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嚴(yán)冬的來電,楊小羽仍然和往常一樣在一種復(fù)雜的情緒下接聽了。
“小羽,你是不是來儋州了?”聽起來他的聲音中有一絲落寞。
“嗯,你,你有事嗎?”因為她確實有點困了,不想扯太多無關(guān)的話題。
“忘了問你是不是休息了,你要是睡了那我們改天再聊?!彼Z氣里的溫柔讓小羽不忍心直接掛掉。
“還沒呢,也就剛躺下。沒事,你說吧?”
“我也沒什么事,只是聽說你家里出了點事,就看你需不需要我?guī)兔Α!甭犉饋碓频L(fēng)輕的口氣,但小羽了解他,這可能只是為了掩飾他那可憐的自尊心,所以還沒等他說完,她差點沒忍住笑出來。
“嗯,有點難得啊,嚴(yán)大帥哥居然找上門來問是否需要幫助,誰家姑娘啊,這么幸運?”
嚴(yán)冬一聽就樂了,感覺之前好像是一直憋著一樣。
“楊小羽你少來。怎么說也是你前男友,拿我開涮!”
逗得小羽也笑個不停:“好啦,不開玩笑了。我知道你又去李星那里套話了,現(xiàn)在沒啥事了,就是我爸一周多前被撞成腦震蕩,還好目前脫離危險了,只需靜養(yǎng)觀察一段時間就可以出院了。謝謝你啊?!?p>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我要是不問,估計你也不會告訴我吧?!眹?yán)冬的聲音聽起來又低落了起來。
小羽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輕輕地嘆了口氣:“我,我有點困了。你應(yīng)該也要休息了吧?!彼荒軕c幸這是在電話里,兩邊的對話者還能有時間去回味和揣摩對方的意圖,適時用合適的理由停下來而不至于尷尬,也能隱藏不必要的情緒或者表情。
“好吧,你休息吧。晚安?!蹦沁厒鱽砗喍痰幕卮?。
雙方掛斷電話后,空蕩蕩的公寓小臥室里,楊小羽一人睜大眼睛靜靜地盯著窗簾上方一抹亮光出神。
嚴(yán)冬掛完電話時,先前看到的一彎新月已經(jīng)爬到了星光璀璨的半空。他索性繞著小區(qū)的跑道連跑了兩圈才緩緩地上了樓。他自從第一次在學(xué)校食堂遇到楊小羽,就感覺先前一直以為已深埋心底的那份感情在逐漸地與日俱增,尤其是后面接二連三地偶遇后。說是偶遇,其實他也知道,有幾次分明是他自己身不由己地主動靠近她。
嚴(yán)冬正想著,發(fā)覺已經(jīng)到了自家門前。樓道里去年新婚時的紅雙喜仍舊紅的耀眼。他自己開了門,客廳里還和下樓前一樣的清冷。光潔的地板,陽臺上長長短短涼著的衣物,魚缸里白色的熱帶魚正輕擺著扇形的漂亮尾鰭在水草里鉆進(jìn)鉆出。
嚴(yán)冬默默地?fù)Q了鞋,正準(zhǔn)備沖澡,門開了,張娜回來了。
“親愛的,哎喲,累死我了?!睆埬仁掷锾嶂鴤€大手提袋,邊脫高跟鞋邊說。“快快快,幫我把這里面的盒子拿出來?!?p> 嚴(yán)冬一言不發(fā)地走過去,取出個紅色禮盒。
“這是什么?也不重啊?!彼ゎ^問著急匆匆換衣服的張娜。
“還不重啊,讓你穿上那雙鞋試試?那是單位同事送的工藝品?!睆埬葟男l(wèi)生間喊道。
嚴(yán)冬打開盒子,里面是一個做工精致的象牙白色的仿蛋雕制品,一個帶燈的底座。他重新合上放到茶幾上,就去洗漱了。正刷牙間,張娜又喊他過去看效果。
“等會看不行啊,刷牙呢。”嚴(yán)冬就煩她動不動就一驚一乍的樣子。
“不行,人家就想讓你過來看一下嘛,淡紫色最漂亮了,轉(zhuǎn)起來在天花板上投下的圖案也很浪漫呢。”張娜說著就來衛(wèi)生間拉他去看,也不管他嘴角是不是還滴著泡沫。
嚴(yán)冬兩眼無神地看了看就又回去了。
“怎么樣,老公,不錯吧?”張娜撲閃著那雙睫毛濃的不能再濃密地雙眼,笑嘻嘻地過來要抱嚴(yán)冬。
“還好啊,不就是個夜燈嘛。你快卸妝吧,那睫毛戴著不舒服?!眹?yán)冬邊快速洗臉邊回答。
張娜見他那副油鹽不進(jìn)的樣子,卻越發(fā)覺得他有一種前所未有的男人味,抱得更緊了。
“什么還好啊的?人家張靜就帶了三個,我挑了半天才選好的呢。老公,你聞著好香啊。”張娜裝做沉醉的樣子,環(huán)抱著嚴(yán)冬的腰用鼻子聞了聞他穿著秋衣的后背。
嚴(yán)冬輕輕地將她的手放下,說自己下樓運動了一圈,今晚累的要命,只想睡覺。明晚回來再研究那個東西。張娜只得索然無味地開始洗漱。
一周后的一天午飯時間,楊曉明興高采烈地打來電話說自己升職了。
“小羽,我其實也沒想到會這么快。本來還計劃周內(nèi)找先前的老上司魏部長匯報一下思想呢。”楊曉明聽起來心情不錯,小羽感覺第一次聽他這么開心地對自己講電話。
“祝賀你啊,向你學(xué)習(xí)?!毙∮鹨贿呡p輕踢著地上的小石子,一邊輕聲說。
“先別祝賀這么早,我也只是上午和部門主任聊天時他透露給我的。按程序,下周應(yīng)該就會有紅頭文件出來,緊接著就是公示了,公示無異議就才算是真正地敲定了。”
小羽一直靜靜地聽著,心里卻漸漸地浮上來一種壓抑已久的向往之情,這種感情不只是羨慕,甚至有一點不能與人言說的嫉妒。想想自己這幾年來,一直不溫不火一步一個腳印的踏實干著,卻不知何時才能像別人同學(xué)或是楊曉明這樣,能不用費太多的勁就心想事成。
所以她只能假裝替他高興地又說了一句:“不錯不錯,繼續(xù)加油,期待你的好消息?!边@種萬金油式的祝福語,既喜慶又應(yīng)景。
“謝謝你,小羽。哦,對了,等這些事敲定我就去看你,好不好?”楊曉明滿心歡喜地問她。
“行啊,歡迎?!毙∮鹫f著抬頭看了看路邊垂下來的柳枝。
這通電話之后,楊小羽就像是有了心思,她覺得要不是楊曉明這一通電話,她覺得自己可能還會像頭老黃牛一樣一直只顧著悶頭干活,卻不知道抬頭看路,傻勁十足。
隨后,她就更注重了在工作中定時的向任萍萍匯報自己手頭的工作,同時對一些存有異議或者她能夠有所發(fā)揮的方面條理清楚的表達(dá)自己的想法,中間經(jīng)常加班通過圖表、PPT等全方位的加以論證。在她的認(rèn)知里,她盡可能地打磨著自己的工作細(xì)節(jié)和宏觀方面的把控,希望機會來臨的時候,也能心隨人愿。
轉(zhuǎn)眼就到了農(nóng)歷三月底,在距離貝州一半多公里的煙市。楊曉明的母親曹小茹正哼著小曲朝家里走去。路上她不時地問著小區(qū)里的街坊鄰居們,看起來她今天心情不錯。
自從兒子上周打電話說了升職的事情,她晚上就興奮的一宿沒睡好。不管是當(dāng)前最要緊的婚事還是家里的房子問題都要盡快的向前趕了,不能再這么拖拖拉拉的了。
一進(jìn)門她掛好外套就沖著老伴說:“他爸,快出來看看我買的這套沙發(fā)套,顏色什么絕對沒得說,價位也是跟人磨了半天?!闭f完就從腳邊的大袋子里往外掏東西,東一片西一塊,扒拉了一地。
“你直接套就是了,叫我來干嘛?”楊貴強懶洋洋地從里間臥室走出來,手里端著個深咖色紫砂壺。
“把你手里那破壺放下。給你說了套沙發(fā)套,還端著?!辈苄∪懵槔囟读硕兑黄蟮奶鬃樱杆購澭_始往上鋪著。
“咋的了,那姑娘明天真要和她媽過來?”楊貴強將信將疑地說著,仍舊不緊不慢地邁著先前的步子朝那剛鋪上的沙發(fā)套詳了又詳。
曹小茹一扭頭看見老伴那樣子,臉上已經(jīng)有了動氣的前兆,再一聽見這話就直接爆發(fā)了。
“這還有假的啊,過年相親人家姑娘對咱曉明上心著呢,加上孩子現(xiàn)在也升職了,成了部門長,家里那套用了快十年的是不得換換?你說你不幫忙還閑吵吵,真是半輩子白過活了?!闭f完就狠狠瞪著楊貴強一眼。
老兩口自從幾天前在街上遇上牽線的媒人,心理活動就一直不停歇,尤其曹小茹,覺得家里很多物件都得換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