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是雕了一朵曇花,薄薄的玉色由內(nèi)而外延伸著清冷,雕工非常細(xì)致,長思出身皇族,平日里貴重東西見過了,抖然見了此物,居然眼前一亮。
她把它撿起來,然后看見景寒宵茫然一雙眼睛欲言又止。
欲言又止。
清冷美玉,正趁穿白衣的美人。
她突然覺得乏味得很,這純厚的白玉太冷,她把它放到桌子上,面無表情道:“你的東西,給你放這里了,我出去走走,你自己小心?!?p> 幾句話說的是毫無溫度,景寒宵壓著自己的噴張的血脈,極壓抑地點(diǎn)點(diǎn)頭,然后看著她轉(zhuǎn)身離開。
長思帶上門,外面是滿院子翠竹。她方才還瘋狂跳動的心此刻像是沉進(jìn)了遠(yuǎn)古的冰譚,為什么會突然碰見這么掃興致的事兒,她簡直想不明白。
白玉曇花,好看是好看,可偏偏長思一想到林綰音那張臉,就難以自抑地厭惡。
她第一次那么厭惡別人的時候連帶著厭惡自己。
長思不是小肚雞腸的人,也很少對什么事情耿耿于懷,林綰音那樣的人,即便自己不喜歡,可也不至于總是放在心上同自己過不去。
她一直這么念著,厭倦,無非是因?yàn)樽约杭刀?。她看見自己心里那一份因?yàn)閷昂纳鷲勰蕉偪窬砥鸬募刀手模@份心骯臟而丑陋,讓她迷失,同時深深地厭惡自己。
她覺得自己可以看開一切事情,就連盛宣懷,也許有一天,等到時間足夠長的那一天,自己也能夠放下,能夠釋懷??墒瞧志U音,自己不過與她泛泛之交,幾面之緣,卻總是時不時要想起,時不時怨憤。
人最絕望時,莫過于對自己失望。
長思不明白,為什么自己就是看不破。景寒宵再好,這世上也有先來后到之分。他那根簪子,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
選用白色曇花,也很是相稱。
林綰音其實(shí)也很美,跟自己不一樣的那種美。景寒宵說他一眼愛上那日江湖泛舟的美景,林綰音就是那樣的美人。小家碧玉,惹人心憐。
所有的東西水到渠成,只是她一直在鉆牛角尖,在心生執(zhí)念,苦苦與自己的心魔抗?fàn)帯?p> 她看著天,突然就理解了這么多年盛宣懷的所作所為。他不過是選了另一條路,得不到自己,就一怒之下殺了謝青衣。再來到這本書里,就又想困住自己,施虐以示自己的統(tǒng)治地位。
追根究底,不過是對一個人一顆心的無能為力。
她不能走盛宣懷那條路。
風(fēng)聲蕭疏,長思看了看竹舍,又走進(jìn)竹林,像是強(qiáng)行割裂了什么,心里悶得慌。
不停往前走,忽而風(fēng)聲大漲,竹葉擦擦響起來。長思站定,眼前出現(xiàn)了一個挽著高高發(fā)髻,發(fā)帶飄至半空的人。
他是背朝著長思,好像很失望的樣子:“你怎么枉費(fèi)我一番苦心???”
長思聽出聲音,便把一腔怒火都轉(zhuǎn)移到他身上:“你終于肯現(xiàn)身了?什么狗屁神仙,做的都是人事兒嗎?”
那人轉(zhuǎn)過來,臉長得精致,鼻梁很高,但是黑眼圈極重:“小姑娘,你怎么不識好歹?況且我本來現(xiàn)在也不是神仙,不把你們都燉了喝湯已經(jīng)大發(fā)慈悲。怎么,你們小情侶感情不睦,來找我撒氣?。俊?p> 長思滿臉黑線:“我們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普通朋友更好啊,這樣我才有成就感?!彼ζ饋?,一抬手就把長思捆起來,又扔進(jìn)了竹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