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碧玉從未將這些事情告知自己,自己也從未在意過安國公世子的存在。
現(xiàn)在回想起來,也不是沒有端倪可尋。
前世她大婚前夕,安國公府曾送來賀禮,其貴重程度令人咋舌。
零零碎碎的器物就不說了,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一整套純金翡翠鑲寶石頭面和一匣地契。
一整套頭面包含二十多樣首飾,件件精美,樣樣貴重。
有烏縐紗金銀絲嵌珍珠?髻、蝶戀花金絲鑲寶石金簪、金鑲玉觀音蓮花座分心、金牡丹嵌寶石頂簪、魚戲蓮紋翡翠金釵、點(diǎn)翠嵌寶石蝠蝶花卉鈿子......
一匣地契則是定王府所在的宛城的最繁華的一條街上四間鋪子,以及宛城郊外的一座莊子。
接到這樣份量的賀禮,云良遇也是大吃一驚,然而送上門的賀禮,斷沒有退回去的道理,他猶豫再三,也只得惴惴然的收下了。
后來,這份價值不菲的賀禮,云良遇全讓云喬一件不落的帶去了定王府。
再后來,就便宜了定王和袁太妃......
難不成,安國公世子當(dāng)真對自己青眼有加,所以才會給自己送來如此貴重的賀禮?
可是自己和他并無交集。
云喬努力的回想了一下,卻發(fā)覺自己對安國公世子的面容竟是毫無印象。
想來應(yīng)不是傾國傾城貌,也不是歪瓜裂棗。
難道他竟是對自己一見傾心?
可自己,有這樣的魅力嗎......
身邊的人都說自己長相酷似母親顧沅柳,而母親當(dāng)年,又是以美貌聞名于望朝的......
想到這里,云喬的心里頓時翻涌出了層層波瀾。
難道這是個契機(jī)?
如果這是真的,或許自己能夠......
然而這個念頭剛一涌現(xiàn),便馬上被她干凈利落的否決了。
定王絕非良配,這個安國公世子也不一定就是好人。
他對自己示好,也并非就是對自己有情,說不定,只是看上了她未來定王妃的身份。
自己若是失了定王妃的身份,說不定,他連看都懶得看自己一眼。
她心里非常明白,即便她可以成功與定王退婚,那身份必定大跌,想要以正妻的身份嫁進(jìn)安國公府,算是比登天還難。
即使安國公世子真的對她情根深種,最多也只能讓她當(dāng)個側(cè)室。
退一萬步說,就算安國公世子愿意讓她位居正妻,那前世高攀的噩夢,只怕又要重演。
無論如何,依靠任何人,都不如依靠自己來得穩(wěn)妥。
云喬鄭重的對碧玉說道:“碧玉,此事不要再提了。”
碧玉也有些懊悔自己多嘴,忙笑道:“大小姐,我記住了。我這就伺候您洗漱?!?p> 云喬看著碧玉忙碌的背影,心下不禁悵然若失。
無論用什么方法,退婚這件事都將在她的生活中掀起軒然大波,而與她最親密的翡翠、明珠和碧玉,也將不可避免的被波及。
可她也是無可奈何。
她只能盡量保護(hù)她們,不要被自己連累。
......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云霞翠軒,雨絲風(fēng)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
清音閣的舞臺上,杜麗娘身姿曼妙,唱腔甜糯,旖旎的倩影引得臺下眾人目不轉(zhuǎn)睛。
尤其是二小姐云媗,粉面含春,丹唇輕啟,直看得如癡如醉,神魂顛倒。
佟姨娘殷勤的捧起紫砂茶盞,一邊向佟老太太奉茶,一邊埋怨道:“鄭婉娘那個騷蹄子,偏趕在昨天生產(chǎn),壞了老祖宗聽?wèi)虻难排d,真是不識大體!”
八分燙的君山銀針茶味正酣,佟老太太恨恨的接過茶盞,抬起碗蓋,微微吹了吹在金黃色茶湯中舒展沉浮的茶針,低啜了一口。
停了片刻,才淡淡道:“霓春班是不錯,比啟春班強(qiáng)多了,到底是京城的戲班子,一開嗓便知不俗。難為你巴巴的請了來,只可惜,我現(xiàn)在沒這個閑情逸致。”
佟姨娘面皮一紅,訕訕的抬起嘴角,擠出了一絲尷尬的笑紋:“姑媽,老話兒說的好,聽蝲蝲蛄叫還不種莊稼了?鄭婉娘有福氣生下小少爺,卻不一定有福氣能等到小少爺長大!”
佟老太太長長嘆了口氣,喃聲道:“若不是云喬搗亂,只怕這時鄭婉娘已經(jīng)裹了草席,被扔上馬車送出府外了!”
佟姨娘一驚,忙問道:“云喬?怎么,她去了浣紗居?”
佟老太太咬牙道:“良遇是存了心要和我作對,浣紗居里的人全是他從外面招的,我想安插個把人他也不許。好不容易收買了個在小廚房里燒火的婆子,只待她偷偷在參湯里下點(diǎn)血崩的藥,便可神不知鬼不覺的要了鄭婉娘的命。誰知云喬竟多管閑事,進(jìn)了產(chǎn)房,那婆子害怕敗露,嚇得把那碗加了料的參湯給潑了......”
佟姨娘一聽,惋惜得直想捶胸頓足。
這個婆子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云喬在場又怎么了,只要結(jié)果了鄭婉娘,侯爺還能拿老太太怎么樣么?
畢竟他們是母子!
可她在佟老太太面前又不敢造次,只能搖了搖頭,長長的嘆了口氣。
佟老太太又道:“要是和定王有婚約的是媗丫頭就好了,除了沒托生在顧沅柳肚子里,她哪一點(diǎn)比云喬差?良遇的心也是偏到胳肢窩了,我又不是要讓媗丫頭去搶云喬的王妃位子,只求他給媗丫頭一個機(jī)會,說不定,定王看中了媗丫頭,一下子收了她們姊妹兩個呢!”
佟老太太這句話算是戳中了佟姨娘的心窩子,她塌了肩膀,低下頭,細(xì)細(xì)的拭起淚來。
方嬤嬤拿來水煙袋,佟老太太接過,不動聲色的吸著水煙。
佟姨娘忙上前托住煙袋。
佟老太太沉吟了片刻,這才不緊不慢的吐出一口濃濃的煙氣。
煙草的苦澀混合著蜜水的香甜,一股腦兒的全噴在佟姨娘的臉上。
佟姨娘屏住呼吸,低頭忍住喉間的干癢,依舊低眉順眼的托著水煙袋,一動不動。
佟老太太滿意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開口道:“要說當(dāng)年你也是花容月貌,嬌滴滴的一個美人兒。不論是身條還是模樣,雖說比不上顧沅柳,可也不比鄭婉娘那小蹄子差到哪兒——怎么就入不了良遇的眼呢?”
這話正戳中佟姨娘的痛處,她眉頭一擰,咬緊牙關(guān),硬生生的吞下不忿,擠出一絲諂媚的笑來。
“是雪瑤不爭氣,抓不住侯爺?shù)男?。不過好在侯爺身邊已有了解語花,而雪瑤卻已是明日黃花,不敢再奢望侯爺?shù)膶檺?。能夠服侍老太太,便已是雪瑤天大的福氣了?!?p> 佟老太太微微一笑,壓低了嗓音道:“是良遇有眼無珠,前頭娶了個顧沅柳當(dāng)正妻,生下喬姐兒沒幾個月就鬧和離,累得我忠勇侯府顏面掃地?,F(xiàn)在又專寵個出身寒微的漁家女,只因她生了兒子,就想將她扶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