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大盜(下)
夜深,燕祁云房中,兩人爭執(zhí)。
“祁云啊,小鳳姑娘人不錯的……”白大娘努力勸說。
燕祁云再次拒絕道:“娘,她都還沒滿十七歲,過段時間就要被送回京城的,她是富家千金,我跟她根本不是同路人,你不要再說這個了!”
“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你都快三十歲了,再不生孩子,我可怎么跟你那去世的爹交代!難道……難道你要學(xué)那個路少琛??!”
“娘,琛哥是我同事!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說他!”
“那就不提他!我知道,你是還對那個胡人念念不忘!但胡人怎么行,長得都跟我們不一樣,你要把她娶進(jìn)門生個跟她一樣的孩子出來,是要我被街坊鄰居笑死?。∧氵@個孩子,怎么就不想著找個正經(jīng)點的女孩過日子呢……”
“我早就和她分手了,現(xiàn)在我只當(dāng)她是朋友看待?!彼瘩g道。
“藕斷絲連,算什么分手?那毛家阿嫂可是跟我說前幾天親眼看到你又去找她了嘛!”
“娘!”燕祁云被纏得沒辦法,只得道,“好吧,實話告訴你,其實我離開蘇州后,又有了鐘意的人了。”
“???你是說,你有對象了?”白大娘喜道,“是小鳳姑娘……”
“不是!是我在湘西碰到的?!毖嗥钤撇坏貌惶拱?,“她也不是漢人,是個苗人?!?p> “那沒關(guān)系啊,苗漢都一家,長得差不多嘛!”白大娘依舊欣喜,“你看你,怎么這次回來也不把那姑娘帶回來給娘看看……”
“她死了,死了三年了?!彼刈×怂锏脑掝^。
“?。窟@……”
屋中一陣沉默,良久,他才道:“娘,我暫時沒有那些想法,我的事,請你不要再多過問了……”
“好……好吧……”
白大娘才悻悻地離開,小鳳從暗處探出腦袋,敲響了燕祁云的門框。
“燕大哥!”
燕祁云無奈地轉(zhuǎn)過身:“你在那邊聽了多長時間?”
小鳳聳聳肩:“你們都在說本地方言,我反正也聽不懂。不過看你跟你娘爭執(zhí)的樣子,看來又是為了塔吉安娜對不對?”
“我的私事你不要管……”他話音到此,只見她大搖大擺地進(jìn)了自己屋,還打算坐他床上,他忙不迭地攔住,“干嘛,你又亂闖男人房間?。 ?p> “你的房間是什么人間煉獄,進(jìn)不得的么?”小鳳歪著腦袋斜視他,“況且我都進(jìn)來過了,不怕再進(jìn)一次!”
“你!”他只得妥協(xié),“算了,你這次又有什么鬼主意,快說完就趕緊滾回房去睡覺!”
她向他一攤手:“把我的槍還我!”
“你要槍干什么?”
“防身啊,我最近很沒有安全感,需要有把槍定定神,還我!”
她模樣認(rèn)真,看來今次來找他可不是為了開玩笑,燕祁云反倒起了逗她的心思:“其實早在彭城時,我就已把槍上交當(dāng)?shù)刂?,現(xiàn)在指不定已經(jīng)運到京城了。你想要,回家去拿啊?!?p> “你說什么?”她霎時急了,“你這是亂動他人財物!你一個小捕頭,知法犯法!”
燕祁云抱起了胳膊:“你可以這么控告我,但你要證明這把槍是你的。告訴我,你是幾時買的那把槍,有沒有收據(jù)可證?”
“沒有!收據(jù)被我弄丟了!”
“就是說你沒法證實了?”燕祁云終于不逗她了,“實話交代,那把槍到底是你從哪里弄來的?”
“不告訴你!”失去了槍的小鳳看起來像個憤怒的小豹子,一時半會是不打算再好好跟他說話,她向他伸出一根食指,“燕祁云,你給我走著瞧!”便氣呼呼地轉(zhuǎn)身欲走。
“喂,”他這時叫住她,“你要防身是嗎?”
“啪”地一聲,他將一物重重擱到桌子上。
“拿去?!彼f。
她拾起桌上的東西:“這是什么?”
“刀啊?!毖嗥钤普f,“你不是要定定神么,給你把刀,足夠有安全感了吧?”
這是一把小匕首,只有巴掌大,從刀柄到刀身是一色的銀,花紋雕刻細(xì)致,做工倒是精美,但小鳳將匕首拔出一看,又不樂意了。
“這么?。∵€這么鈍!這刀沒開過鋒??!”
“給你定神用的,當(dāng)然不能用真家伙。”
“可我不會用刀,這又不是個真家伙,如果碰到意圖不軌的壞人,這玩意一下就會脫手了,若被奪了刃,這東西還有什么用!”
燕祁云踱到她面前:“刀沒開鋒,你可以自己給它開;不會用刀,你可以向武爺學(xué);怕刀脫手,我給你個建議:用帶子把刀綁在手上,保證甩都甩不掉。我給你這個,是要你明白,兵器終究不是玩具,鈍刀固可傷人,更別說一把火器。萬一走火打死路過百姓,這個責(zé)任你擔(dān)得起嗎?”
“我只會用火器,不會用刀,我不會打死路過百姓的你放心!”話雖這么說,她還是將匕首收入了腰間,“不過你都這么說了,這把刀算是你送我的禮物?”
“算吧。”
一剎那,方才氣呼呼還亮爪子的小豹子又變得笑逐顏開。
“那我就不客氣了,”她向燕祁云擺擺手,“不過我不會白收人禮物,我來想想怎么回禮比較好。晚安!”
直到她離開他房間跑了一段距離,燕祁云才終于將自己房門合上,松了口氣。
他打開抽屜,那把紫晶好端端地躺在里面,并沒有如他所言真的上交。而今日收到的信件就擺在這把槍的旁邊。
信的內(nèi)容,他在早些時候已經(jīng)看過了。是來自另一位山東的前同僚的信件,上面寫的內(nèi)容讓他越發(fā)感到不安。
“……一個半月之前,濟南往南方向數(shù)個山頭的山匪忽然消失,上山查探,只發(fā)現(xiàn)一些血跡……”信上這樣寫道。
他拆開那把槍,可載六發(fā)彈的彈夾里如今只剩一發(fā)彈藥。他親眼目睹過小鳳開槍殺人用了一發(fā),但是還有四發(fā)消失的彈藥,是上哪里去了?
是她用了嗎?
然而一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千金小姐,即便傍著一把小手槍,又是如何能在濟南下車后,徒步走到彭城而毫發(fā)無傷的呢?
她之前,是否早已用其他方式殺過不少人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思忖著,鎖上了抽屜。