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略略略略
“那木姑娘肯定嘗過很多有趣的東西了?!?p> 蘇景陌低著頭,似乎被打擊得不小,連語氣都帶著濃濃的失望。木辭看不懂他的反應,便轉(zhuǎn)頭去看鳳凝醉。
鳳凝醉搖頭一笑,解釋道:“別理他,他就愛倒騰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兒,自己不吃,盡讓別人來嘗,看著別人齜牙咧嘴他才高興。”
頓了頓,看著木辭表情挺認真的一張臉,忽然想起一件事,猛拍了拍蘇景陌的肩膀。
“快別發(fā)呆了,趕緊去拿些效果好的祛疤膏來?!?p> 蘇景陌被拍得回神,還以為她是擔心木辭身上留疤,擺擺手道:“別擔心,木姑娘身上的毒解了便不會留疤,況且,你方才拿去的那些藥本就有養(yǎng)膚的功能,所以...”
“不是,小辭的背上還有幾道很早之前留下的疤,挺長的。哎,不與你說這么多,反正拿最好的便是了。”
鳳凝醉一邊說著,一邊拽著蘇景陌往藥柜那邊走,木辭想說句話,兩人卻已經(jīng)走遠,聲音在前頭飄著。
“對了,你上次給我的那個玉肌膏挺不錯的,趕緊找找。你這人也不知怎么回事,偏偏這種東西喜歡亂放...”
風靳抱著劍跟在后頭,眼看著兩人拉拉扯扯嘰嘰喳喳,自己又插不進去話,臉色黑了又黑,最后干脆一甩手,出去自我涼快了。
“怎么弄的?”
陌子旭站在木辭身旁,目光全然落在她的后背,也不知是個什么表情。
木辭低了低腦袋,不在意地道:“時間太久遠,有些記不清了。”
“那便說些你記得清的?!?p> “呃......”
木辭突然很后悔沒有把“有些”去掉。
“那應該是從樹上掉下來被樹枝劃的。對,我小時候喜歡爬樹,摘最高處的果子。”
“你知道的,站得越高嘛,摔得就越慘...”
木辭覺得還是快些轉(zhuǎn)移話題的好,可陌子旭一直凝著她,她便心中發(fā)虛,以至于說到后面,聲音越來越小。
不知過了多久,陌子旭似乎終于被她帶偏,問了一句,“既然知道,那為何不摘低處的果子?”
木辭歪著腦袋,“當時以為高處的果子更甜嘛,誰想到嘗了之后也就這樣,并沒有想象中的甜,所以現(xiàn)在后悔也來不及了?!?p> 聽完這話,陌子旭便斂了目光,木辭瞧著他若有所思的神色,也不清楚他到底信了沒。
蘇景陌和鳳凝醉找到東西之后便回來了,鳳凝醉手中拎著一個布袋子,看起來鼓鼓囊囊的。
“小辭,這袋子你拿著,景陌的藥賣相雖然難看了些,但效果卻是好的。這里頭各種藥都有,上次你和我說的治跌打損傷的藥也都放進去了,就是有些重,要不還是挑些重要的帶著吧?!?p> 木辭接過袋子,揣在懷里,接連道了好幾句謝,笑道:“沒事沒事,這些藥都很重要,我都需要,特別需要?!?p> 這話說完,陌子旭的聲音便在耳邊響起,“藥錢從俸祿里扣。”
木辭小臉僵了僵,繼續(xù)微笑道:“其實我也覺得有些藥用不上,要不還是挑一些吧!”
“噼里啪啦”倒出一大半的藥瓶子,木辭終于忍不住捂著嘴巴轉(zhuǎn)過頭去,心中泣血。
泣到一半,無意中對上陌子旭的目光,只見他唇角彎了彎,淡漠的臉上泛出一圈漣漪,櫻唇輕啟,發(fā)出來的聲音低沉好聽。
“不過,介于這次是工傷,藥錢便免了,另外,再補償一萬扶搖。”
這語氣似乎帶了些揶揄,木辭的注意力全在他的臉上,自然是沒有多想。
陌子旭難得露一次笑,眸光微燦間,俊美又淡漠的臉上顯出幾分明媚。木辭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愣了愣,連忙將瓶瓶罐罐收進袋子,悶頭道了一句,“謝謝老板。”
她這副呆怔的模樣,其它人沒看出,蘇景陌是不可能沒察覺的。
“木姑娘的臉有些紅,是不是發(fā)燒了?”
蘇景陌的聲音溫溫和和,又是恰到好處的關心,聽的人只會去看木辭,而不會去想這話外之意。可就是如此,木辭才會更加窘迫,臉上的緋色愈發(fā)濃烈。
“哈,天氣太熱了,你們都圍著我,我一時緩不過來了。”
木辭用手扇著風,邊扇邊往別處看。鳳凝醉和陌子旭大概也是信了她的鬼話,不約而同往后退了一些,只有蘇景陌還一動不動意味深長。
“可今日下著雨,涼風習習,這風從窗外吹來,木姑娘的頭發(fā)都亂了,怎會感覺到熱?”
木辭看他一眼,硬生生忍住了將他一掌拍到地里的沖動,微微一笑,道:
“今日那些人是陸嘯派來的?”
這話題轉(zhuǎn)的生硬至極,幾人皆是一怔,鳳凝醉最先答了她的話,“楚攸之不在翌都,除了陸嘯,確實想不出第二個人?!?p> 陌子旭搖頭道:“有兩撥人?!?p> 鳳凝醉驚詫不已,“怎么會,難道楚攸之先前便安排好了?可陸嘯怎么會和楚攸之合作?”
蘇景陌清淺一笑,“如果是楚攸之單方面助力,便有可能,畢竟他們有同一個理由?!?p> 木辭撓了撓頭,她原本也是想緩解一下尷尬,誰知他們一個個竟是就這個問題談了下去,于是不得已正了臉色,將心中的疑惑說了出來。
“他們?yōu)槭裁床豢赡芎献鳎俊?p> 這也是木辭一直想不通的一點,陸嘯和楚攸之在朝中的勢力相當,若非絕對的敵對關系,皇帝一派便很難同時牽制住兩方。也就是說,若這兩人能稍微合作一下,便可打破這種局勢,之后兩方再爭,就沒有了無后顧之憂。
可事實是這兩方并沒有一絲合作的意思,甚至是勢同水火,平時沒事兒的時候,兩方黨羽就要擱一起對罵,唾沫星子滿天飛,機關槍似地噴個不停,往往這種時候,木辭就會在一旁看著,來了興趣便添把柴吹點風。
可越是這樣木辭就越覺得哪里不對,她來這里這么多天,還真沒聽過這兩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單從官場上的敵對關系來看,倒也不至于如此喪心病狂。所以,之前木辭想過“合作風險太大”的原因也就被她否定了。
鳳凝醉見她一臉求知的模樣,猶豫了片刻,看了看陌子旭,征得同意后,這才將事情娓娓道來。
原來這兩人還真有深仇大恨。
這楚攸之原是陸嘯的得意門生,年紀輕輕便有將相之才,被陸嘯一路提拔,扶搖直上。因著知遇之恩,楚攸之對陸嘯基本上是言聽計從,無論是在官場上還是尋常的宴會中,都伴其左右以其為主。陸嘯當時甚至想將自己的女兒許配給他,誰曾想女兒還未同意,自己的兒子卻先看上了他。
朝中很多人都知道,陸嘯并非只有一個女兒,還有一個兒子。只不過這兒子生下來便是個畸形兒,據(jù)說相貌奇丑無比,被藏在深院之中不得見人,不得習禮,成日與青磚白瓦做伴,除了每日送飯的小廝,幾乎無人敢靠近他。同時,也因為無人教習,這畸形兒對男女之別便也不曾了解。
有一次,楚攸之去陸嘯府上談婚事,恰巧路過一處院落,那畸形兒坐在墻頭瞧見了他,突然紅著臉從墻頭摔了下來。楚攸之本來只是順手一接,誰想這畸形兒之后竟是纏上了他。甚至在楚攸之抬聘禮來的那日偷跑出來,用藥迷暈了他,然后帶到了自己的院落,后來楚攸之轉(zhuǎn)醒,盛怒之下,一劍將畸形兒刺死。
雖平時無甚管教,但好歹也是自己唯一的兒子,陸嘯不喜楚攸之如此不顧師生情誼,直接撕了原本寫好的婚書,同楚攸之斷了師生關系,自此不復往來。直到現(xiàn)在,這件事和那畸形兒一樣仍是陸嘯的禁忌,無人敢知,知也不提,不然就會和當日在場的丫鬟小廝一樣,被悄無聲息地滅口。
“嗯...所以說,這就是他們不可能結(jié)盟的原因?因為中間隔了一條人命嗎?”
木辭晃了晃腦袋,有些疑惑道:“可是這件事聽起來,似乎有很多不合理之處,明明連男女之別都不曾了解的人,怎么會想到用迷藥去迷暈人?而且楚攸之也不是普通人,若不是單獨相見,又怎會被迷暈?”
停頓幾秒,聲音忽而變涼,“再者,陸嘯養(yǎng)那孩子幾乎和養(yǎng)畜牲一樣,又怎么會為了那一點血緣關系和自己辛苦栽培出來的得意門生決裂呢?”
鳳凝醉點點頭,道:“的確,有些話是從陸府一個僥幸逃脫的小廝口中撬出來的,假話他定是不敢說,知道的也都說了,但其中曲折怕是只有當事人才清楚了?!?p> “不過楚攸之也是個有野心有本事的,當初被陸嘯打壓得那么狠,竟也能一點一點爬到左相的位置,雖說其中有主子的助力,但要是換了旁人,也不一定能做到他的程度?!?p> 聽這話,木辭卻是搖頭一笑,楚攸之這人心中的雜念極多,未來的畫面紛亂模糊,幾乎沒有哪一幀是清晰的。她覺得,或許連楚攸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這些事日后再談,先去休息?!?p> 陌子旭看了鳳凝醉一眼,鳳凝醉剛要揚開的紅唇又立即閉上,就算她不像蘇景陌那般會察言觀色,此刻也知道自家主子說的這個需要休息的人是誰?
于是,連忙將人扶到榻上坐下,細細叮囑:“小辭,你的傷口還疼不疼?要記得按時敷藥。以后在宮中有任何不便之處,隨時來找我。下次出宮的時候,也記得同我說一聲,不要獨自一人出去,這世道險惡,人心防不勝防,你可得小心啊?!?p> 雖說兩人打了幾天的牌,但這其中的交情也不至于讓鳳凝醉殷勤到此等地步,木辭挑起一邊眉,道:“醉姐,你怎么回事?”
鳳凝醉咳了幾下,低聲道:“你就當我在完成任務,配合一點,今年的最佳下屬獎,我一定得拿到。”
這個最佳下屬獎木辭是知道的,陌子旭的父皇陌沅年輕的時候似乎是二貨少年,像太醫(yī)院的辣眼睛藥坨,淥水閣的精神小伙套裝,三吃二斗地主和現(xiàn)在的木落閣最佳下屬獎等等一系列奇葩規(guī)定皆出于他之手。
木辭是覺得這些東西有趣歸有趣,可是為什么老是要她來承受暴擊???
她微微一笑,握住了鳳凝醉的手,軟著嗓子道:“醉姐姐,你人真好,我就從來沒見過你這么貼心的人,你家主子有你這樣能干的下屬,真是令人羨慕呢?!?p> 靠!這聲音我自己聽得都直想吐。
鳳凝醉淺淺一笑,不知是不是讀懂了她內(nèi)心的想法,嬌聲道:“辭妹妹,我也是這樣覺得呢?!?p> 這話說完,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偏過頭,捂著袖子干嘔了一陣。
蘇景陌呵呵笑了笑,食指擱在額頭,“忽然覺得,你們兩個才是...最般配的啊。”
話音剛落,屋內(nèi)三人一齊看向他,異口同聲道:“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