又是什么意思?!
小孩子的世界,真是令人費解??!
當(dāng)然,費解歸費解,事還是得辦的。
禁衛(wèi)走后,宋玉薇便在門前臺階坐了下來,雙手支頤,抬眼望天。
月亮被一層薄薄的云蒙住,只留下一輪淺暈,整個世間靜謐得可怕,東側(cè)殿的余煙未散,濃郁的焦臭味順著風(fēng)的方向向遠(yuǎn)處擴散……
小男孩在她身旁坐下,歪著腦袋靜靜地看著她……
不知過了多久,派出去的禁衛(wèi)回來了。
而他那緊張的神色告訴宋玉薇,事情不對!
果然,只聽他道:“殿下,太子殿下讓卑職回復(fù)您,今晚來不了,昭陽殿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