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玩意?你家孩子替我吃醋?”
風(fēng)清然驚的手上的桂花糕都掉了,也不管自己手上有沒有油,一把抓住陸繾的袖子道:
“咱們先說好,我可真沒給你家孩子灌輸什么咱們倆鶼鰈情深非君不嫁之類的風(fēng)月事哈!阿繾,你可不能把這鍋扣我頭上?!?p> “我知道”
陸繾望著衣袖上多出來的指印搖頭笑道:“要是你的話怕是早編排出什么虐身虐心至死不渝的愛情故事了,遠晨他們怕是得直接讓我當(dāng)場娶了你才好?!?p> “得了吧”風(fēng)清然擺手道:“你愿意娶我還不愿意嫁呢!不過阿繾,你明日過生辰,字想好了沒有?”
誰知不說還好,提起這事陸繾更鬧心了。
那一日,陸繾照例出門去查案宗,結(jié)果還沒出門就被喝住了。
“陸繾!”
劉夫子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問:“算算日子,老夫若是沒記錯的話,你今年可是到了加冠的年紀(jì)了?”
一聽劉夫子問話,陸繾光速收了平時玩世不恭的作態(tài),立刻像小學(xué)生一般站直了身子老老實實的回答道:“是,夫子?!?p> 看著陸繾畢恭畢敬的態(tài)度,劉夫子點了點頭,伸手捋了捋胡子繼續(xù)道:“那可有人可給你起字了?”
“沒有”雖然有些不明所以,然而積威之下陸繾還是乖乖的回答道:“家父去的早,我又很早離開師門,并沒人給我取字?!?p> “我猜就是?!眲⒎蜃雍吡艘宦暤?“這老頑童真真是糊涂,你好歹也是籍昭君的師父,怎能沒有字?罷了罷了,老夫今日便勉為其難給你取個,你看希文如何?”
希文?
這兩個字怎么那么耳熟?
陸繾愣了片刻,猛然想起當(dāng)年被滕子京謫守巴陵郡支配的恐懼,忙把頭搖的像撥浪鼓一般道:“不不不,夫子,您給我換個字吧,我這兩個字有些大了,我大抵是配不上的?!?p> 開玩笑,那可是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范仲淹好嗎?
文能寫紅一座樓,武能鎮(zhèn)了一個國的角色??!
和范文正用一個字,陸繾覺得自己實在是折辱了范公。
“為何配不上?”劉夫子問。
這,這我怎么解釋?
我跟你說過個一千多年會有一個人叫這個字您也不能信??!
“就,就是配不……”
老夫子凌冽的目光掃過來,陸繾仿佛上課被老師點名打不上來一般急的背后冷汗直流,吞吞吐吐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話來。
“如何配得上配不上?”這會兒劉夫子也上了脾氣,橫眉呵斥道:“橫豎不過是個稱呼,你若真覺得自己配不上,努力學(xué)著做便是!這般妄自菲薄,如何指望你日后能披肝瀝血,致君澤民?此事休要再議?!?p> 說罷,也不管呆愣在原點的陸繾,一甩袖子走了。
“哪里用我想啊”陸繾無奈道:“早就被人安排的明明白白了?!?p> “能有人把你治成這樣,這劉夫子也真是天縱奇才了!”風(fēng)清然撫掌贊嘆不已。
這丫頭知不知道到底誰才是她閨蜜???怎么老幫外人?
陸繾哭笑不得的出了清風(fēng)樓。
“先生,先生,這里?!标懤`一出茶樓,就看見澹臺澤站在不遠處拼命朝他揮手。
“先生?!卞E_澤旁邊,一臉冷漠的諸云起默默伸手拎住他的衣領(lǐng),以防澹臺澤一激動直接把陸繾撲倒在地。
別說,今年才十二歲的澹臺澤雖然個頭不大,但沖擊力真的不弱。有一次陸繾一時沒防備還真被他撲的兩人一起摔倒在地過。
當(dāng)然,墊在下面的是陸繾。
“阿澤,云起,你們怎么來了?是不是等了很久了?”
陸繾摸了摸澹臺澤的頭,又順手給諸云起理了理衣服問。
“剛才云起哥陪我去買書,離得不遠,我們就順路來接先生?!卞E_澤仰頭,無辜的眨巴眨巴大眼睛道。
諸云起微微頷首。
諸云起陪澹臺澤買書?
這個搭配怎么好像哪里不對呢?
陸繾狐疑的瞧了諸云起一眼,又低頭看看澹臺澤。
“先生,怎么了?”澹臺澤雙手抱著陸繾的胳膊,晃了晃道:
“先生先生,咱們回去吧!我和云起哥課業(yè)有好多不懂的地方要請教先生,還有薛唯和薊北,”
見陸繾不動,澹臺澤低頭失落道:“先生要是不幫我,我們四個明天又要被劉夫子和君上罰了,又沒人幫我們說話,阿澤抄的手疼?!?p> 諸云起微微點頭。
一提起這件事,就不得不提起劉夫子。
眾所周知,劉夫子是個硬茬子:
別的戰(zhàn)績不說,就他剛來的那一個月,班里十四個學(xué)生除了裴遠晨以外都被罰了一百五十遍及以上《弟子規(guī)》。
當(dāng)然,裴遠晨并不是沒被罰過。
事實上,因為裴遠晨學(xué)習(xí)刻苦,向來上課又認真,老先生對其極其滿意,只罰了他一百四十九遍而已。
是的,您沒看錯。
一百四十九遍?
而已?
陸繾聽說這事嚇了一跳,去藏書館一看:好家伙,孩子們一個不少,一個個面前放著半人高的紙在那奮筆疾書呢!
“你們這是,都被罰了?都是《弟子規(guī)》?”陸繾一臉懵。
等會,《弟子規(guī)》不是清代才有的嗎?這個時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孩子們頭不抬眼不睜的嗯了一聲。
“為什么被罰?”陸繾問。
“劉夫子抽考,說我們書背的不好?!奔埗押髠鞒雎曧?。
是李薊北。
李薊北向來不愛背書,在他看來,背書還不如去戰(zhàn)場上真刀真槍的殺個十幾場來的痛快。
嗯,這個可以理解。
陸繾掃了一眼,常年占據(jù)班級后三名的鐵三角李薊北、澹臺澤、薛唯面前都是厚厚一摞。
好吧,他們鐵三角經(jīng)常挨罰,不奇怪。
陸繾轉(zhuǎn)頭看向?qū)W習(xí)還不錯的顧林和章臺柳問:“薊北他們幾個也就算了,你們幾個怎么也被劉夫子罰了?”
“我背漏了常浮華,何成人和此未終,彼勿起,臺柳兄背漏了房室清,墻壁凈,幾案潔,筆硯正?!鳖櫫珠_口道。
“你們被罰了多少遍?”
“二百八十遍?!?p> 陸繾扶額。
“你呢?你背漏了什么?”陸繾把頭轉(zhuǎn)向?qū)W習(xí)成績僅次于裴遠晨的樂正康。
樂正康搖了搖頭:
“我把任己見背成了縱己思?!?p> “你被罰了多少遍?”
“一百七十遍?!?p> 錯兩個字就罰一百七十遍!
這要擱我上學(xué)時候那整段移花接木的背法得罰多少遍?
陸繾倒吸一口涼氣。
“遠晨你呢?”
陸繾轉(zhuǎn)頭看向自家最省心的孩子問。
不應(yīng)該啊,按照遠晨的水平向來只有他考別人的份兒,怎么這回他也落馬了?
難道這真是傳說中的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先生,對不起?!?p> 裴遠晨停下筆,一臉歉意道:
“我不小心把縱去遠,以漸躋(ji)背成了縱去遠,以漸前?!?p> 裴遠晨說完低頭,不再做聲。
不不不,孩子你不用道歉,你能背成這樣已經(jīng)很好了,真的!
“沒事”陸繾摸了摸裴遠晨的腦袋,問:“劉夫子罰了你多少遍?”
“一百四十九?!?p> 陸繾看不下去了。
《弟子規(guī)》全文那么長,人孩子通篇就背錯一個字,您不表揚就不錯了,怎么還罰上了?
“我去和劉夫子說說,罰也不是這么罰的?!?p> 陸繾撂下話轉(zhuǎn)身就走。
“先生!”
一眾孩子阻攔不及,陸繾已經(jīng)一溜煙沒了影。
裴遠晨掃了眼眾人,默默放下筆跟上。
“君上?”
澹臺澤剛想追,章臺柳沖他搖搖頭。
“放心,君上有分寸?!闭屡_柳解釋道。
諸云起默默起身,不一會兒就搬了張書案進來。
“云起兄,你搬書案是何意?”樂正康不解道。
“會用上的”
諸云起說完,默默坐回原地抬筆繼續(xù)。
一炷香時間后。
陸繾和裴遠晨一人抱著一摞紙回來了。
離的最近的李薊北站起身定睛一看,最上面的居然是一本《弟子規(guī)》?!
“先生,您怎么也被罰了?”
李薊北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
其他孩子紛紛抬頭望向二人。
陸繾嘆了口氣,一臉無奈道:
“劉夫子說教不嚴(yán),師之惰。作為你們的啟蒙老師,居然連《弟子規(guī)》都沒教明白,讓我抄兩百遍好好反省反省?!?p> 就這樣,從未被自家?guī)煾噶P過的陸繾在劉師叔這里不知寫了多少之乎者也,看著他心里就發(fā)毛,頗有種老鼠見了貓之感。
驟然想起被《弟子規(guī)》支配的恐懼,陸繾也顧不得什么反常不反常、新奇不新奇了,一手一個拉住倆孩子就匆匆往回趕。
這年頭,老夫子惹不起??!
活命重要!
活命重要!
回去的路上,澹臺澤偷偷在背后對諸云起比了個剪刀手。
耶!任務(wù)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