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梨稻村還有幾里路,路邊的石碑上刻有稻前村三個字,說明這里叫做稻前村。
這里的房屋建筑布局比較凌亂,但并沒有太高太矮或突出的,說明這里住的都是些平常百姓。
一眼望盡,住戶二十余家。
此時未到晌午,村子里很安靜,仿佛大家都在睡懶覺一般。
但那些睡著的人,已經(jīng)再也不會醒了。
一共有四十九具尸體,死法不一。其中成年男性有二十三人,女性十九人,孩童七人。
無一活口,下手好狠!
無涯和阿丑四處查看,他們發(fā)現(xiàn)到處都是鮮血和打斗的痕跡。
但讓人起疑的是,若是外敵來襲,這幫村民奮起反抗,怎么除了村民并不見別的的尸體?
并且這些尸體中,男女均是青年或中年,并未有年長的老人。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致使這里的百姓遭到了屠村之禍?
殺人的人呢?
是藥王谷的人先到了嗎?但藥王谷的人怎會對普通百姓下手,連孩童也不放過?
無涯想再去探個究竟,阿丑卻拉住了他,讓他再仔細(xì)看看這些村民。
無涯問阿丑什么意思。
“你仔細(xì)看這些人手里的兵器?!卑⒊笳f道:“事情可能并不像我們想象的這么簡單。這里躺著的人都不是普通之輩,雖不知道有沒有高手,但起碼都是有些功夫的人。”阿丑一邊說一邊指著不遠(yuǎn)處的一個女人說道:“你看,那女子手里的兵器形狀奇異,叫做子午鴛鴦鉞,說明她有可能出自八卦門。還有那邊那個男的?!?p> 無涯順著阿丑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個中年男子倒在自家的院子里,一只手緊緊地握著一根棍子。但那根棍子不是普通的棍子,棍子被鎖鏈分為兩節(jié),一邊長一邊短,并不是常見的雙截棍。
“那個叫做連枷棍,他可能從過軍,或者他來自中原一代,并不是本地人。還有這個?!卑⒊蟛恢獜哪睦飺炝藘筛F形兵器扔在無涯面前,那東西短小精致,兩頭細(xì),頭端略扁帶尖,呈菱形狀,中間略粗,有一圓環(huán)。
“這是峨眉刺?”無涯認(rèn)得這兵器。
“沒錯?!卑⒊蟓h(huán)顧四周說道:“還有其他我們沒注意到的,但可以肯定,這里的人來自不同地方,以前可能分屬江湖大小各派,后來因為某個原因相聚在一起,并相安無事地一起生活在這個小村子里,這其中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p> 無涯想起很久之前,惜雯身邊總是有一群綠林好漢,莫非就是那群好漢和惜雯一家一起隱居在此?如果真是這樣,他們是為了保護惜雯才慘死的嗎?
殺人的真是藥王谷的人嗎?
無涯怕惜雯已遭不測,便提議立刻前去梨稻村。
阿丑卻沒有動,她似乎在思考,然后嘴角露出了一絲詭異的微笑。
無涯不明其意,問道:“你笑什么?”
阿丑說道:“我們現(xiàn)在這個樣子,若是與殺人的人撞個正著,硬碰硬只會吃虧。現(xiàn)在情況不明,我們知道的信息又太少,不如喬裝打扮一下,好掩人耳目,做起事來也方便許多?!?p> 打扮?是易容嗎?無涯從來沒試過,但他也認(rèn)為阿丑說的沒錯。
他下意識地盯著阿丑的胸部問道:“我并不會易容或縮骨之術(shù),還望姑娘賜教?!?p> 阿丑見無涯一直盯著自己,一臉鄙夷,但也未生氣,而是當(dāng)著無涯的面,又是咔咔咔幾聲,身形便又變成了之前那老船家的樣子。然后抹了把臉,臉也變回了老人的模樣。
無涯看的目瞪口呆,只覺得阿丑便如這山間的鬼魅一般,千變?nèi)f化,到底什么才是她真正的樣子。
阿丑變完樣子后,便從袖子里拿出幾樣?xùn)|西。無涯定睛一看,竟都是些女兒家平日裝扮用的胭脂水粉眉筆之類。他隱隱覺得不妙,連忙問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阿丑答道:“人皮面具舍不得給你,還好我會一些畫眉之術(shù),一會我們再去換幾件破舊衣裳,便可以騙過別人了?!?p> 無涯問道:“你想把我畫成什么樣?”
阿丑壞笑道:“我是個老頭子,你自然就是個老婆子了!”
不多片刻,只見村野小路上,兩個老人一前一后緩緩地行走著。前面的老頭子時不時地催促后面的老婆子走快一點,兩人像是要趕著回家吃午飯一樣。
春意盎然,草長鶯飛,樹木環(huán)繞。田間作物也是一片綠色,空氣自然而清新。
只是夾雜著刺鼻的血腥味。
梨稻村并不遠(yuǎn),穿過一片梨樹林就到了。
路上他們發(fā)現(xiàn)了很多馬蹄印和紛亂的腳印,顯然是一批人騎著馬追趕著另一批人匆匆而過。
終于到了梨稻村,但這里和稻前村一樣,已經(jīng)沒了生氣。
“看來我們還是來晚了。”那老頭子說道。
卻見那老婆子突然定在了原地,死死地看著一個方向。
老頭子向那邊望去,只見一個人斜靠在一顆干樹上,身中數(shù)箭,身子底下的血液已經(jīng)干涸,一片片雪白的梨花在血泊里顯得格外刺眼。
那老婆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走上前去,滿懷期待地探了探那人的呼吸,卻終究是失望了。
老頭子壓低著嗓子問他:“老婆子,你認(rèn)得此人嗎?”
老婆子點了點頭,這人她何止認(rèn)得。
她輕輕地喚了一聲那個人的名字:“白虎……”
這個人正是酒鬼身邊的武癡,江湖四鬼才之一,武鬼白虎。
三天前,梨花正開。
梨花的花語象征著純潔的愛和永不分離。梨,通離,同時也代表了痛苦和悲傷。
惜雯看著懷中熟睡的孩子,又看了看廚房里忙前忙后的男人身影,很自豪地笑了。
她就坐在自己家的院子里,沐浴著陽光。對她來說,恐怕此刻連廚房里的油煙味,都是幸福的。
感謝上蒼對我眷顧,愿為一真心人拋卻所有煩惱。
但在這繁雜的世間,誰真能逃離江湖,與世無爭。
一桌子精致的菜,五六個有心事的人。
酒鬼長嘆一口氣:“該來的總要來,吃完這頓不知道還有沒有下頓?!?p> 他看向惜雯,發(fā)現(xiàn)惜雯較之前豐腴了許多,這才是正常女子該有的樣子。
柴米油鹽醬醋茶,正常人的家庭,正常人的生活,對他們來說卻仿佛是一種奢求。
今天又有客到,來者卻不善。藥王谷的大批高手已經(jīng)從稻前村殺到了這里。
為首的兩個人做道士打扮,一個自稱白道人,一個自稱賈道人。
但他們的身上都血跡斑斑,面目更是猙獰,哪里有絲毫的仙風(fēng)道骨模樣。
他們就在門外,白道人對著屋里的眾人喊道:“這一行本來頗為順當(dāng),沒想到這前后兩個村子里竟都是當(dāng)年沒殺干凈的余孽,折損了我一半的人才找到這兒。還好谷主有先見之明,不然我都沒法交代了。我說你們也別硬撐了,能打的都死了,就剩下你們幾個,你們是要自己出來還是我請你們出來?”
聽到白道人的話,惜雯明白,那些多年來和自己同仇敵愾的綠林好漢都已經(jīng)被殺絕了。
那些人本來都有各自的門派,有些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氣,卻因為卷入當(dāng)年的人皮面具之爭,紛紛被藥王谷和蜀州城聯(lián)手滅了門,只有少部分人逃了出來。
惜雯當(dāng)年離開少室山后,便一直暗中找尋著這些人,終于憑一己之力把他們其中一部分人聚在了一起。但是與藥王谷為敵,他們還是太嫩。
多次計劃,多次惡斗,多次與藥王谷交鋒,換來的只是雙方死傷無數(shù)。
而包括惜雯在內(nèi),自武林大會后,從未再見過胡英雄一面。
眾人漸漸失去了斗志,終于擇一處安逸,隱居了下來。
報仇,是遙遠(yuǎn)的夢,他們選擇醒來,選擇放過自己,選擇重新開始。
但藥王谷始終沒有放過他們。
惜雯給酒鬼的杯子里斟滿了酒說道:“酒鬼師傅,你們不應(yīng)該來。”
酒鬼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罵罵咧咧地說道:“也不知哪個龜孫兒子走漏了風(fēng)聲,引來這一場禍端?!?p> 惜雯笑道:“躲不過,終究只是時間而已。我也有好些年沒動過手了,只怕有些生疏?!毕┛聪蜃约旱哪腥耍樕弦驗楹攘司贫浩鹆思t光:“就是對不住你和孩子了?!?p> 他的男人沒有說話,只是笑著搖了搖頭。
青龍說道:“他們?nèi)硕鄤荼?,我們硬拼不過,但若能撐到夜里,邊打邊退,也不是沒有逃得可能?!?p> 酒鬼這時站了起來,對白虎眨了眨眼睛,白虎會意。
他走到惜雯身邊說了句,“得罪了?!?p> 只是輕輕一點,惜雯未做絲毫防備便暈了過去,她的男人連忙過去抱住了惜雯。
酒鬼對著惜雯的男人說道:“你帶著惜雯和孩子先走,青龍負(fù)責(zé)保護你們,我和白虎來擋。”
那男人知道再糾結(jié)也不是辦法,只是行了拜別禮,然后說了一句:“多謝了?!?p> 白虎看著惜雯,對抱著她的男人說道:“世間再難有人如她這般,我也喜歡這樣的女子,你要好好照顧她?!?p> 那男人點了點頭。
酒鬼和白虎走出了房間,冷靜地看著屋外的黑壓壓的一片人。
對方有三十多人,而這邊只有酒鬼和白虎兩人。
白道人看只有兩人出來,并未見到惜雯,便笑道:“怎么,這時緩兵之計嗎?早晚都是一死,何必這么麻煩?”
酒鬼并未理會白道人,他對著白虎說道:“你平時那么厲害?覺得自己能打幾個?剩下的就交給我。”
白虎看著眼前的眾人,又看了看酒鬼,緩緩說道:“酒鬼師傅,我雖瘋癲,但也不是是非不分。誰對我好,我都記得。我沒有記憶,也看不到未來。后來的我常常在想,即使自己練功沒有走火入魔,武功真的天下第一了又怎樣?還好遇見你們。對方這么多,能打幾個是幾個吧,只希望青龍帶著他們能跑快一點。”
酒鬼笑道:“那就沒別的辦法,只能拼了?!?p> 白虎看向天空,嘴角也泛起了微笑:“酒鬼師傅,你可別死啊。我沒有兄弟姐妹,你們就是我的兄弟姐妹。但愿世世為兄弟,來生再結(jié)未了因?!?p> 白虎一邊說著,一邊上前一步。
敵人的劍光映在了白虎的臉上,白虎只是一臉輕蔑,對他們說道:“你們,誰先來?”
鐘無涯Z
梨稻村尸橫遍野,白虎也死在了這里,酒鬼生死成迷。青龍帶著惜雯一家安全逃離了嗎?無涯和阿丑接下來又該如何打算。歡迎繼續(xù)關(guān)注《我輩的江湖》,請多多推薦。下一章,天涯何處是歸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