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澆了?我還沒指路呢。”
“五行相生相克，土克水，金克木，我斧頭沒有，瑞士軍刀有一把。你不說我想聽的，我?guī)湍阆鞯霉饣咙c兒?！?p> 大樹見沈振中不像開玩笑，柔軟下來，樹枝姿態(tài)婆娑，舞蹈一番，緩和當前緊張的氣氛，“水夠了，我告訴你們要去哪里找那寶貝。”不愧是株樹，生就欺軟怕硬的秉性。
大樹較粗的枝干仿佛是手臂，打橫向上伸到最高處，忍痛折下一根茶杯粗細的樹枝遞給可愛，“給你，等會兒用的著，你把它點燃了拿著?！彼謴纳砩铣堕_一條青藤，甩到可愛手里，“喏，跟著它去吧?！鼻嗵倜先セ伳伒模芟窈退w態(tài)相仿的一種生物。青藤簌簌爬行在前面引著路，有的草木幽深的地方達到一人高，可愛的短腿行進十分艱難，小祥把可愛舉到肩膀上，大步邁過去，整隊速度加快了不少。
青藤帶著他們在山上東游西轉(zhuǎn)，到了一塊相對平整的荒草地，青藤向地下鉆去，鉆出了一個小孔便止步不前。沈振中在小孔周圍來回踏了幾步，感到腳下是空的。他狠跺了幾腳，震落了大塊的泥土，地面上現(xiàn)出一個斜著向下的深洞，洞壁上的泥沙簌簌落下，里面烏漆墨黑，一眼看不到頭。不像自然的鬼斧神工，像是以人力斜斜的向下打出一條通道。
可愛彎下腰，探頭進洞口，全身各處同時感到莫名的威壓。洞內(nèi)本來應(yīng)該水分重，沒想到竟然比外面還干燥。一不留神，青藤不知縮回到哪里去了，全無交待。
沈振中搓搓手，“我先下去探探路，你們在這里別動，等我叫你們?！倍吹钠露群蛢和瘶穲@的滑梯相當，他坐在地上，雙手向后一撐，身體貼著土面慢慢往下滑。洞不是完全直的，他在滑行中拐了幾個彎，越往下越寬敞。洞中空氣暢通，不至于有窒息的危險，他最后落在平地上，通道已經(jīng)由斜變平，能容納兩人并肩通行。在一片黑暗中，沈振中點燃打火機，火苗一跳一跳，只能照見眼前的方寸之地，前面似乎還有彎路，他想自己去取七情殺符，走了一會兒，還是路，洞壁坑坑洼洼的細微處竟然跟他剛下洞的位置一模一樣，這就不對了，以他的瞬移速度，這工夫走的路程已經(jīng)遠超過山的面積了?？赡苁翘鞕C門祖師設(shè)下迷障，不讓無關(guān)緊要的人亂闖，還是必須要可愛親自下來。
他在下面早已分不清東南西北了，只能辨明前后左右，他轉(zhuǎn)身往回退，退倒是退的準，直退到斜坡終結(jié)的地方。沈振中對著洞口方向大聲喊，“你們可以下來了。”聲音彎彎曲曲傳到他們耳朵里，只剩下微弱的余韻。阿毛在前，小祥殿后，把可愛夾在中間，依次滑了下來。小祥蹭了一頭一臉的土不算，以頭在洞頂上開了一條溝，可愛身體太重，下滑較快，阿毛雙手借力加速，以免被可愛踹到。他腳尖觸地，輕盈一躍，立在沈振中旁邊，可愛到了底還繼續(xù)往前撲，沈振中聽音辨器，一把接住抱在懷里。
他讓可愛把大樹饋贈的樹枝給他，點燃后，樹枝油脂含量頗高，陡然騰起一團火焰，照得四下明徹。沈振中攥住可愛的手，繼續(xù)往里面走。奇怪的是，她沒施加法術(shù)，路就有了變化，似乎之前是專門不歡迎沈振中。
洞里高得浪費，可供兩個小祥疊羅漢。沈振中心中暗自納悶，按理說，七情殺符既然是寶貝，要么放在靈山秀川汲取日月精華，要么放在白云觀里就近就便。天機門的祖師怎么找到這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地方。此處山上既沒有什么山珍，也不出礦藏，不像有帝王將相的墓穴，誰會無緣無故在這里費力開了這么大一個洞。
可愛的背包塞的太鼓，一邊走，一邊刮擦著洞壁。沈振中讓她摘下來替她拿著，突然掠過一個念頭。難道就像他們是不得已把青陽子的骸骨留在黃家村，天機門的祖師是不是也不得不把七情殺符放在山洞里。除此之外，他想不到第二個理由。
沈振中進一步大膽假設(shè)，按照洞的尺寸，洞中應(yīng)該有極其可怕強大的妖魔，連天機門的祖師都要避其鋒芒，不然，為什么拿件自己的東西還要看時辰。他甚至懷疑，這個洞口是它張開的血盆大口，走進去的生靈如同直接送到它的肚子里。要是以為山下的吸血鬼清了便是安全，他們一直可沒這么順當過。這時天已經(jīng)黑了，沈振中他們活動也方便了，不只他們方便，普天下的妖魔鬼怪一樣方便。
沈振中停下腳步，凜然地說，“這洞里太過詭異，一只蛇蟲鼠蟻都沒見著。我們還是回頭吧，什么七情殺符不要也罷?！迸R陣退縮實在不像他該說的話，然而，他決不肯為了應(yīng)對明日的危機，讓可愛今天先涉足險地。
可愛隨他停住，尚不明白他心里千回百轉(zhuǎn)的想法，“祖師留下話，二十年前正是取七情殺符的的日子，必定早就打算好了?！?p> 沈振中搖頭，“據(jù)你外公講，他臨終前中風偏癱，話沒說利索就死了，誰知道還有些什么下文。況且，我們來遲了二十年，難保其中不會發(fā)生了變故?！?p> 可愛早他們一步，已經(jīng)感應(yīng)到里面必有惡靈，有殘破的游魂連續(xù)地沖擊她，要不是沈振中挨著緊，她都站立不住。這是外公沒料到的情況，如果外公在這里，他會怎么做？能怎么做，往前走唄?？蓯鄢吨蛘裰械氖謸u了兩下，“都走到這一步，不往前走，白去了一趟枉死地獄?！?p> “只當我們是探了一回親。再往前去肯定兇多吉少，我們快回頭。”沈振中捏著她胳膊的手用了力。
他拉了一下，可愛站著不動，她道，“不行，費了那么大的力氣，我一定要拿到，七情殺符我勢在必得，妖魔我也要滅?！毕袷菍ｉT證明沈振中說中了，已有大量的游魂匯聚過來。她揮動手里大樹的枝條，游魂不為所動，照樣向她身上撲來。在它們眼中沈振中等俱是死人，所以盯著可愛一個人?？蓯鄣吐曋淞R，“這百年的大樹順其自然地修行，不求上進，本事這般低微，根本沒有辟邪之能?！边@卻冤枉了大樹，它是單純好意給他們一根樹枝照明用的。
可愛和游魂撲騰一番，他們幾個隨著她兜轉(zhuǎn)騰挪，這下可好了，結(jié)果又辨不出方向了?？蓯鄯懦鲆粡埛垼瑔伪×尕甑仫h在空中，沈振中問，“符紙引路是帶我們出去，還是？”可愛這次無法如他的愿，“符紙不是羅盤，它只指向施符人心之所向的地方。”走了這么久，已經(jīng)確認了凡是沈振中帶路，大家就入迷障，他縱然千般主張，只能硬著頭皮跟著可愛走。
他們轉(zhuǎn)了一個大彎，進了一段直路，火把往前一探，幾人都嚇了一跳，火光照耀下，兩側(cè)洞壁上嵌著密密麻麻的嶙嶙白骨，像是從泥里生長出來。看的人周身難受，起了成片雞皮疙瘩。沈振中捂住可愛的眼睛，“繼續(xù)走吧，別看?！?p> 小祥勾住阿毛的衣領(lǐng)，“停，你們來瞧這根手指上的戒指？”洞壁較高處垂下一只手骨，他認得上面骷髏頭造型的黃銅戒指，這是小祥和黃家村的人爭執(zhí)的那天，被他們害死的人所配戴的。黃家村的人殺人并且謀財，值錢的東西剝個精光，不值錢的留在死人身上。他們一向把尸體隨便扔在山腳下，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個相距好幾十米的洞里。沈振中回想起來，他曾經(jīng)以為黃家村人把這座山稱作石古山，其實應(yīng)該叫做食骨山，這就說得通了。
“死人見真章，看來七情殺符不是白拿的，還要往前走嗎？”可愛堅定地一點頭，沈振中說了一聲好，“那我們就大膽地走?！敝斑€心存一絲僥幸，現(xiàn)在不知道危險將從哪個方向襲來，避無可避，只能正面突破，心里倒是放松了。他不忘囑咐阿毛和小祥，“等下要是真有兇險，你倆帶著可愛，快點從洞口沖出去，我來擋著。”又對可愛說，“你聽話?！?p> 可愛立起眉毛，“不聽不聽，上次你們離家出走回來后，說大家要死死一起，現(xiàn)在又出爾反爾？咱們枉死地獄也闖過來了，以后我注定逢兇化吉，遇難成祥?！?p> 沈振中扭著她的肩膀，“你外公也不知道這里面情況究竟怎樣，你的本事比你外公如何，你還有什么后招？你要進來，我依了你。接下來，也該輪到你聽我的了?！?p> 阿毛吹了一聲口哨，“你倆別爭了，我們要找的東西離著不遠了。”
原來他們說話間，甬路行進到了盡頭，面前出現(xiàn)一塊空地，周遭閃耀白骨的磷光，仿佛如夢如幻的鬼境，大小有兩百多平方米，約兩層樓的高度，中間有個兩塊巨石拼成的石桌，桌上放著一個烏黑的木匣，很可能是他們要找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