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良遇這話說得刺耳,一時間佟老太太和方嬤嬤都白了面皮。
方嬤嬤強裝鎮(zhèn)定,笑道:“侯爺這話是說笑了,侯府里自然是您說了算。只是奴婢無意間探得了一些內(nèi)幕,哪敢自個兒瞞著不稟報給侯爺?還望侯爺息怒,讓那馬夫?qū)⑹虑榈膩睚埲ッ}一一說清楚?!?p> 云良遇鐵青著臉,回頭瞄了一眼云喬。
方才他雖然表面上十分強硬,看似毫不猶豫的維護云喬,其實他心里也多多少少有些沒底。
老太太的脾氣他是清楚的,平日里雖然也愛做妖,但像今日這樣大動干戈的場面卻不多。
而且,老太太的語氣十分堅決,可以說是斬釘截鐵的告訴他云喬的腳傷是假的。
云喬的腳傷是真是假,驗證起來并不困難。
若是老太太沒有掌握到過硬的證據(jù),又怎么會如此篤定?
可他實在是不愿相信云喬會騙他,所以才會不管不顧的維護云喬,不敢,也不愿讓郭大夫來檢驗云喬的傷勢。
他害怕老太太說的是真的,云喬的腳傷真的是假裝的,她所說的一切,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一場算計......
心緒雜亂,云良遇望向云喬的眼神一時有些迷離。
有憐愛,有懷疑,也有一絲絲的傷感。
云喬眼見情勢已是箭拔弩張,一觸即發(fā),已經(jīng)到了最后攤牌的時候,她鼓足勇氣抬起了頭,徑直迎著云良遇復雜的目光,堅定的看向了他。
云良遇看著云喬紅腫的雙眼,不由得心中一震,低聲道:“喬兒,咱們回青云臺,好嗎?”
云喬搖了搖頭,說道:“父親,既然祖母說我的腳傷是假的,又說馬夫有話要說,想來定是對我有了誤會。我想著倒不如讓祖母把話說開,有什么誤會還是即刻消除得好。否則悶了話在心里,反倒傷了我和祖母的祖孫之情,同時,也讓父親夾在我們中間為難了。”
說到這里,她又沖云良遇笑了一笑,說道:“父親且放心,女兒雖然愚笨,卻也知道有些事做得,有些事做不得。欺瞞父親的事,女兒是萬萬不會去做的?!?p> 云良遇心中一松,似是放下了千斤巨石,緩了一緩,扭頭對方嬤嬤道:“既是這樣,便把那馬夫帶上來吧!”
方嬤嬤朝身后的婆子們努了努嘴,不多一會兒,兩個五大三粗的婆子便將曾月桐架了進來。
翡翠站在云喬背后,一眼瞧見五花大綁的曾月桐,不禁吃了一驚。
她料想到老太太要撬開曾月桐的嘴,必定是要對他用刑。
原本以為曾月桐就算不被打成血葫蘆,身上也免不了血跡斑斑。沒想到曾月桐雖被綁得嚴嚴實實,嘴巴也被抹布堵上,可渾身上下都是干干凈凈、清清爽爽,絲毫看不出有被刑訊逼供的痕跡。
翡翠瞧得真切,云喬自然也看出了老太太的心思,在心里暗暗嘆了一嘆。
老太太的心思還真是細密,知道父親宅心仁厚,若是見了她對曾月桐刑訊逼供,必然會心生反感,所以故意精心對他打扮了一下。
曾月桐是個出身寒微的馬夫,平日里穿的都是半舊的粗布衣裳。馬夫干的是粗活,手肘膝蓋等易磨損的地方,衣裳上不免都要打上補丁。
他怎么可能像今天這樣,全身上下穿的都是全新的細布衣裳?
而且,細看之下,這衣裳的尺寸與曾月桐的身材并不相符,想必是勿忙之中尋了來,強行給曾月桐換上的。
要的,就是隱藏逼供的手段,做出一副是曾月桐良心發(fā)現(xiàn),從而全盤托出的假象......
云喬只略略瞥了一眼曾月桐的穿扮,便垂下眼簾,用余光去看曾月桐的腳步。
雖然有兩個婆子一左一右的架著,但是曾月桐的腳步虛浮,步伐踉蹌,一看就是用過刑了。
云喬的心臟突然砰砰砰的狂跳了起來。
曾月桐,這場戲能不能唱下去,可就全看你了......
曾月桐一進門,便被婆子們按著跪在了地上。
方嬤嬤俯下身,湊到他耳邊道:“你說要見侯爺,如今侯爺就在這里,你有什么話就原原本本的說出來吧!”
說著,便一把拽出了曾月桐口中的抹布。
那抹布雖然是深褐色的,但翡翠還是一眼看見上面滲著的點點血跡。
痛心之際,不由自主的輕呼了一聲。
云喬心里一緊,卻聽方嬤嬤輕笑一聲,說道:“怎么,翡翠姑娘心疼了?你是大小姐身邊貼身侍奉的大丫鬟,自然應該懂得分寸。侯府里素有規(guī)矩,禁止下人們私下有過密的往來,可你明知規(guī)矩,卻和曾月桐暗生情愫,私下勾結(jié)。翡翠姑娘,你知不知罪呀?”
翡翠木然的看向方嬤嬤,垂下眼簾,一語不發(fā)。
碧玉見翡翠緘默不語,忍不住開口維護道:“方嬤嬤,你莫要血口噴人。你哪只眼睛看到翡翠姐姐和曾月桐私下勾結(jié)了?當著侯爺和老太太的面,你最好謹言慎行!”
方嬤嬤笑道:“碧玉姑娘,你和翡翠姑娘向來最是要好,難不成你也不知道她和曾月桐的事兒?大小姐,恕奴婢冒犯,難不成大小姐也不知道翡翠和曾月桐私相授受的事兒?”
方嬤嬤這話一說出口,所有人都看向了云喬。
云喬的頭低得不能再低,雙手在袖子里絞成了一團,喃喃的說了兩句話,卻沒人聽清她到底說了什么。
佟老太太和方嬤嬤都只當云喬是做賊心虛,以為她看到了曾月桐,料到即將東窗事發(fā),因此無話可說。
佟老太太志得意滿,重新回到炕桌旁坐下,氣定神閑的發(fā)話道:“曾月桐,你說吧!”
曾月桐伏在地上,微微抬起頭,先是看了一眼翡翠,然后又看了一眼佟老太太,猶豫再三,還是沒有出聲。
見他欲言又止,云良遇忍不住開口道:“曾月桐,有什么事,你便全都說出來吧!只要你說了實話,無論是怎樣的罪,我都可以恕了你。只一樣,你不得編排捏造,弄出莫須有的事兒來!否則的話,我一旦查實,必定重重懲處,絕不寬容!”
開口時還是溫言細語,說到最后一句時,他突然提高了聲量,隱隱的透出了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