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讓你跑的吧?”獵戶坐在房內(nèi)的椅子上,抽著旱煙,“她對每個人都這么說?!?p> “你想問什么就問吧,可能之前嚇到你了,可我就是一個普通的獵戶?!?p> 緩了一緩,楚漣才問道:“那里為什么會有地下空間?還有血的味道?!?p> 獵戶沉默。過了一會兒,他才道:“這件事直接說會嚇到你,我還是從頭講起吧?!?p> “我老婆你也看見了,瘋瘋癲癲的,但她不是生來就這副模樣,她是...得了病。”
“什么???”
獵戶搖搖頭:“我不清楚。這里找不到大夫,行腳醫(yī)生也說是普通傷寒?!?p> “她得了病后,整個人就像活在夢里一樣,什么東西也不吃,瘦得皮包骨頭?!?p> “她那時候懷著孕,我嚇壞了。但有一天,我被家里的狗叫聲吵醒,發(fā)現(xiàn)她半夜偷偷跑了出去,把狗的喉嚨咬斷,吃它的血肉。”
“喝...喝血?”楚漣一驚,她想到了院落內(nèi)的幾桶血水。
“嗯,自從那以后,我就開始額外打點獵物帶回來給她?!?p> 楚漣注意到不對勁之處:“狗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那我今晚聽到的......”
獵戶打斷了她的話:“我會慢慢說明?!?p> “我原以為她的病沒什么大的影響,但是我錯了......”
“她吃得越來越多,后來連生肉也不吃了,只喝動物的血。不清醒的時候,就連我也想攻擊。她讓你離開,可能是怕自己犯了病,傷害到你?!?p> “唉......最后,她生下了一個怪物。”
“產(chǎn)婆讓我們把那怪物殺了,但我和她都不忍心,只能把它藏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p> 楚漣像是想起了什么,眸孔一縮:“你說的怪物......”
獵戶苦笑道:“你聽見的狗叫聲,就是它發(fā)出來的?!?p> 楚漣“啊”地驚叫一聲,心臟狂跳不止。想起那些血腥味和啼哭聲,幾乎要嘔吐出來。
“我們的兒子......也只能以血液作為食物?!?p> 獵戶苦笑:“你知道我為什么不告訴你這些了吧?!?p> 楚漣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得喃喃道:“對不住......”
獵戶嘆道:“看你的樣子,也是從家里偷跑出來的吧。這年頭誰也不容易,好好睡一覺吧?!?p> 楚漣點了點頭,目送獵戶離開了房間。
隨即,她的眸孔再次一縮。
她聽見了門從外面猛地上鎖的聲音!
磨刀聲隨即又悠然響起。
一下,一下......
楚漣瘋狂地推著門,只聽見鐵鏈不斷碰撞的聲響,和獵戶的顫抖聲音:
“姑娘,對不住?!?p> “動物的血已經(jīng)救不了她的命了......”
楚漣無力地癱倒在地,眩暈感再次涌上,昏死過去。
......
半個時辰后。
門外鎖鏈嘩然落地,隨即門從外由內(nèi)被猛地狠狠踹開。
難道,難道我真的要死在這里了嗎?
楚漣靠著墻,無力地等待著死亡的來臨。
卻聽一道青年聲音傳來:
“門都被鎖上了,還跟我說沒有鬼?”
門外是面如死灰的獵戶,和一位身著鶴紋白衣,背著行囊的俊秀青年。
......
徐鶴坐在車廂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說著:
“我都出了一塊靈石的借宿價錢,那獵戶還是不讓我進門。那么重的血腥味,我肯定要懷疑啊。”
“沒想到還真把你救下了?!?p> 而他對面的楚漣,雖然已經(jīng)脫離了危險,但仍是在角落縮成一團。
少女的面容徐鶴很是熟悉,因為緊那羅在伏玉城假冒當鋪老板和他會面時,用的就是少女這張柔美、眼角帶著痣的面容。
還真是到哪兒都有緊那羅的影子啊......
徐鶴無奈地望著少女:“你都傷成那樣了,真不上點藥?換換衣服也行啊?!?p> 聽完少女的遭遇,他都想哭了。這是有多犯煞氣才能把自己整成這樣?
全身的衣服又臟又破,都快被傷口染成黑紅色了,就連臉上也臟得全是淚痕。
你想自己一個人去北洲?你知道北洲離這里有多遠嗎?
楚漣顫聲道:“謝謝你,我......我想自己緩一緩?!?p> 徐鶴無奈道:“行吧。”
他也不說喜歡大發(fā)善心的人,既然人都救下了,剩下的他也懶得管。
不過......
他正好想要去黑樓找欲墨狐一趟。落月宗出了這種敏感事,他想加入圣教,眼下怕是會有些困難。
而黑樓雖是偏重情報機構(gòu),但畢竟屬于中立一派。他和鵲橋仙共同商議過后,決定暫時投奔黑樓,順帶能有更多機會接近緊那羅。
楚漣不是要去北洲嗎?黑樓位于東洲北域的子夜城,離北洲也算近一些。徐鶴本著好事做到底的心態(tài),加上她或許與緊那羅有些關(guān)系,便大發(fā)善心地決定捎帶楚漣一程。
沿途找了個客棧,徐鶴從納戒中找出一套女子衣物,又拿了些藥,讓楚漣自己去浴房自生自滅。
等楚漣收拾出來,徐鶴正在喝茶。
而一旁送茶的小廝見到楚漣,手中的茶碗差點一抖摔在地上。
實在是一個美人!
只見少女原先滿是塵土的面容此時已經(jīng)干干凈凈,帶血的衣衫也換成了青色新衣。
由于剛從浴房出來,她的面容白皙中透著微紅,長發(fā)柔順地披在肩頭,眼尾低垂,顯出幾分懵懂。長長睫翼微顫,宛若初涉塵世的青蓮仙。
而身上幾處泛紅的傷痕,令人多了幾分旖旎遐想,使她在人世的存在增添了幾分真實。
小廝看了幾眼,又識趣地離開,只剩兩人在房間內(nèi)無言。
楚漣先打破了這份寂靜,低下頭道:“多謝你了?!?p> “你要去哪?我......我可以和你一起走嗎?”
徐鶴道:“我要去向東,到達東域北部的子夜城。姑娘要是信得過我,我倒是無妨。”
若是換了常人面對楚漣,心下怕是已經(jīng)開始砰砰直跳,但徐鶴一想到緊那羅曾用這張面容和他商議,就不自覺懷疑起面前少女的身份。
難道這是緊那羅給他的第三份大禮?
碰上這英雄救美的天殺情節(jié),對方還是初出茅廬的天真姑娘,徐鶴不得不在保持安全距離的同時密切觀察。
至于楚漣身上染血的衣衫,徐鶴則是施了個最基礎(chǔ)的火靈術(shù)將其一把燒掉。
但即使是最低級的靈術(shù),也讓楚漣捂口驚嘆。
“你...難道你是靈修?”
知道徐鶴竟是一名三轉(zhuǎn)初期的靈修后,楚漣驚得差點摔了杯子。
……
轉(zhuǎn)眼,入夜。
徐鶴夢見自己置身于一片空曠之中。萬頃火云如霧般在地面流動,偶爾現(xiàn)出幾片純白花叢。
向前走動,是一片斷壁殘垣。巨大石柱傾塌斷裂,奇特材質(zhì)的磚石破碎迸發(fā)火星。
天空中,近乎于黑夜的紫色與赤紅交織,沒有星光,只有流淌的火焰緩緩降落。
“天時已到,審判將至!”
穹頂之上,他看見那些漂浮的火云化作一個又一個虛幻人型,沉默虔誠地俯下頷首。
突然,徐鶴在億萬虛影中,看見了熟悉至極的面容。
陌生的赤紅眸色與冰冷神情。
“師姐......”
“徐鶴,快點清醒!”
一道聲音傳來,徐鶴猛地驚醒。
身邊,鵲橋仙離體而出,驚魂未定道:“你知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
徐鶴睡眼惺忪,揉了揉眼:“???”顯然,他還搞不清楚現(xiàn)在的情況。
鵲橋仙的靈體輪廓經(jīng)過這幾日徐鶴的魂術(shù)修行,已經(jīng)有了模糊的形狀,變得更為凝實。然而,只有徐鶴才能夠看見。
“修習魂術(shù)會對魂魄進行壓迫,經(jīng)常會帶來副作用。你這樣的情況是我第一次見到......但我肯定,這絕對是魂術(shù)的副作用,還是我所見過最嚴重、最危險的一種!”
徐鶴還是不明所以:“我剛剛...好像只是在做夢啊,到底怎么了?”
鵲橋仙嚴肅道:“你沒有做夢!”
“我敢肯定,那里是真實的世界。你似乎通過夢境進入了夢天,隨即通過通道進入了上古九天其中的一處!”
鵲橋仙一把抓住徐鶴手腕,但因為是靈體,徐鶴只感覺有一道輕微的風穿過。
鵲橋仙指著徐鶴手上的納戒,斥道:“現(xiàn)在,立刻,把它扔掉!”
徐鶴皺眉道:“為什么?”
這枚納戒是秦鯉送他的東西,他一直珍惜非常。
“我之前沒有注意,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上面覆蓋了極強的圣力。就在你入夢前,它上面的圣力波動得極為劇烈,保不齊就是它影響到了你??梢哉f,如果沒有我,今晚你怕是要永遠迷失在夢境之中了!”
“但這是......”
徐鶴不懷疑鵲橋仙話語的真實性,但這是秦鯉給他的納戒。
秦鯉給他的東西,怎么會再次出了問題?
“我不扔。”徐鶴堅定地搖了搖頭。
無論這東西上有什么力量,這都是師姐剩下的唯一東西。
鵲橋仙與徐鶴心意相通,自然知曉他的心思。見自己終究勸告不得,只得冷哼一聲,重回了徐鶴體內(nèi)。
......
馬車在暴雨中疾行。
不知睡了多久,楚漣被徐鶴叫醒時,已經(jīng)到達了目的地。
徐鶴撐開黑傘,扶著楚漣走出馬車,望著城門處氣勢恢宏的牌匾——
子夜城。
黑樓所在的子夜城,終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