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晚上挺多人的,聽歌喝酒吃飯聊天,什么人都有。
宋恩詩莫名挺喜歡這個氣氛的,十八年了也沒來過這種地方,她正嗦著季初陽端來的麻辣小龍蝦。
“喏,冰塊臉來了?!奔境蹶栯p手環(huán)胸,看著門口。
“顧澤?!彼味髟妿е痔?,朝他揮了揮手。
顧澤點了下頭,朝著吧臺走去,他把書包放在臺下和晟姐說話。
晟姐漂亮的眼眸彎彎,捏了捏顧澤的耳朵。
“他們姐弟倆關(guān)系挺好的?!彼味髟娨豢谝粋€蝦尾。
“父母早亡,晟姐一手把弟弟拉扯大,吃了不少苦,”季初陽往后撐了撐身子,“日子過得太不容易了?!?p> “彼此相依為命,有個依靠總是好的。”宋恩詩嘆了口氣。
季初陽沉默了不再說話,媽媽死的時候他才四歲,什么都不懂的年齡卻親眼目睹了那個場面,一般的孩子恐怕早就嚇死了,可他就靜靜的站在那看著。
“那里是不是可以點歌。”宋恩詩指了指樂隊的地方。
“他們隔一個小時唱三首,空下來的時間可以隨便唱,”季初陽看著她,“你要唱嗎?”
宋恩詩搖了搖頭,“小龍蝦更吸引我。”
季初陽和陳杰他們碰著酒瓶,臉頰上紅暈很明顯。
嗦完最后一個麻辣小龍蝦,她摘下手套,擦了擦手指上的油,“舒~服,小龍蝦和雪碧真是絕配。”喝掉最后一口雪碧,宋恩詩滿足的說。
“那是你沒嘗過這個?!奔境蹶柲弥破吭谒樓盎瘟嘶?。
“我試試。”宋恩詩遞給他一個紙杯。
“試個屁,”季初陽把酒瓶拿到一邊,“還真想喝啊,未成年不許喝酒,尤其是你這樣的女生?!?p> “你不也是未成年嗎?!彼柭柤?。
“我是男生,”季初陽又喝了大半瓶,“好好坐著,聽你同桌給你高歌一曲。”
他脫掉外套遞給宋恩詩,走上那個樂隊的小舞臺,沖著旁邊休息的一群人說,“杰哥,借用下吉他。”
帶著鴨舌帽的男人沖他揮揮手,“自己調(diào)音啊?!?p> 季初陽勾起嘴角笑了,“謝了杰哥?!?p> 他手指修長,就是經(jīng)常啃,指甲頭都是方方的,卻依然不影響美感,他調(diào)好音后沖著宋恩詩挑了一下眉。
季初陽扶了扶話筒,試著喂了兩聲看有沒有聲音,“我不是喜歡做這種事的人,但是今天算是趁著酒勁吧,送一首歌給我的……同桌,《至少還有你》謝謝。”
他的嗓音低沉磁性,說話間有些吞吐,眼神卻始終沒有離開宋恩詩。
前奏很溫和,他會彈吉他,他在彈吉他,他在唱歌。
宋恩詩靜靜地看著他。
這酒館舞臺不大,竟然還有燈光,所有的光打在季初陽的身后,那一刻她竟然有些分不清那些是燈光還是他身上的光芒。
“那個……同學,你真跟陽子是同學?”陳杰那幫人胖乎乎的那個開口問。
“?。俊彼味髟娡蝗徊恢涝撛趺凑f,不是同學是什么呢?“我們是同桌?!?p> “你看看這個是不是你?!迸肿舆f過來他的手機。
手機上是一張遠景圖片,一排排的凳子還有球場應該是室內(nèi)體育館,這不是十二中的體育館嗎?但好像里面人穿的都挺厚的,長袖長褲,等等……那個白色羽絨服坐在看臺上的人……這不是高一寒假她陪許七安去十二中打球時候穿的那件羽絨服嗎,沒錯,那個時候她還是干凈利落的長發(fā)馬尾辮,這張圖是誰拍的?
季初陽?她見過他嗎?
記得那天她坐在看臺上,雖然陪著許七安來了,可是他下場打球時她都在低頭看小說,他休息時倒是不少人給他打招呼,自己都沒在意,難道那一天季初陽也在?
“這是誰拍的?”宋恩詩問。
“你就說是不是你吧。”胖子說。
“是我,可以告訴我誰拍的了嗎?!?p> “我就說是她吧,陽子看著像是那移情別戀的人嗎?”胖子拿回手機對著瘦猴他們幾個說,“給錢?!?p> ……這是拿她來打賭了。
“這是陽子冬天拍的,你都不知道,他居然把他用了多年的神仙姐姐屏保換了,換上這個,我們都不知道是誰,問他他也說不知道,”胖子收了四張十塊的,遞給宋恩詩兩張,“問的急了,他說什么‘不出意外的話,她這輩子不會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你知道這是什么梗嗎?”
宋恩詩啞然看著深情演唱的季初陽。
他說的又有什么不對,如果不是那么多的意外,她又怎么會來到十二中,又怎么會遇到他,這一切的一切就仿佛安排好似的,就應了那句話,你命里該遇到的人,無論用什么方法總會相遇的。
那他是第一天上學就認出了她?
宋恩詩把二十塊錢裝兜里,“待會給你們買好吃的。”
她單手拖著下巴,腿已經(jīng)在微微發(fā)抖了,怎么剛才沒拿手機錄下來。
小舞臺上,黑t恤少年逆光而立,薄唇微啟,長指撥過琴弦……
隨著音樂結(jié)束,吃飯的人也騰出來雙手把掌聲送給這個深情少年,瘦猴也吹了一個長長的口哨。
“怎么樣?!奔境蹶栆呀?jīng)走下舞臺來到她身邊。
宋恩詩猛的回過神來,“太棒了。”
季初陽看著刻意背過身去的幾人,“你們背著我做什么了。”
“沒什么,贏了二十塊錢,”宋恩詩把兜里的紙幣掏了出來,“咱們出去買點吃的吧?!?p> “小吃貨?!奔境蹶枌櫮绲墓瘟斯嗡谋穷^。
不遠處有家便利店和鹵味鴨脖店,她挑了幾包果干又打包了點鴨脖鴨腸鴨翅什么的,七七八八又搜羅了一堆。
“你就贏了他們二十塊,你這買的得有小一百了吧?!奔境蹶栒f。
“人多,買那一點不夠塞牙縫的?!彼味髟娎_小包拉鏈準備付錢,季初陽已經(jīng)掃碼付過了。
就那一瞬間,他看到了他手機主屏幕的背景,就是胖子偷拍他手機里的那張,胖子說的是屏保,估計是怕被發(fā)現(xiàn)把屏保換成了純黑色的一張圖片。
“手機方便,”季初陽把手機放兜里,拎上大包小包的零食,“再說都是我朋友,你掏錢也不合適?!?p> “這有什么。”宋恩詩拆了一包青梅。
季初陽把一堆零食放在桌子上,“你詩姐請你們的。”
“謝謝陽哥同學。”
瘦猴和胖子拆開塑料盒的包裝,笑著說。
宋恩詩尷尬的笑笑看著季初陽,他小聲的湊到耳邊說,“東西都是你挑的,我就付了下錢而已。”
那一刻,就那一刻她淪陷了。
宋恩詩眸光微動,她拉開椅子走到吧臺邊。
“那邊的鋼琴可以用嗎?”她問。
顧澤正在擦高腳杯,抬眸點點頭。
一般樂隊用的都是電子琴,這臺鋼琴放在舞臺的最角落,一看就不是樂隊的,應該是酒館老板的,所以她得到老板弟弟的同意后走到鋼琴前的凳子上,她沒有穿裙子,所以用手順了一下褲子。
和季初陽不同,她的手如柔荑,放在白色的琴鍵上就像一張背景圖。
她試著活動了一下手指,往日的熟悉感瞬間涌了上來,不說其他的,舞蹈和鋼琴真真是她的拿手項目,從兒時記事開始就已經(jīng)在學了。
一只手的指尖搭在鋼琴上,她選了首網(wǎng)劇的主題曲,她很喜歡這首歌的旋律。
就在某一天,你忽然出現(xiàn),你清澈又神秘,在貝加爾湖畔……
琴聲讓浮躁的心情平靜,仿佛置身于湖邊的蘆葦蕩旁……
這首歌很有意境,詩詞遇上歌,既凄涼又美麗,既深情又清澈。
季初陽托腮看著似天使般的她,記得初見時她坐在體育館的椅子上看書,白色厚重的羽絨服掩蓋不了她的美麗,有的人就是這樣,穿著普通的衣服,簡單的馬尾辮,便能讓你久久不能忘懷,她便是如此。
彈完最后一個音符,手指離開末尾的那個琴鍵緩緩升起來收尾,公主站起身微微彎了彎身子,臺下無一不被這優(yōu)美的琴聲所吸引。
在這喧囂浮躁的日子里,能被這樣一曲撩人心魂的鋼琴曲撫慰一下內(nèi)心,唯有舒坦二字可以形容了。
“陽子,出來一下?!标惤軍A著煙,拍了拍季初陽的肩膀。
“別亂跑,在這等我?!奔境蹶栔肋@個時候陳杰喊他應該是下午交代的事有結(jié)果了。
他們剛走出門,瘦猴和胖子就探著腦袋湊了過來,“同學你和陽子怎么認識的?他從來不跟女生接觸的?!?p> 問的這么直接,看來是真的好奇心很重了。
看在那二十塊錢的份上,勉強透露一點點吧……
“我是轉(zhuǎn)學過去的,和他同桌?!彼味髟娀卮?。
“就這樣?”瘦猴看來是對這個答案不太滿意,沒有預期的那樣轟轟烈烈。
宋恩詩嗯了一聲。
還真是透漏一點點。
這也是實話,就算季初陽第一次見她是在半年前,可他們倆的第一次正式相遇就是不久前剛轉(zhuǎn)學過來的那天啊。
她對季初陽的第一印象說不上討厭,但絕對不是可以成為朋友的那種,從內(nèi)心散發(fā)出來的恐懼讓她膽怯,想離這個男生遠遠的,可慢慢的她發(fā)現(xiàn),他的外表雖然冷厲拒人千里之外,可內(nèi)心卻溫暖散發(fā)光芒照耀著她。
她不知道那個陽光朝氣的皮囊下藏著真正的他,膽怯,自卑,不自信。
“真是我們宋大美人兒,”黃毛趴在宋恩詩面前盯著她,“還以為躲哪去了,原來不上學了來酒館當服務員來了,還是當三陪來了?”
宋恩詩看到那張臉差點沒從凳子上跌下來,即使平靜說出那件事,她也永遠不會忘了那天下午發(fā)生的事。
黃毛伸手摸向她的臉,她全身幾乎都在抖,向門外看了看沒有季初陽的身影,晴天霹靂般,用盡最后的力氣打開那人的手。
黃毛笑的下流表情讓她惡心。
“咱們大美人生氣了,沒關(guān)系這次哥哥不嚇你,既然你出來了,那就開個價,”黃毛被她打開手也不生氣,反而對著身后一幫人五人六的混混說,“但是價格你開了,哥哥們給不給就不一定了?!?p> “是啊,上次要不是警察耽誤事,”一身肥油的那個人說,“這次你可跑不了了。”
同樣都是胖,怎么季初陽的胖子朋友就看著比這人順眼多了。
胖子和瘦猴推開黃毛,站在宋恩詩身前,挑著眉毛一臉不屑的問,“怎么個意思?!?p> “這妞是跟著你們來的?”黃毛身后的紫色殺馬特問。
“怎么了,不行嗎?”胖子有氣勢的拍了一下桌子。
“還真出來陪了,”黃毛抱著胳膊,一臉夸張吃驚的說,“媽死了缺錢,你跟哥哥說啊,也不是不能資助你的,是不是啊哥幾個?!?p> “是啊,我這存了好幾億呢。”殺馬特戲弄的說。
宋恩詩沒聽出來他話中的意思,只想到如果你真有好幾億,哪至于混成這樣,常在街上混的瘦猴和胖子自然聽出了話里的另一層意思。
“我艸你媽?!迸肿映藗€瓶子就輪在殺馬特頭上。
這一瓶子把殺馬特砸地上了,也把黃毛幾個人給砸蒙了。
兩幫人扭打在一起,各種臟話都罵了出來。
“敢在老娘地盤鬧事?!标山隳昧藗€酒瓶子就要過去,在看到華哥從門口進來的那一刻瞬間失了氣勢,悄默默的把瓶子放回原處,“華哥?!闭Z氣中盡顯撒嬌委屈的意味。
在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的時候,顧澤就把宋恩詩帶到了安全區(qū),“季初陽呢?”
“我不知道,陳杰喊他出去了。”宋恩詩搖了搖頭,他如果在的話黃毛他們幾個估計早就躺在地上了。
“靠不住?!鳖櫇舌洁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