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聲點?!彼焓种噶酥杆趦仁业泥嵸F妃,雖然寢殿非常寬敞,但若是驚動了鄭貴妃可不妙了。
元珩沒有說話,低頭看著秦娉苓細長的脖頸,白得發(fā)亮,一條紅強橫在脖頸上,是財神給的那枚銅板。
不知為何,他竟然覺得礙眼得很,伸手一把將那銅板扯下,扯下之后又覺得荒唐,呆愣片刻,輕輕地朝銅板吹了一口氣,軟榻上交疊的兩個人瞬間消失不見。
“你怎么可以?”秦娉苓瞪大了眼,低聲問道。
也分不清是對他輕浮的舉止震驚,還是對他可以操控銅板的事情感到震驚。
但一想到他是天上的神仙,沒有七情六欲,凡事都十分隨性,她也就都釋然了。
“我雖然沒有法力,但是還有仙氣,這等高階法器,很有靈性,它畏懼于我的神力,一口仙氣就可以操控了!”元珩坐了起來,眼角帶笑,尾音輕揚。
“噓噓!小聲點!”秦娉苓趕緊爬了起來,雙眸緊張兮兮地盯著內室看。
“法器已設下結界,任何人都看不到我們,也聽不到我們說話?!?p> “那就好!”秦娉苓心頭緊繃的神經終于松馳了下來,而后又詫異地問道,“你有這本事,為何不早說?”
“我說了,我歇息片刻便同你一起進宮,你說不要的!還非要一口一個的財神爺爺,去求別人,有沒有一點自尊心?”元珩一想到秦娉苓對著李財笑的那叫一個諂媚,心里頭就不爽。
“哦,那你現在來干什么?”
“見你許久未回,便知道你肯定是搞砸了,我要來帶你回家?!痹窳昧肆醚?,眸中傲氣凌人。
唇角隱含的笑意好像在說,“看吧,還是得求我吧?”
“謝謝你的好意,我已經被發(fā)現了,只能明天從宮門出去?!鼻劓耻呶⑽⒁恍?,笑得有些苦澀。
元珩臉上的笑意倒滯,倒也沒再說什么,反問道,“進宮查到什么了?范康年為何殺你?”
秦娉苓尷尬地笑了笑,想起靈堂之上,那對翻云覆雨的男女,此刻面對著元珩,她竟覺得羞恥。
“沒查到也沒事,一個時辰夠干什么的,我去幫你查?!?p> “不用了……”
秦娉苓打斷了元珩,避開他清亮的眸光,輕聲說道,“我應該是不小心知道了范康年和淑妃的奸情,這才招來殺身之禍。那日在酒樓,他應該是來試探我是否真的失憶,但奇怪的是,范康年找來李莽殺我,為何還要派刺客伏擊呢?”
“只怕至少有兩路人馬,都想要取你小命?!?p> 秦娉苓點點頭,手指頭互相絞著,心事重重,“那個應該就是太子殿下了,對方權勢滔天,我連哪里得罪了他都不知道?!?p> 氣氛一下子凝重了起來。
元珩自認識秦娉苓以來,她都是果敢潑辣的模樣,還沒見過她如此茫然不知所措的樣子,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寬慰道,“也不知道你是哪路的大羅神仙轉世,我這樣的上神為你這一世保駕護航,你還在擔心什么?”
秦娉苓臉色一沉,呵呵笑道,“你法力全無,跳個崖都受了重傷,還是我將你扛回來的……”我是倒了九輩子霉才遇上你這么個土鱉神仙。
后半句話在她強大的克制力之下,硬生生吞了回去。
“關鍵時候,當個擋箭的盾牌也是可以的?!痹裼樣樀厥栈亓耸?,三千多年沒覺得這么丟臉過。
“……”我怎么舍得拉你擋箭?
月色下,元珩清雋的容顏更加惑人,那雙細長深遂的眉眼之間,仿佛蘊藏著一個可以吸人的黑洞,秦娉苓心亂成了麻,話就這么不合時宜地想要冒出口。
“你的情劫是誰???”她話鋒一轉,這個問題從侯府出來之后就一直哽在她的喉中,也不知道她為什么這么想知道。
到底是什么樣的女子,才會成為他的命定之人?
元珩微愣,似乎是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垂眼想了許久才答道,“是個女子?!?p> “……難不成你喜歡男人???”秦娉苓氣不打一處來。
“死前穿著一身紅衣,其他我也不知道了?!?p> “……”
元珩的語氣輕輕淺淺的,聽不出來有什么濃烈的情意,倒是好像頗為后悔。
秦娉苓心想,他心愛的女人在他面前死去,他肯定會難過,而正因為情劫死了,他才能破劫成為天界最年少的上神啊。
劫,說白了不就是錐心之痛嘛,沒有經歷過,又如何能成神?
“她長得好看嗎?”秦娉苓又問道。
元珩認真地思索了一下,才答道,“好看,比仙女好看?!?p> “那豈不是傾國傾城?”
元珩嗯了一聲,抬眸朝秦娉苓看過去,四目相對之時,他突然出聲說道,“和你長得差不多好看?!?p> “……”秦娉苓愣住,一張臉火辣辣地發(fā)著燙。
可是,這副皮囊是別人的,她以前不長這樣,做鬼的九百年,她都沒好好地看過自己的臉。
“府上那只鬼怎么辦?總不能讓她一直住在府上?!痹癫黹_話題。
這指的就是蕭素汐了?
秦娉苓長嘆一聲,頭疼不已。
“她一定是知道了范康年和淑妃的奸情,情緒激動之下提前臨盆,最后落了這么個下場,就連剛出生的孩子也遭了毒手,她死前太痛苦,這些事都忘了,只記得自己把孩子生下來?!?p> “她尚存一點執(zhí)念,心有不甘,才徘徊人間,若她知道實情,沒有好好渡化的話,會化作厲鬼的?!痹裉嵝训?。
“我知道啊。好煩!”秦娉苓拉過錦被蓋到了臉上,心煩意亂地躺到了軟榻上。
“要不然讓財神再跑一趟,送去冥界就是了?!痹裉稍诹怂纳韨?,建議道。
“不行!”秦娉苓將頭悶在被子里,含含糊糊地說道,“她有冤念,不能入輪回,在冥界化作厲鬼的話,要被押入十八層地獄的。我與她相識一場,怎么能看她死后還不得安寧?”
“那怎么辦?替她把范康年殺了?”
“好主意!”秦娉苓一掀被子,扭頭大贊一聲。
她沒料到元珩湊得這樣近,在她扭過頭的剎那間,她的氣息輕輕擦過他的鼻尖,她甚至都能望得見他眸中,映襯著自己長發(fā)披散的模樣。
好似真的如他所說一般,她長得傾國傾城。
“我不能殺人?!痹駸o動于衷地冷哼一聲,拉過被子蓋到了自己身上,順勢躺了下去。
“……我也不殺人!”秦娉苓大喝一聲,側身躺下,她的情緒急轉直下,也許一顆心在今夜跳動得太過瘋狂,此刻猶如一汪死水。
她握緊了拳頭,在心中不斷地默念,他是無情無欲的神仙,他終究要回天界,而她這一世是要嫁給連硯川的。
不要再因他,而亂了分寸。
一遍一遍地默念,就像催眠咒語一般,沒多久,她便入了夢鄉(xiāng)。
直到天邊放出一絲微光,透著雕花的木窗照進秦娉苓白凈的臉上,屋外宮女們的腳步聲放得很輕。
“吱呀”一聲,房門被推了開。
秦娉苓頓時被驚醒,一睜眼就看到元珩正在她身旁酣睡,雙眸緊閉,就連呼吸聲都能清晰地聽見,手和腳還都掛在她的身上。
她大驚失色,雙手用力在他的俊臉上搓來搓去。
“快醒醒!宮女來了,快把我變出去!”
秦娉苓粗聲粗氣地大聲喊叫著,宮女們恍然未覺,疑惑不已地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軟榻,又齊齊朝內室走去。
“你離開我身旁一丈遠就可以顯身了!”元珩捂著被搓疼的臉,人還未清醒,眸中盡是不敢置信,秦娉苓力氣大到差點要將他的臉抓爛。
秦娉苓連爬帶滾地下了軟榻,走入內室。
“苓兒昨夜睡得不安穩(wěn)吧?叫你和我一起睡,也不愿意!”鄭貴妃正好從床榻上起身,見到秦娉苓走來,展顏一笑。
身旁跪著的宮女本來想說些什么,聽到這話便閉上了嘴。
“我夜里睡覺不老實,若是吵著了姨母可就是我的不是了?!鼻劓耻呋亓艘痪?。
“貧嘴!”鄭貴妃佯裝生氣地瞪了她一眼,隨后起身。
侍女們趕緊起身,拿來洗漱用品和宮裝替鄭貴妃漱洗,穿衣。
這時,也有侍女過來伺候秦娉苓,她一臉菜色,神經兮兮地往軟榻看去,元珩雖然隱著身,但她能看得見他。
他此刻正風雨不動地歪在軟榻上,細長的手指頭撐在腦門上,雙眼無神地瞇著,時不時還打著哈欠,絲毫沒有一點女子換衣裳時需要避諱的意思。
“郡主?換衣裳了?!笔膛娗劓耻唠p手緊緊地揪著衣領不松手,無奈地將手中捧著的托盤高高舉起。
“今日你只能穿著宮女的衣裳出宮,你就算不喜歡也只能忍著了?!编嵸F妃已換好了宮裝,雖然素著臉蛋,還未上妝,但已然貴氣逼人。
說的話也格外有份量。
“是?!鼻劓耻咧坏庙槒牡厮砷_了手,任由侍女服侍。
侍女脫去她的里衣,替她穿好了宮女的衣裳,見她滿臉羞紅之色,不禁掩唇輕笑,“郡主如此害羞,日后嫁了人可怎么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