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一行已悄然進了鎮(zhèn)子里。
云生這些日子都沒有化成人形,忽然站起身子來走路還有些不習慣,文洲笑他為了能靠近初夏,真的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到。云生回敬了一個超級大的白眼,心里嘀咕著,我就愿意!
這是一個極其普通的鎮(zhèn)子,人口不多,就座落在西山腳下,過了這個鎮(zhèn)子,離皇城就不遠了,初夏一邊感嘆著西山的面積可真大,一邊心里竟有了一絲激動。
不知為何,離家越遠,她反而覺得越自在,可能是從小便拘束著過,忽然看到這廣闊的世界,看到遮天蔽日的森林,看到溪流邊汲水的小生靈,看到一望無垠的藍天,看到紅著臉的夕陽……一切的一切都無比美好,仿佛都預示著嶄新的人生篇章。
最主要的是沒了父親跟婉兒的約束,沒有這也不行,那也不給的念叨,初夏覺得自己的性子跟云生這小狐貍越來越像了,比起當初的陰霾自持,竟多了一絲跳脫。
穿過熱鬧的集市,好些日子沒有聽見人聲鼎沸的叫賣,初夏忽然有些走神,望著路邊的麻花停住了腳。她心里一緊,想著婉兒最喜歡吃麻花了,不知她現(xiàn)在可好?不知道父親給她安排了什么新的差事,不知道她可有想念自己……
文洲看著入神的初夏,以為她想吃麻花,便掏出銀錢,裝了一袋遞給了她。初夏這才緩過來,開心地拿起麻花對著師傅謝了半天。
一旁的云生也饞的很,迫不及待地抓了一根扔進嘴里,嚼了幾下又吐了吐舌頭,說道:“這什么玩意兒,吃起來甜膩得很,也就你們?nèi)俗鍚鄢裕 比缓髮⒊允5陌敫植辶嘶厝?,初夏差點氣得暈厥。
“哼!”初夏撅著嘴格外珍惜地看著手里的麻花:“你們小狐貍懂什么,這可是世上最好吃的東西呢!”
“難不成比我那竹靈果還好吃?”云生不服氣!
“額……”初夏糾結(jié)了一翻:“那自然還是比不過的!”說完竟泄了氣。逗得云生跟師傅一路歡笑,初夏不再說話,默默地吃著香甜的麻花,心里依然想著婉兒。
剛走幾步,初夏竟被一處肉攤吸引住了。
自己原來在家時,除了每年生辰還有重大的節(jié)日,父親幾乎不會讓自己到街市上去,哪怕去了也是護衛(wèi)重重。初夏今日才曉得,原來這肉攤也如此奇怪。
只見那肉攤案臺上擺著切成大大小小的豬肉,血水凝固在上面,還有幾只調(diào)皮的蒼蠅嗡嗡地飛,那老板是一個五大三粗的壯漢,拿著一塊帕子不耐煩地趕著蒼蠅,眼里滿是瞌睡。
這倒是不稀奇,初夏看見肉鋪上面寫著幾個大字:“普通豬肉:3文錢一斤,靈豬肉:3金一兩!”
“哇……”初夏長大了嘴巴,一臉的不可置信,轉(zhuǎn)身看著文洲:“師傅,同樣是豬肉,怎么價格差了這么多?”
“哼……愚昧的人族!”云生瞥了一眼,沒好氣地說。
初夏不解,文洲也是輕輕一笑,說:“走了這么久也累了吧,要不我們找個客棧住幾天吧,天天蓋狐貍毛,再不洗洗,我怕你身上長虱子!”
說完用余光看了看四周,幾個農(nóng)夫打扮的路人趕緊把眼神一轉(zhuǎn),文洲依然只是笑了笑,并不理會,指著不遠處的客棧,示意初夏他們停留幾日。
“誰身上有虱子了?師傅你這話說得……我也是個愛干凈的狐貍好嗎!”云生憋起嘴,下意識往身上聞了聞。
初夏的疑問竟被這樣忽視了,她無奈地嘆了口氣,看著眼前兩個拌嘴的狐貍,只能拖著身子跟在他們身后走去。
他們最終選擇了一家看上去相對干凈的客棧,終于有床可以睡了,初夏坐在床榻上格外開心,大冬天的,雖說在野外有篝火,也有云生的皮毛遮風保暖,但還是躺下來睡比較舒心啊。雖這只是簡單的粗布被子,初夏依然覺得心滿意足。
放下了行禮,初夏覺得肚子餓得很,眼看已經(jīng)到了晚飯時間,不知道這兩只狐貍要吃什么,礙著這個,初夏竟摸著咕嚕咕嚕的肚子不敢出聲,一個人坐在狹窄的客房里想象著將軍府里流水一般的吃食,哎,早知現(xiàn)在會餓成這個樣子,當初就該拼了命多吃些!
乓一聲,房間的門被推開了,云生滿臉春風地走了進來,望著捂著肚子愁眉不展的初夏,瞬間笑得合不攏嘴:“初夏,你莫不是以為我們會餓著你吧?在下面等了你老半天,菜都要冷了!”初夏一晃神,眼里瞬間發(fā)了光。
吃了幾天干巴巴的烤兔子烤山雞,初夏今日居然覺得眼前這碟蒜蓉炒青菜,簡直都是人間美味,米飯也吃著格外香!
云生拿著筷子卻意興闌珊,翻著碗里的幾塊豆腐,眉頭皺的老高。文洲吃得也很少,糖醋排骨跟清蒸河魚潦草地吃了幾口,便望著窗外的煙火氣息,饒有趣味地喝起酒來。
初夏自然是顧不上淑女形象了,風卷殘云地將食物往肚子里塞,末了看著一桌子骨頭殘渣又不太好意思地低下了頭,用帕子擦著嘴。
“初夏,要不要喝一杯?”文洲手里晃著酒壺,眼神里滿滿的盛情。
“那玩意兒能喝?”云生一臉嫌棄:“初夏,你可千萬別喝那東西,有次師傅趁我沒睡醒,把碗里的水換成了這個,我差點暈了一整天。”云生一邊說,一邊惡狠狠地盯著文洲,似乎那天發(fā)生的事情還歷歷在目。
“戚……”文洲毫不在意。
初夏笑著說自己不會喝酒,從小父親就不讓她碰這些,也是很小的時候婉兒偷偷喝了一口,說辣得很,之后就再也不敢央著父親要喝酒了。
云生叼起一塊魚,轉(zhuǎn)向文洲:“師傅,我一直很好奇,你活了這么久,怎么越來越像個人了?平時連睡覺都不示以真身,還天天吃著這人族的吃食,竟然還喝酒!”
“活了這么久?師傅你活了多久?”初夏一臉的好奇,望著文洲那張細膩的面龐,連眼角都沒有一絲皺紋,面如冠玉,發(fā)如青絲,哪里看得出年紀。
“幾百年了吧……”文洲淡淡地說,對著初夏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其實,活得太久了也沒什么意思。”
幾百年?初夏吃驚地望著眼前這個,怎么看也不過二三十歲的青年,第一次覺得世間竟如此奇妙。
文洲還是一臉平靜地看著她,瞳孔里夜色如墨,像一池子毫無波瀾的水。
街角的叫賣聲漸漸收了起來,太陽又要落山了,有些店家的門口已經(jīng)燃起了燈籠。初夏的思緒被淹沒在這混沌的塵世間,原來真的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自己再也不想做一輩子的籠中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