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胡思亂想
我胡思亂想了半宿,居然罕見地失眠了,索性從后半夜起就開始閉目養(yǎng)神,沉思靜修。
第二天我頗感憂郁地起床洗漱,不知道該以什么表情面對東陌師弟。
興許……是我想太多了?
東陌師弟出身顯赫,沒準(zhǔn)對他來說送人一匣子首飾就跟往乞丐的碗里丟幾個銅板似的,壓根不需要思忖太多?
小錦鯉從昨日見了桂家父女后就一直悶悶不樂,沒怎么開口說過話?;蛟S是見我神情有些不對勁,一直沉默的蘇纓倒是主動開口搭話了:
“茗姑娘可是有什么煩心事?”
“咦,啊,這,我、我還好,沒什么?!?p> 我一邊說著,卻險(xiǎn)些跌碎手中茶盞,忙穩(wěn)了穩(wěn)身形。
“難道……與昨日您師弟送的禮物有關(guān)?”
“你是怎么猜到的!”
“……因?yàn)閷?shí)在太明顯了。”
小錦鯉好似有些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
我支支吾吾,飯沒吃幾口,卻頓覺索然無味,便撂筷不吃了,反正本來也不餓。
“茗姑娘心中可有仰慕之人?”
“唔,你是指哪種仰慕?”
蘇纓原本給我的感覺是脆弱又無助的小可憐,但眼下他不過追問兩句,我就從他的語氣中感受出咄咄逼人的氣勢來,令人頗感無措。
“那我換種說法,如果要茗姑娘選一個能夠信賴的對象,與之共患難,你腦子會浮現(xiàn)出誰的身影?”
“師尊!”
“……”
“……畢竟師尊可強(qiáng)了!”
沒說出的后半句是“還是個大美人”。
“……算了,算了。茗姑娘應(yīng)該是還沒到時候,眼下談?wù)撨@個還是早了些?!?p> 怎么說得像我發(fā)育晚熟似的。
“咳咳,不談這個了,時間差不多了,今日還要去找桐州知府談地脈的事呢?!?p> 我收拾了一下,換上昨日那件新衣服,猶豫半晌,只在師弟送的那匣子首飾里挑了件石榴紅的珠墜項(xiàng)鏈戴上,不至顯得太招搖。
我剛換好,門口附近就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接著就是叩叩敲門的輕響,伴著略顯緊張的輕語:
“……師姐,師姐你醒了嗎?時間差不多了?!?p> 東陌牌鬧鐘,你值得擁有。
在歲陽宗的時候,每逢有早課或晨間的修煉,東陌都會像這樣掐著時間來敲我的屋門,以防我睡過頭。不知不覺,就養(yǎng)成了一種默契,哪怕我早就睡醒起床了,也會著等師弟來敲門后再出門,與他同去上課。
原本都是習(xí)以為常的小事,經(jīng)昨夜外那么一通胡思亂想后,卻又好像有了別種意味。
我掩飾著自己的緊張,像往日一樣回他道:
“起啦起啦,我起得可比你還要早呢!”
得到允許后,東陌師弟輕輕推開了房門。他也換上了昨日那件新衣,又用錦帶把流云似的烏發(fā)綰成馬尾,活脫脫一個貴氣少爺,充滿少年意氣。
我輕咳兩聲,不自覺地避開東陌的視線,佯裝在收拾東西,把上半身藏入床邊紗制的簾幔中,開始自言自語:
“桐州知府知道我把他的任務(wù)放在最后一個處理,心里指不定怎么想的呢,哎呀你說他會不會請我們吃飯?”
“師兄這幾日都沒用靈鏡聯(lián)系我,你說我們要不要這幾日挑個時間主動聯(lián)系他?看看白斂還凌冬怎么樣了?!?p> “……”
身后悄無聲響,我差點(diǎn)以為東陌是不是已經(jīng)離開了,懷揣這種猜想,我悄悄轉(zhuǎn)過身,卻發(fā)現(xiàn)那少年一直靜靜地站在桌幾后,用那平靜又仿佛在嘆息的目光出神地注視著我。
我緊張地差點(diǎn)磕到床檐,趕忙拍拍手,假裝自己已經(jīng)收拾完了,又轉(zhuǎn)身故作輕松道:
“你小子看什么看,這輩子沒見過美人嗎?”
東陌愣了愣,然后有些窘迫地紅了耳垂,又移開了視線磕巴道:“瞎說什么呢!我、我只是見你,戴上了那條項(xiàng)鏈……”
原來是在意這個。
我笑道:“師弟你買首飾的眼光還蠻不錯的,著項(xiàng)鏈和這衣服搭的很。”
“師姐你的眼光也不錯啊。”
“怎么說?”
“這是榴玉赤血石精雕成的項(xiàng)鏈,是那匣子里最貴重的一個,其他那些加起來也換不到一個它。”
“…………”
我噎了噎,不打算告訴他我原本是想挑個最不顯眼的戴才選了這個,只打了個哈哈想糊弄過去:
“再嘮下去就改用午膳了,我們快些動身吧?!?p> 師弟點(diǎn)點(diǎn)頭,待我拿好懷霜劍后就跟我一同出了仙晏臺。
路上我們又閑聊起來,氣氛漸漸沒了那蜂蜜稠漿般膠著的不自在感,又恢復(fù)成輕松隨性的狀態(tài),這讓我心底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知府那邊一早傳了信來,說要派人用轎子接我過去府邸,但是被我婉拒了。我覺得還是御劍比較自在,也更快。
到了地方,桐州知府已經(jīng)恭候良久,見我和師弟翩翩然收劍落地,目中流露出驚嘆和羨慕的意味。
眼見他就要上去進(jìn)行長篇大論的客套話,我趕緊主動開口引導(dǎo)話題:“知府大人久候,在下是揭取榜單的人,旁邊這位是我的同門師弟,請大人告知我們詳細(xì)情況?!?p> 知府似乎本來醞釀了不少話,被我這一說只能略顯尷尬的把話咽了回去,拱手行禮請我們?nèi)敫斦劇?p> 到底是堂堂知府的宅邸,桂家縱然富有,但若與此處相比便是小巫見大巫了,無論是修建的格局還是氣派都全然比不過這處。
“免貴姓陳,名陶業(yè),仙者可隨意稱呼?!?p> “那么,陳大人,榜單上只寫了寥寥一語,不知這地脈的具體情況如何?”
陳知府嘆了口氣,開始娓娓道來。
原來,這地脈異像大概是在兩三個月前出現(xiàn)的,一開始人們只當(dāng)做是風(fēng)雨不順,許是照料不佳的緣故才導(dǎo)致桐木成色不好,但又過了半月,樵夫們開始察覺到問題沒有那么簡單:起初樹木只是枝葉枯萎,漸失綠意,但半月后,這桐樹的木體就像是自體內(nèi)大量流失了水分般,開始迅速變得脆軟瘦頹,竟是全然辨不出原本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