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薇云淡風輕的四個字,可把李惠妃氣得不輕,轉身朝太皇太后哭訴:“老祖宗,你看看!你可要為苂哥兒做主啊!”
太皇太后抱著暖兜,看著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小曾孫,慢條斯理呼出一口氣:“太醫(yī)可看過啦?”
有灰衣醫(yī)者掀簾而入,顫抖著在太子旁跪下,朝各位主子磕頭問安后,道:“回太皇太后,臣已為殿下檢查過,并無外傷……”
嘉德帝望了眼李惠妃,道:“他身上的血……”
“乃內傷所致。”醫(yī)者道:“臣開始亦想不明白,方才聽聞宜蘭郡主一番話,可算是有了頭緒。”
嘉德帝急問:“什么頭緒?”
太醫(yī)轉向宋玉薇:“敢問殿下可曾練過武。”
宋玉薇挑眉,敢情是在給她下圈套是吧。
“練過?!?p> 她供認不違。
李惠妃心中一喜,小娃娃果然經不住套路,一套便進。
可她沒開心多久,便聽得宋玉薇道:“太醫(yī)可是想說我力道沒控制好,將太子殿下打得內傷出血昏迷不醒?”
醫(yī)者一時啞然,低頭不語。
宋玉薇覺得好笑,只見她左右顧盼,將目光鎖定在一旁案桌上紅梅定窯瓷瓶旁立著的雞毛撣子,噠噠噠跑過去,將撣子拿下,拔了根雞毛,放回去,復又跑回來,在太子跟前蹲下。
眾人不知她想干什么,卻也沒阻攔,只靜靜地看著。
只見她將羽毛放到太子脖子,搔了搔。
沒動靜。
又搔了搔。
忍耐力這么好?!
宋玉薇感到奇怪。
李惠妃卻暗自高興,早在給兒子檢查身體的時候,她就暗暗點了他的穴道。
敢對母親撒謊,讓他吃點苦頭也是應該的。
更何況既要告狀,類似的突發(fā)狀況,她又怎會想不到!
可她沒高興多久,便看到兒子驀然坐起,大罵:“誰彈我腳板!”
“……?!”
“?。?!”
眾人神色各異,很好看。
宋玉薇可沒彈他腳板,她只是想搔他癢癢而已。
不過經他這么一說,宋玉薇也瞬間明白了過來,他這不是耐力強,而是被人封了穴,動彈不得罷了。
她將目光投向站在太子腳后的病弱質子,他還是老樣子,目光定定地盯著她看,仿佛這世界,除了她,再無他人。
只是他身后門簾不知何時揚起了起來,又緩緩飄落。
普通人只道是風勁大,都竄到里間來了,練過武的人卻不難看出,這場景有異。
宋玉薇沉眉站起。
太子已醒,她也沒什么好辯解的。
她想知道那怪風的來源,極有可能是潛伏在皇宮的暗月刺客。
若真如此,麻煩就大了。
暗月十八羅剎,每一個都是毀滅性的存在。
不管是誰,一旦任務派定,任務所在地,必定會掀起腥風血雨。
而她當年接的是梵天羅剎的班,以最佛性的名字干最滅絕人性的事。
她可不想剛救下的人轉身就被暗月羅剎給殺了,更不希望前世的悲劇以同樣的序幕拉開重現。
宋玉苂的忽然坐起,使得屋里氣氛滯了滯,李惠妃的臉色更是跟見了鬼似的,青白相交煞是好看。
“惠妃,這又作何解釋?”
離太后似笑非笑地望著這自作聰明的媳婦,一副劇本沒編好就敢拿出來演的表情。
宋玉苂聞聲,知道自己闖禍,連忙翻身跪下磕頭:“兒臣叩問圣安!太后、太奶奶安好!”
嘉德帝沉著臉沒說話。
太皇太后卻噢了一聲,眉開眼笑,朝他招手,“你醒啦!快起來。來,讓太奶奶看看,傷著哪了?”
宋玉苂尷尬,李惠妃尷尬,除太皇太后和宋玉薇外,場中人似乎都很尷尬。
宋玉薇有自己的盤算,不想糾結,也不想久留,拉著小男孩就要離開。
“站住?!?p> 喊話的是離安,她眉目和緩,并沒有責怪孩子的意思,道:“宴會即將開始,你要去哪?”
“太奶奶,方才宜蘭姐姐也是這樣。”宋玉萱卻把這當成時機,上前不依不饒道:“那胡兒沖撞了萱兒,也不道歉,宜蘭姐姐上來就要帶他走,也不行禮。往日里祖母母妃常說,皇宮最是規(guī)矩森嚴,萱兒不允,她就打人。先生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宜蘭姐姐卻是錯而不改,變本加厲。若太奶奶不罰她,萱兒就不知道什么是對,什么是錯啦?!?p> “哎喲喲!”太皇太后將她拉到身邊,摸摸她腦袋,“你祖母母妃沒錯,先生也沒錯。可對錯不是這樣分的呀。你宜蘭姐姐剛從宜門關回來,對宮里規(guī)矩不熟悉,你是公主,應該寬容些。若因這點小事使得兄弟姐妹間失了和氣,那才是真的大錯特錯。宜蘭,過來!”太皇太后朝宋玉薇招手。
宋玉薇聞言,猶豫了下,拉著小男孩走過去。
“這是誰家孩子?。吭醯倪@樣瘦?這大過年的,衣服也舊……”
太皇太后見曾孫女一直拉著小男孩的手不放,便上下打量道。
“他是我朋友,莫小野?!彼斡褶钡溃骸八以诒睕?,乃北涼王莫干胡虜的小兒子,我喜歡他,我能帶他參加宴會么?”
太皇太后微微一愣,虎著臉道:“我若說不可,你待如何?”
“我陪他過節(jié)?!?p> 宋玉薇回答簡單利索,沒有絲毫考慮猶豫。
心里卻盤算著,剛好可趁這機會去看看是不是真如她所猜想的那樣。
太皇太后忽然咯咯笑道:“這孩子,性子隨他爹媽,一股子牛脾氣!你陪他過節(jié),就不陪我們過節(jié)啦?好不容易回來。太奶奶這殿里,可是許久沒這般熱鬧了呢!馮嬤嬤,你去,吩咐他們,多備一份宴例。大過年的,這孩子衣裳也忒舊了些,趁著還有些時間,趕緊找身新靚的給他換上?!?p> 宋玉薇朝男孩笑了笑,望向太子兄妹做了個鬼臉,跟著馮嬤嬤一起出了房間。
“皇祖母,那人可是莫干胡虜的孩子!”嘉德帝道。
“我知道?!碧侍笳Z氣溫和:“可宜蘭也說了,他們是朋友。即是朋友,到家里吃頓飯又怎么啦?”
“可這是除夕夜宴……”
宋玉薇拉著男孩跟著馮嬤嬤拐了個彎,將聲音徹底甩在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