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申曉陽想把林雪寧約出來。原本雪寧又想找借口拒絕，可申曉陽這次很堅決，說無論如何要見她一面。她想了又想，還是答應(yīng)了。
他們在天鵝湖公園的湖邊散步。過年前后，春寒料峭，天氣依然嚴寒。特別是到了晚上，陣陣寒風(fēng)吹過，路邊稀疏散步的行人都裹著圍巾，穿著厚厚的大衣。因為是春節(jié)期間，所以路上的行人并不少。申曉陽和林雪寧并肩走著，有一搭沒一搭聊著。
“我知道你找我出來想說什么。都過去了，我也不愿再提?！眮淼揭粋€小亭子的時候，林雪寧走進去，在亭子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雪寧，那天晚上的事情，我向你道歉，對不起。”月光透過樹梢灑向地面，照在申曉陽英俊的側(cè)臉上。他用真誠且?guī)в星敢獾难凵裢?，不奢望她能原諒自己，只希望能夠得到一絲寬慰和理解。
“沒事兒，都過去多少年了，我早忘了?！彼龑λα诵?，故作隨和地說，那雙溫柔的眼睛很好看?？墒牵陼躁柷宄馗杏X到，她看自己的眼神，明顯透露著冷漠和疏離。
“雪寧，自從這次見到你，我特別開心。因為我終于可以把心里話告訴你了。”
“你不要說那么多......”林雪寧有些逃避，起身正要走。申曉陽一把將她拉過來，認真看著她的眼睛說：“你先冷靜，聽我說完，好嗎？”
看著他深邃的眼睛里寫滿了無奈和期待，林雪寧一瞬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那天晚上，我不是故意丟下你的！你知道嗎雪寧。那天晚上，我爸媽離婚了?！闭f完這句話，他的眼神黯淡下來。
林雪寧驚訝地睜大眼睛，她只知道他父母初三離的婚，卻不知道竟然是在那么巧合的一天。
申曉陽接著說：“那天晚上我在學(xué)校打球，突然接到我媽的電話，她哭得很難過，還一邊吼著讓我趕緊回去。我回家后，她就坐在沙發(fā)上哭，我爸坐在門口抽煙，他的衣服和生活用品全扔在旁邊。我當時還以為他們只是吵架了。誰知我媽情緒非常激動，讓我把爸的東西全打包好放到他的車上，然后跟我說，小逸，你以后跟媽過吧。”
說完這些，申曉陽的神色變得非常憂郁，情緒低落下來。林雪寧認真聽著，不好安慰什么，只是輕輕拍著他的肩膀?！八阅翘焱砩?，我正準備往家趕，自然對你的事情不在乎。”
聽到這些，林雪寧說不上來是什么情緒，只覺得仿佛所有的心結(jié)都解開了，整個人變得非常通透。她終于知道，他不是不愿意，而是不適合。
“原來是因為這個……”她喃喃自語，恍然大悟般，像是對他說，更像對自己說。
我們之所以對很多事情悲傷、憤怒、痛苦、難受，或許正是因為無解。因為不知道，或者不愿相信，所以不斷猜忌，不停掙扎，好像每一個答案都引向那個看似最差的真相。可是，一旦真相大白，豁然開朗，不管結(jié)局是好是壞，至少我們知道了，理解了，好的壞的才更容易釋懷。好的當回憶，壞的當經(jīng)歷。雖然人世間的事情不是非黑即白，可是一個確定的結(jié)果又是那么重要。
“對不起雪寧，爸媽離婚后，我跟著媽媽一起生活，其實當時也沒有難過很長時間。我一直想跟你解釋，可你不愿理我。當時又快中考了，大家都忙于學(xué)習(xí)，這事也漸漸忘了?！?p> “你當時不是和隔壁班那個誰在一起了嗎？”
“年少之戀，又能走多遠？雪寧，我以為我可以忘記，可以釋懷，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發(fā)現(xiàn)我對你的愧疚越來越深，深到什么程度我自己也說不清。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敢說，究竟是因為愧疚而不斷想起你，還是因為想你而愧疚?！?p> 頓了一下，他又把臉轉(zhuǎn)過一邊不去看她，輕聲說：“在見不到你的這些日日夜夜，究竟是愧疚更多，還是思念更多。”
說完這些，申曉陽靜靜看著她的臉龐。這些話憋了六年，已經(jīng)在他心里爛了好多回。自從兩個人的人生經(jīng)歷再無交集后，林雪寧大學(xué)也很少回家，他以為自己這輩子都見不到她了。這些陳年的虧欠，差點以為要爛在心里一輩子了。
聽完這些，林雪寧內(nèi)心澎湃萬分。她萬萬沒想到，這件事在她心里翻江倒海這么久，這兩年已經(jīng)漸漸變成泥土沉淀在內(nèi)心最深處，又或者成了一根刺深深扎進心底。她從來不會試圖拔掉那根刺，因為每拔一次，心就更痛一分。倒不如不管它，任憑它在心里的某個位置存在著。經(jīng)年累月，那個傷口成了一道厚厚的疤。只要不碰它，總不會一直疼吧。
可是現(xiàn)在，申曉陽把真相全說出來。一方面，林雪寧的內(nèi)心通透了很多，至少積怨已經(jīng)沒那么深了另一方面，面對申曉陽深情的召喚，聽著他說的那句“想你”，她又痛苦萬分，這不僅在讓她徹底釋懷，還要讓她接受這份突然的感情嗎？
顯然，申曉陽在等她一個答案。她現(xiàn)在還不能給他什么答案，因為她的心里，已經(jīng)有其他人了。年少的初戀早已隨風(fēng)，這幾年她也陸續(xù)暗戀過其他人，可是唯一深愛的人，就是宋梵科了。
“曉陽，我很開心你把事實告訴我。我現(xiàn)在也沒那么恨你了?？墒?，我現(xiàn)在心里有人了?！绷盅幘徛齾s堅定地告訴申曉陽。
聽她這么一說，申曉陽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她，心里有人了？是啊，當年他是怎么傷害她的？
“他對你好不好？”
“很好，我很愛他，他也很愛我?！绷盅幏路鹪谛闹鳈?quán)一樣，盡力撇開和申曉陽的關(guān)系，不去回應(yīng)他的熱情。
“哦，他愛你就好……”還能說什么呢？是的，一切都已經(jīng)明擺了，時過境遷，歲月更替，很多事情都是會變的，怨恨會消失，情感會轉(zhuǎn)移。
林雪寧不再說話，這場對話就這么結(jié)束了。把她送回家的路上，倆人誰也不再說話。一種微妙的曖昧情愫悄然升起。臨告別前，申曉陽對她說：“一直忘不了那天晚上，我知道他們在欺負你，可我什么都沒做。我不能原諒自己，這不只是與愧疚有關(guān)。我覺得，我可能慢慢愛上你了。”
難道愧疚感到一定程度，會產(chǎn)生愛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