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一束光從街道這邊一直射到另一邊，光源一點點接近吳少遠住的公寓。那時吳少遠已經(jīng)疲憊的睡去，不然他一定會發(fā)現(xiàn)這束光。
光源停在公寓樓的另一棟樓前。
艾琳達從車子上下來，白天接她走的男人也下了車。
“艾琳達，我明早來接你吧?！?p> “不用，那樣太麻煩了，我們可以坐公交或者打車去?！?p> “那多不方便，我也沒什么事。”
“真不用”，艾琳達看了樓上僅剩的幾盞燈光，然后又說：
“太晚了，就不再打攪你了。哦，謝謝你今天的款待?！?p> 男人有些急，
“艾琳達，我的心意你難道不懂么？”
“陳前，再不要這樣說了。謝謝你對我的心意，不過我們不適合。我們還是做朋友最好?！?p> “朋友？難道你覺得我們真的只能做朋友？那些都是鬼話?！?p> “你太激動了，如果我的熱情給你錯覺，我感到抱歉。我要回去了，太晚了?！卑者_緩緩地轉(zhuǎn)身，準備離開。
“如果你需要時間考慮，我可以等待，不要過早拒絕我。好吧，我不為難你，問候你哥哥。”
艾琳達沒有回頭，開門上了樓，當(dāng)她打開屋子里的燈時，那束光才掉頭消失，又剩寂靜的街道。
艾琳達昏沉沉的躺在床上，她的腦海里還在為工作的事而輾轉(zhuǎn)，她太想證明自己不需要別人的幫助也可以做的很好，她有這方面的能力。
窗外一陣車子的響動將她叫醒，她掀開窗簾望向外面的街道，清理垃圾的車子正從視線里慢騰騰的經(jīng)過。這時在她視線的最低一角，已經(jīng)有些青灰色的光亮，天上的星星都已隱去，一點蹤影都沒有。
天亮了。
當(dāng)吳少遠看見艾琳達也出現(xiàn)在公交車站的時候，真是令他喜出望外。當(dāng)時他正揉著干澀的雙眼，令他費解的是休息的這幾個小時非但沒能使他感到輕松，反而讓眼睛更加的不舒服。他只好不住的揉搓，迫使淚腺受到這刺激而流出淚水，至少這樣會舒服很多。
“你怎么就在這附近？”吳少遠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的看著艾琳達。
“我就住在你旁邊的公寓?！?p> 他才知道原來他們隔得并不遠，他們的住處僅是隔著一條很窄的街道。在這之前，只要有機會，他都會悄悄地注視艾琳達騎著單車下班離開，他曾在腦海中計算過無數(shù)個她住的位置。他也曾在某一刻想跟在她身后，只是當(dāng)他準備妥當(dāng)，看著她出了大門，卻從不敢動彈一下。
盡管他盡量避免自己的居心會被人發(fā)覺，但唯有他自己清楚：他是感到了膽怯，以及一種因缺乏自信的羈絆。而現(xiàn)在，他終于有了機會。他慶幸自己曾經(jīng)忍耐，此刻有了回報。只是莫名的憂愁還會伴著她的出現(xiàn)而出現(xiàn)。
愛情伊始，一些正常的合理的東西往往都不正常不合理。
吳少遠注意到艾琳達的眼角布滿血絲，雖然她用粉底涂抹在臉上，仍難以掩蓋她因休息不好引起的皮膚上的暗淡。
“你還好吧？”他稍停頓之后又說：“就按照你的想法我覺得更好?！彼麖膽牙锬贸鰟傎I的熱飲，遞到她面前，“天氣真夠涼。”
艾琳達聽他說完也忽然感到?jīng)鰵庖训搅斯亲永?，她哆嗦著。接過熱飲，她喝了一口，唯有親身體會你才知道那有多舒服。她呵出一口熱氣，笑著說：
“太美了?！彼哪c胃的確需要這樣的熱的東西來溫暖。
公交車‘吱’的一聲停在他們面前，當(dāng)時車上并沒有幾個人。不過相信在這近一小時的路途中會有很多人上上下下，又會有多少神奇美妙的事情會發(fā)生呢？如果人的一生都是在某一時間等待一次發(fā)往不同方向的公交汽車，那么他們應(yīng)該是上帝之手安排的在一個共同的起點上了同一輛車。
艾琳達找到靠窗的座位坐下，她一邊吸著熱飲望著車窗外，當(dāng)吳少遠跟在身后來到她面前的時候，她不假思索的向窗子靠攏，空出位置。也許這是她善良品格的無意識的表現(xiàn)，不過卻是給了吳少遠走向深淵的可能。吳少遠不敢靠她太近，她衣服的清新氣味，她頭發(fā)的淡淡發(fā)香都會讓他緊張，他甚至?xí)释约壕褪悄且磺邢銡獾脑搭^，被她用纖纖玉手輕輕涂抹在她的發(fā)梢、臉上。
他是虔誠的教徒，總嘗試著要一窺圣教的尊顏，內(nèi)心卻又總是惶恐和膽怯不安。
所以他只好也順著她的視線望向窗外，使那些快速移動的樹木，房屋來平息他的躁動。只是他竟忘了即使透明的玻璃，條件剛好的時候也會倒影面對它的人物。而吳少遠也剛好碰到這樣的時機，他越是想平靜卻又在玻璃窗上看見艾琳達的臉，那雙眼睛正忽閃的發(fā)出誘人的光，頓時來自于它的強大的吸引力就使吳少遠的眼神定格在上面。
他又想到今天那個男人還會出現(xiàn)，而自己在他面前又是如此的貧窮和渺小。公路上一個挨著一個的車子跑到他的視線里，如一個個小石塊撞擊他，他的愛既卑微又熱烈，既矛盾又執(zhí)著。
公交車上的人就像是風(fēng)中的稻草，每一次車身的晃動都使他們左右搖擺，車里的人有的看報，有的盯著手機吃著早點，他們習(xí)慣了這樣的生活。吳少遠和其它人一樣的融入這城市，尤其在路口等著信號燈的時候：紅燈亮起，車流都戛然停止在人行道內(nèi)，那些騎著單車的人都放下一只腳支撐著整個身體，待到綠燈亮起，大家抬起腳，匯聚成一股浪頭，沖向?qū)Π丁?p> 廣播里響起報站的聲音，他們該下車了。吳少遠在擁擠的人中硬擠出一條通道，艾琳達緊跟在后面，如果稍不留神，這通道的缺口就會立即合攏回復(fù)原來的形狀。車門打開，兩個人快速的下了車，長長的吁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