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熠把手機放在窗臺上,端起杯子,喝了口溫溫的奶茶。
本以為她臨時做的,口感不會太好,誰知一入口,他的眼睛就被這香醇順滑,清香馥郁的茶飲點亮了。
或許是性格使然,又或許骨子里天生的愛挑剔,在口腹之欲上,極少有讓他感到滿足驚艷的時候。尤其是這些年,一個人獨來獨往,孤獨慣了,就愈發(fā)淡了性子,對食物的要求也降低到能果腹足矣。
唯一棄不掉的就是糖。
隨著年歲的增長,他愈發(fā)離不了它了。
不止一個人跟他說過,糖吃多了會得糖尿病,會肥胖,會加速衰老,會影響身體機能,甚至有可能因為營養(yǎng)攝入不均衡,患上貧血。
她也說過他,不止一次,像只呱呱鳥似的,一邊從他的手里搶走糖塊,一邊再自然不過地塞進自己嘴里??粗街?,口齒不清地數(shù)落他的正經(jīng)模樣,只覺得滑稽又好笑。
她的出現(xiàn),像他無意中遇到的一束光,在黑暗中照亮他心底那些不為人知的晦暗角落,她又像是一顆甜度剛剛好的糖果,與她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甜的,和她在一起,好像不吃糖也可以了,好像只望著她,就像吃到糖一樣安心和滿足。
這杯奶茶的甜度,也是剛剛好。
沒有多一分,更沒有少一分。
一切都恰到好處。
他性格內(nèi)斂,孤僻,極少當著一個人的面夸贊對方的優(yōu)點,就連認同,也是默默的。
但此刻,他卻想站在她的面前,對她,贊一聲好。
青墨色的夜空不見星子,只有層層疊疊的烏云飛快地掠過頭頂,他倚著窗框,不知不覺間竟喝完了一整杯的奶茶,當他仰頭將最后幾滴倒入口中,心里,竟無端起了一絲貪念。
他竟想要,再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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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滕熠被一陣響聲驚醒。
他睡眠一向很淺,稍微有點動靜他就醒了。人雖醒了,但意識還有些混沌,他瞇著眼睛側耳聽了幾秒鐘,才確定聲音是客廳里傳來的。
他拿起手機看看時間,悄悄起身,放輕腳步走到門邊,緩緩打開屋門。
客廳里黑蒙蒙的,只有角柜那處有光,透過微弱的光源,一道細弱的影子映在黑色的墻壁上面。
“啪!”他伸手拍了下電燈開關,臥室的燈順勢而亮。
墻角里的影子劇烈震顫了幾下,噗通一聲跌坐在地上,他的視線里出現(xiàn)一張驚恐惶然的面孔。
衛(wèi)生間里傳出水滴的聲音,愈發(fā)顯得四周靜寂。
滕熠瞇了瞇眼睛,走到客廳門口,打開燈。
他朝唐曉冰那邊走,“你在找什么?”
唐曉冰還沒從突如其來的驚嚇中緩過神來,她的手依然緊緊扣在嘴上,“唔……”
察覺聲音不對,她才緩緩放下手,解釋說:“我……我找藥。”
滕熠看了一眼唐曉冰,“你……不舒服?”
這頂燈一照,唐曉冰的臉色看上去是不大正常,以他過往的經(jīng)驗來看,臉頰發(fā)紅,眼皮發(fā)脹,十有八九是發(fā)燒了。
唐曉冰看他距離自己越來越近,像是突然意識到什么,猛地捂住嘴,沖著滕熠擺手,“你別過來,萬一我陽了,就傳染你了。哎!你別……”
來不及了,滕熠已經(jīng)走到她面前了。
她作勢要轉(zhuǎn)身,避免與他正面接觸,誰知胳膊一緊,竟被滕熠一把給提溜起來了。
“坐那邊去?!彪谥钢嘲l(fā),輕輕推了她一下。
她捂著嘴,走到沙發(fā)前坐下。
滕熠蹲在地上,拉開斗柜抽屜找到醫(yī)藥箱,先拿出一個體溫計,用力甩了甩,遞給身后的唐曉冰。
唐曉冰接過體溫計夾在腋下,起身想給滕熠拿個口罩,卻被他喝止,“坐好,別亂動?!?p> 她咬了下嘴唇,垂下燒得發(fā)紅的眼睛。
滕熠把一堆藥盒放在茶幾上面,扯了個板凳坐下研究起每樣藥的功效與用量。
“你還是戴上口罩吧?!碧茣员÷曊f。
他抬眼看看她,“你覺得你陽了?”
她扁了扁嘴,低聲說:“我百度了一下,癥狀都挺像的。”
他扯了下嘴角,沒說話。
“你還是戴上吧,我……不想連累……”
他嘶了一聲,瞪了她一眼。
她沒再勸他了。
等了一會兒,她覺得呼吸都變得熱燙沉重起來,頭也劇痛無比,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聽到滕熠說:“溫度計給我?!?p> 她取出腋下的溫度計,想自己看,卻被他一把搶了過去。
“多少?”她仰頭看著他。
他正舉著胳膊,對著光源,辨認水銀溫度計上的刻度。他上身只穿著半袖,露出肌肉糾結的胳膊,他的表情嚴肅且專注,仿佛手里拿的不是溫度計而是手術刀。居高臨下的他,就像古希臘神話中的神祗一般,從頭到腳,身體的每一處細節(jié)都自然而然地彰顯著男性的魅力。
這個男人,一貫帥而不自知。
甚至很多時候,他自認為自己很丑。因為鶴立雞群的身高,因為鼻梁過于挺拔,因為頭發(fā)又多又硬,他不知道,他的不屑一顧,卻正是旁人的夢寐以求。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做人做事干脆利落,果斷直接,該拿時痛快舉起,該放時毫不猶豫,絕不拖泥帶水。
對她,亦是如此……
“低燒,沒事。”滕熠確認完溫度后,當著唐曉冰的面把溫度計的水銀柱甩下去。
“多少?。俊逼鋵嵥肟纯吹?。
“只是有點低燒,吃藥吧?!彼麖澫卵瑥膸缀跖艥M桌面的藥盒中挑了兩個,打開包裝,取了藥粒放在唐曉冰面前,“我去倒水?!?p> “我去吧。”
他用一個眼神就成功控制住她,她老老實實坐回去,等著他去倒水。
吃完藥后,滕熠又讓她喝了一杯熱水,她的臉在熱氣作用下顯得更紅了,“滕熠……”
“說?!?p> “我發(fā)燒了,是不是要給孫姨說一聲?!?p> “不用。你肯定不是陽。”
“你怎么知道?”
“核酸有問題,不用你打報告,就有人主動來找你了。沒人來,就說明你沒事?!彪谠捯魟偮?,就聽到窗戶外面?zhèn)鱽硪魂囙须s聲。
這……
唐曉冰神色驟變,看著滕熠,抓緊沙發(fā)上的皮扣,“什……什么聲音啊?!?p> 滕熠看了看她,有點想笑,又有點惱。
這刺耳的雜音分明是來砸他場子的。
他起身走到窗邊,拉開窗紗,探頭朝樓下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