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害怕，該難過嗎？
如果再見不到她。
“無涯，無涯，”酒鬼看著無涯失魂落魄的樣子，擔(dān)心他受傷太重，使勁搖晃著他的身體，一邊晃一邊喊道：“你有沒有事？”
無涯一臉茫然地看著酒鬼，過了好久才想起來自己的處境。
“阿丑她……”無涯問道，“找到她了嗎？”
無涯終于開口說了話，但那聲音仿佛不是自己的，聽起來陌生又沙啞。
“找到阿丑了嗎？”無涯又問了一遍。但酒鬼只是緊皺著眉頭，不知該怎么回答他。
“無涯施主，”智德大師問道，“你說的那位姑娘，可否描述詳細(xì)一些，我好讓眾弟子搜索地再仔細(xì)些。”
“她……”聽到智德大師的話，無涯剛勉強打起了一些精神，但瞬間又頹了下去。
他不知道該怎樣描述阿丑。
要說她帶著厲鬼的面具嗎？還是說她千變?nèi)f化，因為這地上的每一具尸體都有可能是她。
還是說她詭計多端，連自己也不知道她的真正姓名和真正的樣子。
那又要如何去找？
果然，他聽酒鬼說道：“那位厲姑娘……”無涯聽酒鬼提到阿丑，滿懷期待地看著他，但酒鬼只是搖了搖頭。
“厲姑娘……”無涯想笑，但他已經(jīng)笑不出來，于是自顧自地說道：“阿丑，洛麗塔，杜天霸，厲雨雪或者別的什么，那些都不是她的名字，她說過她大哥姓杜，她當(dāng)然也只能姓杜……怎樣都好，活人也好，死人也好……”
無涯在酒鬼的攙扶下勉強站了起來，他看著眼前形形色色的尸體，再也忍耐不住情緒，嚎啕大哭起來。
“酒鬼師傅，她已經(jīng)跟我道過別了，我再也見不到她了?！?p> 他在嘶吼，他在崩潰，但他竟然連難過的力氣，都快要失去了。
斥火道的方向，被火燒焦的尸體多不勝數(shù)。無涯知道，阿丑已經(jīng)回不來了。
凄涼的夜色，和這一地尸體，在無涯的眼神里，漸漸暗了下來。
“酒鬼師傅，讓我睡一覺，就睡一會，睡一會就好了?！睙o涯不想再去思考任何。無論是藥王谷、少林寺、丐幫，還是天下英雄，對他來說，這些仿佛都已經(jīng)變得陌生。
無涯停止了哭聲，他低著頭，緩緩閉上了眼睛。
王天寶和他手下四大外姓長老找到魏英華的時候，懷山與胡龍飛仍在激斗。
胡龍飛的辰巳劍已經(jīng)讓懷山遍體鱗傷，他自己的身上也已經(jīng)鮮血直流。
但這兩人似乎都已經(jīng)到了忘我的境界，他們的眼中除了對方，再也融不進任何東西。
魏英華看到了王天寶，嘴里笑道：“怎么，做縮頭烏龜不好嗎？來這里是想證明什么？”
四大長老已經(jīng)擺開了陣勢，將王天寶圍在中間，為首的尹天元說道：“千手軒轅，藥王谷已經(jīng)敗了，你束手就擒吧。不然我們幾個人對付你一個殘廢，傳出去會讓人笑話，我想你也不愿敗在我們幾個后輩手里，到頭來英明盡失。”
“你們這些人啊，總是讓人覺得可笑。”魏英華笑道?！疤锰秘蛶椭鬟€不敢與我正面說話，你們又何必急著送死呢？”
“你是說我不敢面對你嗎？”王天寶讓尹天元退下，一個人走向魏英華，邊走邊說道：“你雙手殘廢又如何，哪怕是你雙腳也殘廢，雙目皆失明，哪怕你現(xiàn)在連動也不能動，只要你還能說話，丐幫這些年與藥王谷的仇，都要一并算在你身上?！?p> 王天寶沒有絲毫畏懼，他冷冷地看著魏英華，已經(jīng)做好了拼命地準(zhǔn)備。
“我丐幫不是少林寺，沒有那么大的慈悲。即使以后會被江湖人恥笑，背上種種罵名，今天也要將你，將這藥王谷，夷為平地！”
“說得好，說得好，丐幫總算是有出息了一回。”魏英華笑道，“若你真的是王天寶，此刻說出這些話，我便真的要對你刮目相看了?！?p>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王天寶笑道，“只要殺了你，沒有了藥王谷，丐幫仍是丐幫，仍是王家人的丐幫。老幫主和王天寶在天有靈，不會去計較這些?！?p> “王林木和王天寶不會計較，是因為他們早已經(jīng)化作白骨?！蔽河⑷A說道，“這么說來，你也姓王了？那我倒要看看，你這個自稱王家的后人，還有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乞丐，到底能成什么氣候。”
魏英華看著眼前的丐幫眾人，輕蔑地笑道：“那還等什么，既然都急著送死，就一起上吧。不管是王林木，還是王天寶，就讓我在藥王谷沒落之前，送你們?nèi)ヒ娝麄儼伞！?p> 先發(fā)制人。
魏英華先出手了。正如他所說的，即使沒有了雙手，他仍是藥王谷六神之首的千手軒轅。
丐幫這邊，四大長老仿佛有默契般，同時出手，尹天元和武天衛(wèi)主攻，高天威和張?zhí)燧x主守，而王天寶穿梭于眾人之間，憑著高強的輕功和快速的步伐，一邊躲閃著，一邊與魏英華交上了手。
以多打少，以靜制動，攻守兼?zhèn)?，步步為營。
“四向迂回陣？”魏英華看出了丐幫的陣仗，但并不以為意，只是笑道，“果然不成氣候，已經(jīng)是生死關(guān)頭了，卻還這么畏畏縮縮，你們這陣法，干脆叫縮頭烏龜陣得了?！?p> 江湖人皆知，丐幫弟子眾多，雖然也有個中翹楚，但多數(shù)武功強弱懸殊，其門下弟子盡是孤苦伶仃之輩，與其他各大門派不能比較。
當(dāng)今天下，除了王家兄弟和幾個外姓長老之外，單就功夫而言，丐幫其實并沒有幾個人能在江湖上立得住名號的，這也是丐幫沒落的原因之一。
這四向迂回陣，便是丐幫出了名的打斗陣法之一，是由昔年丐幫老幫主王林木所創(chuàng)，雖沒有少林寺十八銅人陣出名，但也不好對付。
只是在魏英華看來，這攻擊的矛，遠(yuǎn)沒有想象中鋒利。這防守的盾，更是不堪一擊。
魏英華憑著過人的步伐和身法，總比他們快一步，也總比王天寶快一步，不消片刻，防守的高天威和張?zhí)燧x已經(jīng)被打倒在地。
四向迂回陣瞬間被破，尹天元與武天衛(wèi)仍在進攻，王天寶伺機一掌打向魏英華，但被魏英華一閃而過撲了個空。
“不過如此，竟大言不慚與少林寺十八銅人陣齊名，果真是笑話?！蔽河⑷A笑道，“真的是高看你們了！”
陣已被破，尹天元和武天衛(wèi)瞬間變換了身形，向魏英華沖來，王天寶卻停下了手，眼睜睜地看著這兩人被魏英華擊倒在地。
“這就完了？”魏英華縱身一躍，站在了王天寶不遠(yuǎn)處，輕聲笑道：“不是信誓旦旦要報仇嗎？如此看來，丐幫要先藥王谷一步滅亡了?！?p> 就在魏英華說這話的時候，胡龍飛恰好被呂懷山一擊打出了好遠(yuǎn)，落在了魏英華的腳邊。
“咦？”魏英華看著胡龍飛，又看向遠(yuǎn)處的懷山，愣了一下，隨即笑道：“懷山，看來的功夫遠(yuǎn)在龍飛之上，我還指望著他能再與你周旋一段時間，待我有時間收拾丐幫這些鼠輩呢?！?p> 魏英華想去看胡龍飛的傷勢，卻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已不能動，而在他面前的胡龍飛已經(jīng)站了起來，辰巳劍已經(jīng)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龍飛？你醒了？”魏英華問道：“這么說，纏住我的，是蛛絲嗎？”
魏英華嘗試挪動他的腳，但他的身體上已經(jīng)纏滿了蛛絲。
“看來你們，早就串通好了？”魏英華問道。他雖不能動，但仍然笑著看著眼前的人。
原來剛才在與丐幫糾纏的時候，王天寶并不是在進攻，而是在不知不覺間，利用阿璐的蛛絲，已將魏英華全身死死纏住。
任憑魏英華機關(guān)算盡，他怎么也沒有想到，阿璐的蛛絲，能幫他操控智勇大師和善釗的尸體殺盡天下英雄，到頭來也能將他置于死地。
魏英華念起了凝針決，但阿璐沒有任何反應(yīng)，只是緩緩地站在了胡龍飛身后，靜靜地看著他。
“什么時候的事了？”魏英華看向呂懷山，他知道，阿璐體內(nèi)的凝針決明顯已經(jīng)解除了，龍飛此刻看起來神志清楚，怕也是懷山所賜。
“已經(jīng)很久了?！眳螒焉诫m然一身是傷，但并不嚴(yán)重。他走到了胡龍飛和魏英華面前，伸手想讓胡龍飛放下手中的劍，但胡龍飛的劍并沒有放下。
懷山?jīng)]有堅持，他看了看胡龍飛和阿璐，對著魏英華說道：“我知道，我們都不是你對手。但你錯就錯在，太自信了。你利用了身邊所有人，但這些人，并不情愿被你利用?！?p> 魏英華已經(jīng)被困，但懷山仍不忘禮節(jié)，對著魏英華拱手鞠躬行了個禮。
“早在龍飛與阿璐從上京城返回藥王谷的時候，我與他之間就有一戰(zhàn)。他不是我對手，但他并不甘心，我便商議與他隔日再戰(zhàn)。他雖與我勢不兩立，但我知道，他唯一放不下的便是阿璐。毓兒早已學(xué)會了凝針決，并先一步解除了四步象身上的針，昊天和阿邱也是。我便送了龍飛個人情，幫阿璐解了他體內(nèi)的凝針決。至于你逼迫阿璐讓她為你操控智勇大師和善釗的尸體，也不過是她順勢而為罷了?！?p> “你計劃的很好，你說龍飛不愿受人控制，但怎么就聽了你的話，和你站在一邊？”魏英華問道。
“他并非站在我一邊，只是他知道，這些年你能將他的手筋腳筋治好，能讓他重新拿起劍，便也會有不尋常的辦法讓他功力大增，他是在賭，然后賭贏了。你成全了龍飛，也成全了我?！?p> “是嗎？那王天寶，又是如何會使用阿璐的蛛絲呢？”魏英華繼續(xù)問道。
“你我都知道，他不是王天寶?！睉焉秸f道，“真正的王天寶三年前已經(jīng)死了，他是王天寶胞弟王天帥，他本不是丐幫的人，丐幫幫主王天寶一直計劃讓丐幫弟子打入藥王谷，卻始終沒有成功，于是王天帥自告奮勇，將自己隱藏在了蜀州城。王天帥在蜀州城這幾年也沒閑著，雖沒有什么大的動作，卻是和阿璐一樣，學(xué)會了結(jié)這蛛絲的本事。當(dāng)然他不能和阿璐相比，但要困住你，也已經(jīng)夠了。直到收到了王天寶的死訊，王天帥返回了丐幫，并頂替了王天寶成為了新幫主。這些事，文鬼和野鬼并不知道，只是我和王天帥的一個交易而已。就連丐幫長老們也被蒙在鼓里，你更不可能知道?！?p> “這么說，眾人以為王天寶避戰(zhàn)不出，原來都是你們的計劃。”魏英華說道。
“是，你告訴過我，千手，并不是要有一千只手，也不是要有多么厲害，而是能讓他人化為你的手，為你所用。我只是學(xué)以致用罷了?！?p> “智勇和尚沒看錯你，王天寶也沒看錯你。”魏英華笑道，“我也沒看錯你，千手觀音計劃，觀音雖然放棄了，但千手卻被你弄得有模有樣，我真的是大意了?！?p> 魏英華自知已經(jīng)末路，但仍面不改色，對著懷山夸贊道：“懷山，你的手段，終究是勝過我了。古語有言，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這幾點，你都有了。你有謀略，工于心計。你知人人皆有所圖，便能為你所用。無論事態(tài)是好是壞，不管局中人是死是活，你只需推波助瀾，便可達到你的目的。”
然后他對著胡龍飛笑道，“龍飛，和他相比，你始終是差遠(yuǎn)了?！?p> 胡龍飛沒有說話，也沒有猶豫，他的劍，深深地刺進了魏英華的胸口。
王天帥全力一掌擊出，擊中了魏英華的頭。
丐幫四大長老，強撐著身體站了起來，四根竹棍貫穿了魏英華的身體。
而魏英華只是搖了搖頭，微笑著看著眾人，直直地站立著，就這樣死在了眾人面前。
懷山單膝跪倒在地，對著魏英華的尸體，重重地磕了個頭。
“千手前輩，永別了。”
胡龍飛看著呂懷山，面無表情地說道：“我?guī)湍銡⒘怂?，但你我之間，還沒有結(jié)束。藥王谷已經(jīng)毀在了我手上，現(xiàn)在，要么殺了你，要么死在你手上，才能對得起藥王谷諸位前輩在天之靈?！?p> 胡龍飛的劍已經(jīng)對準(zhǔn)了懷山，懷山站起身來，背對著胡龍飛，說了一句：“好?！?
鐘無涯Z
千手軒轅最終沒有算計過懷山，被眾人合力擊殺，一代英雄就此消亡。胡龍飛誓要與懷山一決生死。無涯不能面對阿丑的死，選擇沉沉睡去。阿丑真的死了嗎？藥王谷之戰(zhàn)最后的結(jié)局，下一章全面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